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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师父我特别记仇!-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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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得没错,灵墟段家烟云院的人,都是我杀的。”
在他阴狠的语气中,我听到了一种兴奋的疯狂。
烟云院是那个女人所在的后院,想起段霄跟我描述时那些尸体的惨状,腹部突然传来一阵绞疼。我抬眼看他,只有紧紧握着双拳才能坚持不躲开他的视线。
“段徇前段时日在溟波涧下落不明,现在整个灵墟的人都在寻找他,你觉得他是怎么了?”
段徇,这两个字被段衡念出来,就像在说一个死人。我是第一次听他直呼堂兄的名字,他像是铺天盖地撒了一张大网,然后等待着一个一个绞杀吞噬网的猎物。
虐待他娘亲的人,虐待他的人,在一个个被他讨还。
我偷偷摸上剑柄,想寻个机会先出手,可段衡似乎很了解我的想法。
“别害怕……”他轻轻说了一句,随着微风在耳边被吹散,轻地让人以为那是幻觉,“我不会杀你。”
他嘴脸勾着浅笑,犹如幼兽的双眸此时却散发着凶光,越是对视,我越发觉得自己渺小地可怜。他看我的眼神,就如当年堂兄看他的眼神一样。
我突然怒火中烧。
来不及思考他说的话是否是出自真心,我刚要挥剑拂开他的手,却突然听到一声震天响的狂吼,森林里刮来一阵狂风,吹得人眼迷离。
我慌忙挡住双眼,即听到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声:“是混沌!快逃!”
混沌凶兽的大名我自然是听过,即便是天门七子在这,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弟子。没做他想,我拔/出佩剑便要御剑逃离,将将要开始加速,却忽觉剑身一沉。
段衡把着我的肩膀,我才想到他今日并未带佩剑,途中遇见的难缠妖兽他也并未出手。
难道是因为上次天门大选的伤势还未恢复吗?
只是才想到这里,我的心中就忍不住狂笑,混沌在后面穷追不舍,段衡又受伤未愈,此时是绝佳的时机,只要他死了,段家不仅不会追究,我以后也不用永远都受他摆布。
我甚至觉得段衡今日的举动是天助我也。
控制着方向,我注意到正前方恰好有一颗挡路的大树,我向着那个方向丝毫没有要躲避的样子,后面的混沌像是认准我们两个一般,也横冲直撞飞奔而来。
就在快要撞上那颗大树的时候,我用尽灵力改变方向,垂直向上冲去,段衡失去重心本能地想要抓住我的衣服。
我却回身用灵力将他震开,而树下的混沌也跳起,张开大口想要将他一口吞下。
那一瞬,时间仿佛都静止了,变得异常缓慢,我不受控制地咧开嘴笑着看着段衡,似乎在向他宣扬胜利的姿态。
可极速坠落的段衡非但没有惊恐的表情,甚至还挂着嘲弄的笑。
难不成他并不是重伤未愈,难不成他有办法逃脱混沌的巨口?
我不断的做着假设,恐怕他还会有翻身的机会。
可这世上就是有很多想不到,即便是像段衡这样的人,也会有很多料不到。
事情并未朝着我们两个任何一方的想法发展。
恰好赶来的七师叔用了那一招,他像我一样笨地,以为段衡有危险,亲自代替他受了混沌的一击。
四溅的鲜血喷到了我的脸上,我抹了抹眼睛,看到七师叔露在外面的半截身体,他拼着最后一丝意识,挥剑在混沌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痕。
闻声敢来的天门七子是如何愤怒地将混沌凶兽封印的,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是深刻地记着当时段衡的表情。
我从未看到他这样恐惧过。
他跑过去抱起七师叔,想要掩上七师叔的伤口,可那拦腰一口,几乎将七师叔咬成了两截。
我木然地跳下剑,身后惊天大战都全然不觉,走到段衡正前方的时候,才看到他扭曲的面容上全是泪水。
他居然哭了。
我后撤了两步,惊恐地看着肩膀不断抖动的段衡,趁他抬头之前,没命地向着相反的方向奔跑,甚至忘记了御剑。
那一天之后,我再也没有回过天门山,甚至没回灵墟。
我蜷缩在鬼森边缘的悬崖断壁上,隐藏在无数个山洞中的一个里,一步都不敢踏出去。
如果只是害了段衡被他报复,我可能也不会那么害怕,可就在阴差阳错中,我害的七师叔生死不知,那对段衡来说,比伤害他自己还过分。
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在阴冷的山洞里,我不知道昏昏沉沉睡了多少天,醒的时候就疑神疑鬼地盯着漆黑一片的洞口,恐怕那里突然出现那个魔鬼。
那天,淅沥的雨声将我唤醒,洞顶湿气汇聚而成的水滴滴到我的脸上,我顺手擦了擦,靠在冰冷的岩石上,突然绵延起强烈的悔意。
如果在堂兄手中救下他那天可以对他好一点,哪怕不是真心的,想必也不会落到今天这副田地吧。
我扒着岩石,第一次明白什么是绝望,在黑暗的山洞中随着雨水无声哭泣。就在我万念俱灰之时,我听到了那隐盖在雨声下,缓缓的脚步声。
一滴一滴,一步一步。
也在我的心头敲击。
像是死亡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还有……


第63章 番外四段霆
除了脚步声,还有剑尖在地面划动的声音,加在一起就像催命咒。

我拄着地面后退,任凭碎石划破手掌,直到后背紧紧贴着山洞最里面的岩壁。

泉水顺着领子滑落,冷到我的心头里。

一双黑靴停在我的身前,久久没有动静,我连抬头看一眼那人都不敢,只能瑟缩着头,等待他亲自动手。

“师父并无性命之忧,你可以安心了。”

那个低沉的声音在空洞的山洞里,显得更加摄人心魄。

我埋住头,思索着他的话,心中一动,赶忙抬头,惊喜道:“所以你也会放过我——”

“吗”的问句还没有问出来,我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我看清了段衡的脸。

他脸上丝毫不像是会放过我的表情。

段衡慢慢蹲下来,伸出一只手把住我的手腕,连同另一只手施下“定咒”,不论我怎样挣扎,根本动弹不得。

双腿也如法炮制。

段衡一边施咒一边毫无起伏地道:“我是打算放过你的,因为你曾经暗中保护过我娘……无论别人怎么欺侮我,只要善待过我娘,我都不介意放过他一条命……”

就在我暗暗放下心的时候,他突然直视我的眼睛。

“可你,错就错在让师父受了伤。”

我突然明白混沌出现前段衡对我说的话的意思。

他是真的想过要放过我,尽管他那么憎恨段家的人。

他口中说的暗中保护他的娘亲,其实只不过是我一时兴起,在家主夫人安插在后院的人虐待那个女人时,我用别的事情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偷偷溜进去为她疗伤。

只有那么一次。

“你是段家的哪个公子吧?”她温柔的嗓音划过我的耳膜,笑地醉人,尽管眼角还淌着淋漓的鲜血。

只是因为这一时兴起的恩情,段衡确实是想要放过我的。

可是这最后一条活路,却被我自己堵死了。

我看着段衡慢慢靠近,幽深的眼底有着嗜血的狂暴,那一刻,他是狡黠的,是邪魅的,是冷血的……

是残酷的!

“啊!”

凄厉的惨叫声夹杂着雨声更显得诡异,但我耳边却只有轰鸣的雷声,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惨叫,有没有求饶,我只是想伸手捂住腹部的伤口,止住鲜血。

可我不能动。

“你安心,不会伤到你的元魄的。”段衡安抚的声音却像尖刺一般一根根插进我的身体里,他越是这么说,腹部伤口的疼痛就越发扩大,直到蔓延至全身。

段衡握着剑柄,换了一个方向,再次从同一个地方切下去,然后像磨着刀刃一般,缓缓剌过。

我似乎被掐住了脖子,清晰的疼痛让我无法呼吸。

可我非常清楚他的意思。

七师叔受过的苦,他要让我十倍承受,同样的伤处,同样的深浅,七师叔没有伤到元魄,他便也不伤我的元魄。

他是一个可怕的人,我从来都知道。

他不杀我,是因为死远没有活着痛苦。

我不能低头去看伤口,但我已经能想像出那里是如何地血肉模糊,一次又一次地在同一个地方用力,每次只加深一点,精准地确保我不会被他分尸。

尖锐地疼痛被无限放大,我的意识却愈发清晰,甚至已经到了极致,我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思考地透彻过。

“你不是……所有的事……都算得……算得很准吗?”

喘息声被我压下去,我用尽全力问出这句话,说完我才意识到,我居然笑了。

段衡的动作果然停了下来。

“七师叔的伤……你也有错吧?”

任凭嘴角的笑扩大,我昂起头,不间断的气息和沙哑的嗓音让我的笑声难以入耳。

“你也害了他。”

这句话犹如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段衡用力拔出长剑,鲜血飞溅到他的脸上他也浑然不觉,他只是用剑抵上我的脖子,眼中是被我说中的怒火。

他不如直接将我杀了。

省得我生不如死。

我不知道段衡在即将被混沌吞噬的情况下是怎么含着笑意望着我的,也许他有其他的方法可以逃脱,但事实是七师叔代替了他,受了也许他本不会受的伤。

是段衡料错了,他难道不会自责吗?

不,我很清楚,他一定自责内疚,不止一次地想要将划伤我的剑切上他自己的肚腹。

他是个偏执的人,可他偏偏又残存着一丝善良。

段衡终究没有下去手,他还是心软了。

只要给予过他一点点善意,都会成为以后桎梏他的枷锁。

如果我,如果七师叔,如果我们将来变得像堂兄一样,一定会将段衡折磨得,不是死,就是疯。

段衡收起剑,再没有说一句话,踩着蔓延至洞里的雨水,一步一步踏了出去。

我卸尽全身的力气瘫倒在一旁,看着远去的脚步,脑中一片空白。

那感觉,就好像死过了一次。

那次伤得很重,我差点就以那个山洞为穴,葬身那里。

但也不知道是段衡完美地避过我的元魄,还是我命不该绝,我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山洞里躺了不知多久,等我意识恢复的时候,腰腹的伤口已经长到了一起。

只是疤痕有些狰狞。

我不是不恨他,可我只要一想到他,腹部就隐隐传来疼痛,就像有一双手抓挠瘙痒,让人难以忍受。

我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他。

邋遢狼狈地走出山洞,我像是孤魂野鬼一样四处游荡,灵墟和天门山,我都再也回不去了,我只能一直向前走。

直到我听说了那个消息。

灵墟段家,被魔尊时方域血洗……

我像疯狗一样飞回了灵墟,可昔日古朴恢宏的灵墟府只剩下断壁残垣,雪地上尽是焦黑的痕迹,仿佛老天也不想磨灭这种惨状,看起来那日过后的灵墟再未下雪。

我颤颤巍巍地踏前一步,径直跪了下去。

恨意和愤怒在胸腔中滋长。

“你想报仇吗?”

那个声音又来了。

我捂住腹部,勉强地抬头看他。

段衡挡住了阳光,整个身子就是一团黑影,我找到自己的声音,反问他。

“你师尊,不是死了吗?”要我找谁报仇?

段衡蹲下身,将我的手从那里拿下来,轻声道:“不是他。”

不是他。

那样笃定。

……

段衡于我,就如蚀骨焚心的毒,他成为了控制我一生的枷锁。

倘若有半分忤逆他的心,腹部那里就会有难以承受的疼痛,其实并非段衡下了什么暗手,我知道,我只是怕他罢了。

他说得什么话我都选择相信,包括他说杀害我爹娘之人不是七师叔。他将七师叔放在昆梧山,每天用自己的精血温养,我也不闻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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