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在大唐-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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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利贞刚才还被众人棒到天上,此时却听又被人们批驳,嘿嘿冷笑:“真是一群愚夫。知道什么?”
众人见了孟利贞的嘲讽,纷纷大怒。
“我看这位士子,说话如此无礼,才是白读了圣贤书。”
“我等都是愚夫,难道千年来祖宗们都是愚人?这个八辟可是从周朝便开始有的。”
“周公制周礼,正是要教化天下,没有礼法天下岂不大乱。”
……
座中不少是国子监的生徒,一顿批驳,早已偷换概念。
杨悦暗暗叫苦。虽然她为杨豫之策划的这些“悲情”戏还算可功,可这个孟利贞不看场合,如此以来这个反对“八议”的“平等”论,岂不被众人推向“邪说”之流。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渭城驿雨
“渭城朝雨,一霎挹轻尘。更洒遍客舍青青,弄柔凝,千缕柳色新。更洒遍客舍青青,千缕柳色新。休烦恼,劝君更尽一杯酒,人生会少,自古富贵功名有定分。莫遣容仪瘦损。休烦恼,劝君更尽一杯酒,只恐怕西出阳关,旧游如梦,眼前无故人。”
——《阳关三叠》曲
渭水之滨有一个驿站,叫做渭城驿站,是自长安城西去的第一站。
道路两旁杨柳相间,青青之色。大雨之中,却不似平日般依依多情。偶有风吹过时,狂摇乱曳。
大概是雨天的缘故,驿站内冷冷清清,只坐着三四桌人。因为距离长安城极近,在驿站内住宿的也很少。站内只有一两个驿吏值守,其他人大都卷缩在房内,或划拳吃酒或倒头大睡,自得其乐。
抬头望向站外,不远处的驿亭内坐着三个人。
一个和尚和一个年轻公子正在吃酒。旁边有一个绿衫女子弹琴,轻纱掩面,看不清长像。
驿馆内有两个卫士一面吃酒,一面不时地盯向柳亭看。
“赵三哥,听说那武小娘子已跳水自尽,这个绿衫女子会是谁?怎么看上去跟杨公子关系不一般?”
“柳二,莫要乱说。”赵三郎小心地向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二人,才低声说道,“没准儿是寿春县主。”
“寿春县主?”柳二低声惊呼,咂了咂嘴,点头说道,“嗯,这个寿春县主真是个贤淑女子。听说杨公子这次,若非寿春县主请求降封为他赎罪,定然会判个死罪。”
“也不见得。”赵三郎笑着摇了摇头,“听说司农寺,还有雍州的百姓都为杨公子请命,圣上才会免他死罪。”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长安城这些个百姓真好糊弄。明明是一场强抢不遂案。偏说什么公子仁义无双,断不会做出不仁不义之事儿。我看八成是强抢‘遂’了,那武小娘子才会自杀……”柳二说到此,不由咯叽咯叽地笑了起来。
赵三郎瞪了那柳二一眼,说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闪了舌头。”
柳二也自觉失言,忙四下看了看,见两个驿吏围在柜台前自顾自的闲话,其他几桌上的客人都一幅急匆匆地样子,无奈地看着大雨着急。
有个穿长条斑马装的长瘦汉子,对着天气叹了一口。他大概是个商客,看样子像是西域人,要到长安做生意,或者是回西域去。
“我看,咱们今天没准走不成了。”柳二转头看了看外面的雨,天气阴沉,大雨哗哗如从天上泼下来一般,“谁知道怎么摊上这么个差使。”
“我看这差使没什么不好。”赵三郎伸手摸了摸腰间,他的腰间微鼓,缠了一个内袋,是路上的盘缠。
唐代的驿路十分发达,出公差其实花不了多少钱。
“嗯,杨中书令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不肯委屈了他,照顾咱俩的口袋也是应该的。”
“话不能这么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杨尚书让咱们一路上照顾好杨公子,自然要尽心尽力。”赵三郎脸色一肃,正色言道。
他们两个一个称杨中书,一个称杨尚书,说的都是杨豫之的父亲杨师道。杨师道因为杨豫之的事情,受到牵累,从中书令已被降为吏部尚书。
柳二见说,知道赵三郎一向做事儿忠实,在大理寺是出了名的。又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不便顶嘴,笑了笑,话头一转说道:“二哥,你猜这寿春县主漂亮还是那武小娘子漂亮?”
“大概是那武小娘子漂亮。”赵三郎想了下,说道。
“也不见得,我看这个绿衫女子,只这身段便知是个绝色的女子……”
正说间,突然那绿衫女子回过头,向这边看过来。唬了柳二一跳,忙低下头去。
驿馆内距离柳亭有一段距离,相互根本看不到。但一想到那女子一双眼睛的威慑力,柳二心中不由打了个突。
早上一路从长安城出来,绿衫女子曾叮嘱二人一路上要好好照顾杨豫之,当时柳二想笑着打个哈哈,被那绿衫女子横了一眼,吓得他笑了一半忙又缩了回去。
“虽然不是公主,但听说这个寿春县主却极受圣上宠爱,好厉害……”柳二心中如此想,不敢再说下去。
……
那绿衫女子自然不是什么寿春县主。
到了渭城,杨悦才知道原来渭城便是咸阳。在渭水之滨,因而叫做渭城。
大雨磅礴之后,已渐渐转为蒙蒙细雨,阴沉绵长,更添了无限惆怅。
八角柳亭,一曲“阳关三叠”,依依惜别。
这首曲子在这个时候还不存在。只是到了这个渭城驿站,让杨悦便想起王维的那首“渭城曲”:“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光无故人。”
此情此景竟然正自己的心情十分相似,便不由自主的弹了一曲“阳关三叠”。这首曲子在现代是学琴入门常弹之曲,也是杨悦唯一一首还能记得起来的曲子。
“为什么?”
一曲弹罢,见杨豫之与尉迟洪道已吃了不少酒,杨悦禁不住问道。
“什么?”尉迟洪道一愕,莫名其妙的看了看杨悦。
“为什么非要去安西?”一直忍着没问,此时杨悦却终于憋不住心中郁闷,看向杨豫之。
“对不起大哥,这些日子让你们白白费心了。”杨豫之一扬头,一口干完杯中酒,勉强一笑。只是他的笑容让人十分的难过,似是从脸上强行挤出来一般,与他那视死如归的慷慨神色极不相称。从前那个无忧无虑地朗声大笑的少年再也不见……
“不要给我说这些废话。为什么一心要去赴死?”杨悦微微皱眉。
“赴死?”尉迟洪道纳闷地说道。
“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安西都护刺史姓郭,叫做郭孝恪。”杨悦则是今日一早才知道了此事。
杨豫之最终被判“流三千里,不赎”,他流放的地方本来可以选择“岭南”或者“辽东”,杨豫之却自己要求到“安西”。而安西都护刺史郭孝恪,与杨豫之打杀的那个郭孝慎是从堂兄弟。
杨豫之没有回答。
尉迟洪道却“哎呀”一声,不解地说道:“我怎么忘记这事儿。郭孝恪、郭孝慎,他们两个一定是亲戚。你怎么可以选择去那儿?”
“你们想多了,我选择那儿,只是因为大哥平日不是总说,好男儿要存四方志,要把我大唐的文明传到四方。西域向来便是……”
杨豫之说了一半,看到杨悦的眼神,便不再说下去。
“你在大理寺一直在要求给郭孝慎偿命,你以为我不会知道么?”杨悦一点一句的盯着杨豫之说道,“为什么?”
“偿命?”尉迟洪道纳闷地看着杨豫之,叫道,“自你进了大理寺,大哥为你的事儿想了多少办法,费了多大劲……你,你……”尉迟洪道气咽。
杨豫之想了想说道:“大哥一向主张‘人人平等’。这一次兄弟致死人命,‘杀人者死’,我怎能凭着特权逍遥法外……”
“你以为我会信?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你并非十恶不赦之罪,更何况你本身并未想杀姓郭的,更何况你情有可愿……”杨悦冷“嗯”一声:“哀莫大于心死,你难道真的不想让我们知道真像?”
自从杨豫之醒过来,无论众人怎么问,杨豫之都不肯说出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杨悦担心他想起当日之事会痛苦,因而一再告诫众人不要问当日之事,只是此时,她自己却再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武照为什么要让杨豫之杀了郭孝慎?武照为什么又要自杀?武照给杨豫之说了什么,以至于他根本不想活下去?杨悦百思不得其解。
这些天,杨悦一等众人想尽办法去救他,杨豫之自己却请求大理寺判自己死刑,并且说自己是故意要杀死郭孝慎,而那武照也是自己推到河里去的,并非自杀……一心想要自寻死路。
面对这样的“案情”,令大理寺恼头,便是李世民也十分的费解。杨悦得知后,更是有点抓狂。
最后,实际上是杨悦极力说服李世民,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杨豫之性命。
李世民举行大朝会,这才判了个“流三千里,不赎”。
在选择流放的去向时,本来说好去“辽东”。杨悦知道明年会向高丽出兵,万一杨豫之运气好,能戴罪立个功,这个流三千里,也许会变成好事儿。而且蜀王李愔在河北道,自然会想办法照顾杨豫之。
没想到杨豫之自己却极力要求去“安西”。
安西就安西吧,杨悦认为杨豫之在家不过是只知玩乐,出门缎练一下也并非坏事儿。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今日早上听李世民说了安西都护府刺史叫做郭孝恪,杨悦心中才咯噔一下。郭孝恪,郭孝慎,只听名字便可以想象,二人或许有些联系。果然一打听之下,才知道那郭孝慎是郭孝恪的一个远房兄弟。二人虽然相差年龄较大,但却的确是同门兄弟。即便是二人的亲戚关系并不紧密,但总是亲戚。刁难、打击报复,总会难免。
杨悦这才明白杨豫之一直都抱着必死之心。
听了杨悦的问话,杨豫之眼中划到一道深深的伤痛,凝神闭气片刻,皱眉说道:“只有这件事儿,大哥请不要问我,我不想说。”
一阵沉默,杨悦没有勉强他说。她看到他眼中那道伤痛。
“究竟发生了什么?”杨悦心中不由默默地想。
柳亭里三人都没有说话。连尉迟洪道这个一向粗豪的少年,也看出杨豫之的这份痛苦,默默地没再去怪怨他,一只大手在杨豫之肩头拍了拍,以示安慰。
过了许久,杨悦紧盯着杨豫之,开口徐徐言道:“无论发生过什么,但有一点请你答应。无论如何你必须活着,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人的生命最珍贵不过,你痛过,痛得死去活来。那种感觉你知道,不要让你的父母也有这种感觉。
洪道和我还有力气来这儿为你送别。长公主跟中书令连送你的勇气都没有,你应当知道他们心中有多痛。
孔圣人说过:‘夫孝,德之本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你的父亲只有你一个儿子,如果你有三长两短,杨中书只怕也会随你而去。这些天杨中书一直躺在床上,长公主整日以泪洗面……你真想让他们痛不欲生?
如果你痛地想死去,你已经死过一次。你当日没有知觉,没有意识,跟死去没有两样。是我跟洪道,不,更确切的说是小柔把你从鬼门关上又抢了回来。小柔的肩膀至今还吊着,你是我们救活的。你没有资格轻言去死你痛过,死过一次,这一次是你的第二次生命。
你要好好地活下去,不要让人失望……”
“大哥——”
杨豫之一直默不做声,闭神静静地听杨悦说话,随着杨悦的话,心头不住翻腾,最后终于忍不住,抱着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