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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非城市爱情-第5章

小说: 非城市爱情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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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运的第一个转折(二)   
  那时我就已发现写作既能拯救人又不需要什么投资,后来我总结少年时候之所以写作是由于发现写作的诸多便利:第一,我发现很多书是未上大学的人士所写,这给我一种信心;第二,写作不占用白天的干活时间,不会引来父母的责骂;第三,写作投资不大,旧试卷和练习本,一支笔的投资即可,没有太大的风险。 
  听上去就不是一种认真的态度吧。确实,我不清楚为了谁而写,我只知道写能给我带来希望和憧憬的权利,抱着这样的念头写作势必到了纸上就成了呻吟或者哭泣或者宣言。岂止是少年时代,逃避现实与追逐梦想仿佛与生俱来。所有为逃避所做的工作,有别于母亲。毕竟我读了七八年书,在我认为,我是不需要老师的,我自动学习,享受乐趣,并且我晓得从乡村里出道的作家有多少。少年的写作梦里,作家不是什么头衔,那是逃脱乡村的手段,它将带我挣脱泥土的纠缠——蚕豆、麦子和水桶的压迫,离开那讨厌的让人熏出眼泪的烧麦秆儿,和没有鱼和肉的四方桌。 
  我十五岁的时候,开始在县里一家文学报上发表文章。后来,一个小伙子寄来他的大作让我修改。他十八岁,并且准备成为中国的托尔斯泰,我一不做二不休,一二三四五,列了十八条修改意见,狠狠心花了二角四分钱邮票给他寄回去,从此以后这位小伙子给我写了三年的情书,我就帮他修改了三年。第四年他到我打工的城市来找我,我们坐在马路边上探讨文学,这时一个骑自行车过路的裤兜里掉出了一包烟。他迅速冲上去,拾了来,递给我说,烟。烟当然归他。他也不推辞,揣进了口袋。 
  从此以后,他失去了让我修改情书的权利了,可能到了婚配的年龄,再谈这些虚的不够刺激了吧。他转而把情书改寄给他们那边的一位卖鞋子的姑娘,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十来块钱的邮票,十来块钱的信纸换来了脸蛋红扑扑的老婆,难怪他写信对我说:人的付出与他的得到并不能扯平,有时付出十分汗水得不到一分的收获,有时却又相反,“我的爱妻对我非常崇拜”。 
  他的话我表示赞同,他的婚姻我也表示祝福,像许多电影里的镜头,恭喜他,起码是在纸上。 
  少年时代的我在边模仿边写作的生活里,将书主观上分成了五大类: 
  第一类像爷爷,古板、陈旧,注重章法、礼节和道德。爷爷们的书一般不是我情愿读的,读之原因是没有别的书读,它是惟一的读物。在爷爷的屉柜里、爸爸的床头,读的年代已早,十来岁开始的吧。后来我一看这样的书就头痛,在我的创作过程中,它时时跳出来,带着冷笑嘲弄我,让我对自己产生怀疑。 
  第二类书像爸爸。你说他旧,他也有爱情;你说他新,他没有爱情的新的手段。他再旧,立场却不动摇。它的结局总是坏人死,好人活,姑娘有人爱。这类老师指定的要考试的读物,它从某种意义上阻碍扼杀了我放纵和大胆的思想。 
  第三类书像妈妈。她啰哩啰嗦,不厌其烦,要相夫教子,要勤奋好学,要学会做人,把男人的心理摸透。 
  第四类书像哥哥。像隔壁邻居的哥哥,他说我是流氓我怕谁,我要制造炸弹,我要做老大,我想说太阳从西边上来,我就要说太阳从西边上来。 
  还有一类书就像我自己。不专一要求别人专一,不上进假冒上进,不深沉故作深沉,不漂亮自夸漂亮,无病呻吟。我见到它的时候大吃一惊,天哪!这不是我自己吗?我的故事、我的语言、我的姿态、我的屁股和我的眼泪吗? 
  另有一类就不那么好形容了。它虎视眈眈盯着我,审视我,嘲笑我,挖掘我,教我害臊,帮我引路;它离我很远,它洞察一切。我小时候偷铅笔、来月经时胆战心惊;我偷看男生,它都知道但它不指名道姓;它给我留着面子,我不能对它反感。因此,我常常拜访它,听它的教诲、批评和嘲笑,好在它不发出声来。好吧,老实说吧,它就是《平凡的世界》。 
  我十七岁的时候从广播里听到一位作家的名字,得知他妻离子散,重病缠身。我很想把麦子割完了就去找他,帮他洗衣服,为他蒸馒头,说我崇拜他。但最终麦子割了,要种棉花,棉花栽下去要学缝纫了,缝纫学完就想去打工,这事就耽误下来。有几次想鼓足勇气第二天动身,但没有路费也没有地址,还怕父母责骂。后来听说他死了,哭了几天,想想我写作的欲望,再想这个创造奇迹的人,一个博大无私的人,一个满腹文才的人,一个硕果累累的人,到最终落得贫病而死,还未来得及听听赞誉,尤其是听听我的表白呀,这让我抱恨终生。 
  我的宿舍是厂里的旧仓库改用的,除了十几张双层床,什么也没有。我由于是后来的,因此被分在靠门口的那张床的上铺,所以写东西就是一件难事。可是即使是分在下铺,也不能享受到那张写字台啊,那上面放满了姑娘们的碗、盘和镜子。于是,我到车间找了一张破损的板凳面,洗干净放到了自己的床上,然后坐下来,把那条没腿的板凳横在自己的腿上写字。我在下班后的深夜,在别人逛街、打牌、跳舞、玩乐的时候,趴在床上写那些认为能改变我命运的文字。那仍然是沿用少年时的做法——写乡愁、写困惑、写周围的一切、写挥之不去的痛苦。无名的焦虑总压迫着我,写东西是惟一可以让自己轻松的方式,否则,就产生罪恶感。我们活在无奈的现实当中,没有音乐、美酒、没有时髦、理解和自由,没有百分之百的快乐和希望。就是在这种极度喧闹的气氛下,在蚊子的叮咬中,在嘲弄和不信任的目光下,在疲乏的夜里,我把心中的感受用笔记下来。 
  当所写的东西越堆越高的时候,我想到了发表。我无数次把那些誊写得工工整整的文字,装在信封投进邮箱,无数次地期待邮递员给我带来好消息,可是好消息从来没有从邮差的手中光临。 
  冬天的时候,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向同屋的一位姐妹借了一套新衣服,抱着用大白纸写的所谓的小说、散文进了一家日报社。看门的大爷问我找谁,我说找管副刊的。大爷帮我打了个电话,然后他告诉我,管副刊的不在。他还让“管副刊的”办公室的人传话说,外面有人找,让那个“管副刊的”回来后下来一趟。于是我就坐在门卫处等,等到要下班时,终于有一个人进了门,他说他就是副刊部的。 
  他把我带进了他的办公室,问了一些问题,翻了翻我带来的稿子,然后从中挑选一些留了下来,说看后会给我答复。然后我就出了门。 
  我在出门的时候频频回头,我记得我父亲第一次从家里带些花生来看我,被我们工厂的门卫挡在门外,从早上六点等到八点还不让进,而那个寒冷的星期天的早上我在床上睡懒觉,起来后看到因在寒风中站得过久而脸色发僵的父亲时,我疯子般地冲进门卫室的情景,我的眼泪开始涌了出来。很多年后,我想起日报社那个看门的大爷让我见到了那位“管副刊的”编辑时,就充满了感激。 
  转年一个春天的中午,我记得这一天是一九九三年三月三日,我吃过饭回车间,发现一个办公室里围满了人。我刚一上楼,车间里的人全部朝我看,有的人喊出了声音。尽管来城市一年之久,我仍然听不懂常州的方言。我的心跳加快,我以为我做的衣服在哪个环节发生了错误。这样的事比较常见,因为每一批活的款式和做工都有所不同,操作起来,也有区别,一旦发现工序有误,不仅要返工,而且要罚款。我紧张极了,傻呆呆地希望有人来告诉我,我在哪个环节犯了错误。终于,我们的车间主任用不熟练的普通话告诉我说,报纸上有你的文章。我赶紧冲过去,我看到那张日报上加有“编者按”的散文《慈父的女儿》登在头条。我的俗不可耐的名字变成了铅字,印在了报纸上。 
  车间里仅有的一张报纸,从一工段传到四工段,从中午传到晚上,已经破烂不堪。我被来自全国各地的同龄女孩围着,她们用热烈而羡慕的眼睛看着我,似乎也看到了她们自己的希望。   
  妇产科主任的慈悲(一)   
  天气很好,或者天气阴霾,都不能阻止妇产科主任看报的习惯,妇产科主任除了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外,在文学界也是德高望重。报上的一篇文章使她想起了去世多年的父亲。她父亲开过纱厂,在当地也算显贵,因而她有机会深造,因而有较好的职业及颇丰的收入。虽然下过乡,支过边,品味过生活的起落,可是生活曾有过的挫折或者岁月的磨炼,没能将她的慈善的本质泯灭。反而使她对社会多了一份达观和慈悲,我就是她慈悲的最佳见证。 
  也许是《慈父的女儿》中的描述,勾起了她心中的思父情结,她不免多看几眼编者按,编者按里介绍这个作者是个打工妹,十八岁的外乡人,妇产科主任一念之间,动了恻隐之心。 
  她通过报社打电话到厂里,要我去一趟。 
  那个晚上,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穿过大半个城市的喧嚣,敲开了那扇真正属于城市的门。那门里果然是我期望看到的那样,女主人衣着华贵,戴金边眼镜,谈吐文雅。快六十岁的年龄,还有着白皙的皮肤,端来我没有见识过的点心,精致的茶杯。我小心翼翼接好,生怕笨拙的手将它攥裂。落座时,柔软的沙发对屁股轻柔地爱抚,仿佛劝其不必紧张,放松一下。先生也很儒雅,弹了钢琴,唱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我没见过城市的气派,没见过真正的上等人。在城市生活一年多,也不过是在城市的肛门边转了几个圈。那天晚上我激动万分,亲眼目睹城市的姿态,我激动得面红耳赤,尽管我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但是我意识到对于我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外乡姑娘来说,这种接见出于慈悲和欣赏。于是尽量毕恭毕敬、渲染贫穷、渲染勤奋,隐藏着背叛祖宗的念头,说到动情之处,鼻子发酸。那时我多土啊,当然这种土,在某些时候帮了我的大忙,它让我显出淳朴、厚道,深得信任。 
  临行之时,已是星光灿烂,从未见过的爽朗的夜。妇产科主任从走廊上拖出来一辆旧自行车,让我骑回去,我飞快地行舞街头,感到前途一片光明。 
  因为妇产科主任乐善好施的本性,因为妇产科主任一句不读书太可惜的叹息,因为妇产科主任决意对我塑造的信心,从此以后我骑着自行车拜访的次数越来越多。一旦梦想蠢蠢欲动,自信飞扬,人的脸皮厚一点也就自然而然。我尽挑我自己爱吃的东西给她买,两个月工资算什么。我太了解我父亲,肯定站在我同一立场,写封信告诉他我遇上的好事,走上千里路赶来道谢也不会让他皱一下眉。妇产科主任不稀罕我的礼物,却稀罕我的诚意,“施人滴水回报涌泉的故事”源远流传。妇产科主任的慈悲萌发,在我眼里她就是带着眼镜的观音菩萨,让我诚意膜拜。 
  尽管一踏进那道门槛,我必须先洗一次脚,换两双新袜子,刷三次牙,鼓五番勇气,除了只有初中毕业的文化水平,我还欠缺对城市人个性的了解,我很想表现得更好一些,让人瞧得起一些,所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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