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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盛明贤王-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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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几乎就在同时,皇太后派遣金吾右卫都指挥佥事季铎赴虏廷给上皇送貂裘,季铎来去自如,也先并未为难他,此事颇耐人寻味。

这是后话,姑且不提。话说景泰帝定下使臣后,当即传纳哈出陛见,景泰帝修书一封,向瓦剌可汗脱脱不花表明讲和之意。

一纸空文当然不足以表明大明的诚意,于是,景泰帝召来百官商议,定下了奉送给脱脱不花、也先的财物,书面上不提“赏赐”这样的字眼,而是改用“特致”二字。

“······特致金百两,银二百两,托珠十托,珍珠百颗,织金九龙纹纻丝五匹,织金蟒龙纻丝十匹,浑织金花纻丝五匹,素花纻丝二十匹,并琵琶、筝器等物,令使臣赍领给付,可汗亮之。”

这些财物与当初正统皇帝的大手笔一比,是显少,但挨了打,丧师辱国之后,大明自己的日子都不好过,还摆出高姿态,给虏酋输送丰厚的财物,诚意已然足矣!

景泰帝根本就不指望瓦剌人会作出积极回应,一转身就对自己方才的举动嗤之以鼻。让主和者如愿后,他立马回到武英殿,见朱祁铭仍候在那里,摇头叹道:“唉,白费了那些财物,朕心里堵得慌!”

朱祁铭回以一脸的苦笑。

金英入内,“启禀陛下,司礼监方才整理今日呈来的题本、奏本,发觉里面有份急奏。十三道御史、六科给事中交章弹劾左都督刘聚、右佥都御史张楷,二人征剿福建叛贼时,一直躲在建宁城内,每日以饮酒吟诗为乐,勒索府、卫金帛,听说邓茂七被诛,这才引兵开赴战场。张楷还谎报军情,且让随行的家人冒领擒贼功。”

景泰帝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张楷是典型的饱学之士,能官居右佥都御史,殊为不易,不料在他看似风雅的表象之下,竟藏着一颗无比狡诈、贪渎的心。

景泰帝意识到,紫禁城换了皇帝,以往许多官员的斑斑劣迹必将被人乘机抖露出来,刘聚、张楷二人东窗事发,这仅仅是开端!

幽然道:“朕刚下旨大赦天下,还是将刘聚、张楷二人革职吧。”转视朱祁铭,目中略含激愤之意,“治国首在治吏,往古各代无不亡于吏治败坏。”

朱祁铭略一凝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追查下去,朝廷必将大乱。眼下社稷危殆,整肃吏治不可不做,但不宜操之过急,还是要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的,等天下安定后再用重典不迟。”

景泰帝点点头,冲近侍内官高声道:“来人,拟旨!”

景泰帝作出了他的第二个历史性抉择,那便是向吏治败坏这一顽疾开刀。他措辞严厉地敕谕百官,痛斥吏治乱象,说大明沦落至此皆因“尔文武群臣或庸庸保位,缄默不言;或请托公行,希求迁叙;或掊克下人,以图奉献;或贪渎无厌,以肥身家”,称上述乱象不胜枚举。

敕谕中语调一转,给百官留下了“收手”的空间,“朕今嗣位之初,故释不究,咸与自新”。

最后放出重话,严厉警告,倘若“仍蹈前辙,略无警惧,祖宗成宪具在,朕不汝贷!”

听罢景泰帝口授的敕谕,朱祁铭心中喜忧参半。要想让大明成为民富国强、万邦敬服的真正上国,天子就必须勇于担当,拿吏治积弊开刀。可是,未来一旦动手整肃吏治,必将触动许多人的利益,景泰帝的那份努力注定会比抗击鞑贼艰难十倍!弄不好,真的会地动山摇。

而且,还有一个远在迤北的上皇,这给未来的朝政走向添加了许多变数!

朱祁铭预感到一场异常激烈的大较量即将来临。




第三百七十五章 恍然一梦

也先大军的宿营地,帐篷遍野。在靠近正南方向的一顶帐篷内,上皇朱祁镇默然端坐,凝目眺望帐外,面色如凝固了一般。

晨阳初照原野,天空无比湛蓝,草原一片金黄。辽阔的天空,广袤的草原,勾勒出一片似在向外无限延伸的奇异空间。

突然,彪悍的骑队从帐外疾速掠过,掀起震耳欲聋的声浪,动人心魄的气势瞬间主宰了整个世界,此时此刻,天地间似乎并无任何力量可以阻挡帐外的滚滚铁骑。

这番情景隐隐触动了他脑海中的一道残梦。

那道残梦源自于京城的万千繁华。往事如幻,深宫中的梦想与现实中的挣扎仿佛就在昨日,只是这一切都与他的皇朝一道,被土木堡的烽火狼烟所湮灭。

土木堡?那一日,战阵顷刻崩溃,数十万精锐京军任由瓦剌人屠戮,浑似一群乌合之众!

时隔月余,他依然不愿直面这场惨败,更不愿把丧师辱国的责任揽在自己名下。

当初被也先挟持到大同城下,副总兵官、都指挥同知郭登曾问:“六军东归,何以兵败土木堡?”

他答:“将骄兵惰,朕为所误!”

至于将为何“骄”,兵为何“惰”,他为何被误,郭登不会细问,他也不会深思。

可是,逃避虽然容易,现实却很残酷。他被也先挟持,三赴宣府城下,总兵官杨洪三次都是闭城不见,那个屡受他恩赏的杨洪一点情面都不讲,派人隔空喊话:“吾大明有长君矣!”

唉,一夜之间,他成了上皇,而在他心目中一贯怯懦的郕王竟摇身一变,成了皇上。

算来算去,唯有大同总兵官、广宁伯刘安忠于旧主,几次打开大同城门前来见驾,刘安一把年纪的人了,一见旧主竟哭得稀里哗啦,颇令他这个昔日的天子动容,感动之余,当场封刘安为侯。

不料,这个刘安心急,擅自入京,扬言自己已被正统皇帝封侯。于是,十三道监察御史、六科给事中联名参劾刘安,说刘安“擅离信地,径赴阙庭,素无智谋,莫救家邦之难,不由朝命,自加侯爵之荣,宜正典刑,以为众戒”。刘安议罪当斩,尚未登极的郕王饶了刘安一命,令人将刘安下狱禁锢。

一帮言官赶在郕王登极前便如此对待刘安,无异于传出了一道隐晦的信息,那便是朝中百官已不打算继续承认正统皇帝的天子身份!

朱祁镇从回忆中醒过神来,幽然远望。帐外蹄声已远,林表霜花与地上枯草交相映衬,目光所及处,满是惊心的凄凉景象。

他瞟一眼侍立于一旁的袁彬、哈铭二人,心情为之一宽。

袁彬、哈铭都是锦衣卫校尉,并无一官半职,但他们眼下所起的作用似乎比当初朝中九卿都要大。哈铭是个投附大明的鞑子,与也先的部属是同类,却不肯向瓦剌投降,始终跟在朱祁镇身边,不离不弃。而袁彬好像极有见识,每每在朱祁镇不知所措时为他解疑释惑、出谋划策。

二人既有德又有才,这让朱祁镇开始怀疑人生:过去自己这个天子是怎么当的?朝中那套用人流程是否属于瞎胡闹?为何如此出色的德才兼备者还是个“素人”?

或许,一个人须先做得好正常的普通人,才能做得了非凡之人。很显然,朱祁镇做不好普通人,身陷虏廷,失去了叱咤风云、君临天下的权势,他突然发觉自己成了彻头彻尾的废人,若无人相告,便不知今夕何夕、此地何地,衣食住行一概不能自理,缺乏最起码的生活常识,故而处逆境而不知所措,连话都不会说了。

如此一来,袁彬、哈铭的存在价值就会被成倍放大,因为他们精通普通人的生存法则。

当然,朱祁镇也不能算作普通人,只是失去了帝位,且做了人家的俘虏而已。

起初也先曾想将其年近十六的小妹许配给朱祁镇,朱祁镇不知该如何回应,袁彬劝道:“陛下乃华夏大国之君,若做胡虏的女婿,不仅丧尽气节尊严,日后还会处处受制于人。而且,您在被掳后娶亲,会让人以为您身为流亡之君,却乐不思蜀。望您断然辞掉这门亲事。”

后来,也先打算给朱祁镇送来六名瓦剌美女,朱祁铭不知该如何拒绝,袁彬再次给他出主意。

“您就说:待朕回国娶令妹时,再将六人纳为媵从,也算不负令妹了。”

寻常应酬都要别人出谋划策,看来,不做回皇帝,朱祁镇恐怕会沦落成傻子。

心中五味杂陈,就想起身,出帐找块山地,登高望远,用神思去追寻南方的故国,却见喜宁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朱祁镇顿觉恶心,如同吃了苍蝇一般。

喜宁冲朱祁镇悠然一笑,而后斜眼看向袁彬、哈铭,“你二人出去透透风。”

袁彬、哈铭冷哼一声,仅仅僵持了那么一小会,便慢吞吞出了帐篷。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喜宁在朱祁镇对面大大咧咧入座,“嘿嘿嘿······皇帝陛下,不,上皇陛下。”

朱祁镇心头好一阵刺痛,“你是也先的座上宾,而朕成了别人的阶下囚,你如愿了,恶奴!”

“哈哈哈······多谢陛下成全!”喜宁简直就是在眉飞色舞,“陛下喜欢装,从十二岁时就在装,装深沉,装天威不可测,可是,您终归不如在下会装。”

“你······”朱祁镇只觉得郁气堵住了胸口,一时间难以发声。

“越王智勇过人,迥异于那些只知明哲保身会装的人,他既是瓦剌人的眼中钉,也是在下的背上芒,奇怪的是,他还成了您的心头刺!哈哈哈,不错,越王每次历险都与在下有关!可惜呀,您没事就爱疑神疑鬼,经不住别人言语蛊惑,宁可信任那些让您觉得可信的平庸之徒,也不肯信他的一片赤诚,甚至忘了您与他有一个共同的祖母——太皇太后。于是,别人怎么也制不住的越王却被您逼得远走高飞,而您,终于成了阶下囚!”

越王?朱祁镇的嘴角开始颤抖,对喜宁的讥讽,此刻除了喝斥,似乎无从辩驳。

“胡说!”

喜宁惬意地换了个坐姿,“面对一个真实的自己吧,陛下!曹操会装,其家族却被更会装的司马懿及其后代所算计,曹操尚且如此,您又怎能例外?郕王可比您会装多了,您如今总该明白了吧?野心往往藏在八面玲珑或看似废物一般的人身上!”

朱祁镇的手指也开始颤抖起来,脸色煞白,“住嘴!如此说来,当年你真的是怀着一颗复仇之心入京的!可是,你跟着朕都快二十年了,要想对朕下手,有的是机会,你为何迟迟不动手?”

喜宁头往前倾,放肆地盯住朱祁镇,“在下怀揣血海深仇,肩负着与整个大明为敌的使命,不单是仇恨大明皇帝!原来的皇帝没了,还会有新皇帝,那还不如留住一个自视甚高,却原本平庸的皇帝!哼,若非是您做皇帝,泱泱上国何以破落至此?哈哈哈······”

“扑哧”一声,一口鲜血从朱祁镇口中喷涌而出。




第三百七十六章 兵锋所向

在瓦剌人还以为只须掌控正统皇帝于手,便奇货可居之时,大明果断变通,景泰帝在土木堡事变后仅隔月余就迅速登极,此举令也先措手不及。一时间,朱祁镇成了大明的弃主,可利用价值大打折扣,连喜宁这个“家奴”也敢对他加以公然羞辱。

不过,仍是皇上也好,成了上皇也罢,朱祁镇既然落到了也先手上,不被榨尽最后一滴油水,也先是绝不肯善罢甘休的!

“特么的,说好的君权神授呢!”

也先愤然起身,猛踱几步,冲到帐篷门口,胸中燃起满腔怒火。

脚下的这片草原虽无比广袤,但根本就养不活这里日益膨胀的人口。自古以来,胡虏一旦占据漠南水草丰美的草原,且紧邻南方富庶的中国,就意味着流浪的岁月结束了,从此可以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人口随之大量孳生,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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