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第8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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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夫蒙灵察当初曾经在来曜麾下为疏勒镇守使;如今官拜安西四镇节度使;不服空降北庭的李俭也就罢了;可和老上司的儿子打擂台;他固然不怵;却没办法安抚下头军将之心。当初来曜在西域任上能征善战;待下赏罚分明;尽管看似不及盖嘉运军功赫赫;可却比盖嘉运更得人心。所以;一听说李俭竟是因来稹初来乍到的一场军功后;直接拔擢其为节度判官;夫蒙灵察登时大光其火;把一腔火气全都发在了麾下众将身上。
胡人蕃将;除了悍勇和胆色;大多数都是这样现开销的脾气;如安禄山这样慧黠的只是极少数。所以;安西诸将大多都习惯了;甚至于很多人早已养成了唾面自于的本领。尤其是在来曜死后;历经盖嘉运、田仁琬两任节度使都没能有所寸进;在夫蒙灵察麾下方才得拜兵马使的高仙芝;外人只以为他在那位四镇节度使面前分外得意;却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被夫蒙灵察喷过多少回。这次和其他人一样被夫蒙灵察大骂一通出了节堂;他却照旧气定神闲。
当左右簇拥上来后;他便沉声说道:“走;去看看杜司马。”
“将军;大帅如今正在气头上;咱们去探望杜司马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
“大不了回头被骂个狗血淋头罢了;反正我早就习惯了”
杜黯之如今官任安西大都护府司马;这还是前任节度使田仁琬任上提拔起来的。田仁琬是典型的文官;故而对明经出身的杜黯之颇有好感;甚至用其为掌书记;可盖嘉运夫蒙灵察都是典型的胡将;对杜黯之自然不感冒。尤其是夫蒙灵察如今被来稹任北庭节度判官气得都要发疯了;只觉得这分明是朔方节度使杜士仪偏帮李俭;连杀了杜黯之泄愤的心都有。若非杜黯之早就知机地告病在家;此前在节堂上;夫蒙灵察很可能第一个拿杜黯之开喷。
一转眼杜黯之也已经三十八岁了;虽说多年官途不算顺利;但和不少只能在闲职上打转的杜氏族子相比;他并没有太多不满足。膝下已经有一儿两女的他饶有兴致在榻上教牙牙学语的幼女认字;当妻子元氏进来时;他方才抬起了
“二十一郎;高仙芝高将军来了。”
“好;快请”
高仙芝一进书斋就发现杜黯之气色绝佳;分明半点病都没有;便忍不住指着人笑骂道:“好你个家伙;告病不去节堂挨骂也就算了;还躲在家里享清福;就不怕大帅心中不忿;杀到你这里来找你的麻烦?”
“我这个安西大都护府司马只是个清闲角色;又不用参谋大事;他如果真的因为北庭节度使李大帅用了来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难道不怕白白便宜了人?所以;我躲着不出来;他也只能在背后大骂一阵子而已。再说;我到年底也就任满了;就算我是颗钉子;他难道还不能忍两个月?”
听到杜黯之如此说;想起对方在田仁琬面前也再三举荐过自己;奈何田仁琬这个典型的文士太重视胡汉之别;对于他这个出身高丽的蕃将始终心存排斥;高仙芝不禁叹了一口气。他只知道杜黯之是京兆杜氏子弟;朔方节度使杜士仪的从弟;家境殷实;出手大方;没有一般文士的自傲和酸腐;待人接物豪爽慷慨;故而当初对方主动结交他;他一来二去也就渐渐和人混熟了。
此刻;他一屁股坐下后;就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这一任满打算去哪?我记得你到安西也差不多七八年了吧?”
高仙芝问了一句;见杜黯之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猛地打了个激灵;失声惊呼道:“你不会也是跑去北庭襄助那位李大帅吧?”
“正是如此。”杜黯之掐指算算;自己先后伺候了来曜、盖嘉运、田仁琬、夫蒙灵察这四位节度使;每一位节帅对他的态度都很有规律;一个好;一个坏;一个好;一个坏;他都已经麻木了。而李俭曾经给杜士仪当过整整六七年的副手;老而弥坚;性子刚直;出镇北庭正在用人之际;辟署他这个精通西域局势的杜士仪从弟为幕府官;可以说是双赢
“完了。”高仙芝拍了拍额头;苦着脸道;“我本想着来探望你一番;大不了回头被大帅骂一顿;谁知道你将来离任时竟要去资敌;大帅若是知道;回头肯定又要拿着我出气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一声;至少我就不那么紧巴巴来探病了”
“骂归骂;大帅相比当年的盖嘉运;脾气固然暴一些;但至少用人不疑。除了我之外;他是越器重的人骂的越多;你敢说你不知道?”见高仙芝果是嘿然一笑;杜黯之便随手拿过书案上的一个匣子;然后向高仙芝推了过去。
“这是……”
“我就要走了;细软容易带;但这些土地贱卖了却可惜。这是邻近龟兹镇的两千亩上好牧场的地契;其中养了不少牛羊马匹;人也是现成的;我如果不卖;一走之后不知道落在谁手里;还不如交托给你。”
杜黯之豪富不逊安西宿将;高仙芝父子两代都在西域;身家竟也有所不及;他一直知道这一点。如今杜黯之临去之前竟是留给了自己这样一份大礼;纵使高仙芝不缺钱;也不禁有些怦然心动。可还不等他开口推辞;杜黯之便压低了声音。
“朝中有风声;陛下恐怕会派宦官为监军到西域来。这些家伙全都是贪婪成性的;你若不把人填饱;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祸患。咱们相交一场;看在你还要因为我的事被大帅大骂一顿的份上;就别和我客气了”
高仙芝登时悚然动容。他看了一眼那个没打开的匣子;轻轻吸了一口气后便点了点头:“好;大恩不言谢;异日我若是能够飞黄腾达;定然不会忘了你今日这般美意”
当杜黯之将夫蒙灵察的言行举止;以及自己依言馈赠了高仙芝一份大礼这些事情飞马禀报了杜士仪时;一队来自长安;轻车简从的人马也进入了灵州境内。处心积虑七八年;这才终于脱出了长安那个富贵牢笼;玉奴的心情自然极好。她一路上只作男装打扮;脸庞微黑;尤其是在眼睛上做了些手脚;使她乍一看去和从前仿佛是两个人。此行一路都是骑马而非坐车;她也分外新奇;即便大腿磨破也没叫半声苦。
相比她从前的那些煎熬;如今终于能见到广阔的天地;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伯父;灵州城真的就快到了?”
见玉奴策马来到自己身边;赤毕想起之前接到人时那憔悴的模样;再对比此时她那开朗的表情;绝佳的气色;不禁暗叹这一趟千里护送绝对是有价值的。宫里宫外的接应需要无数人手;固安公主居中指挥;具体的调派策应都是他执行;所以王容一开口;这最后一关他自然当仁不让地亲自出马。此时此刻;他对着那张开心的笑颜;竟是失神片刻方才点了点头。
“就只剩下几十里了。到了灵州;一切就都好了”
“嗯”
玉奴轻轻答应了一声;眉宇间满是兴奋激动和跃跃欲试;哪里还有从前的郁气;竟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不知道能不能去西域。龟兹和焉耆的乐舞都很有名;我向往已久了。”
赤毕在旁边听得满头大汗。安西四镇和北庭正因为一个突骑施而调动各部预备大战;哪里是现在能去的地方?
灵州城门进出查验虽然严格;可架不住赤毕凭借着多年经营在官府中手眼通天;所用过所公验全都是真的;一行人通过时不曾遭到半点留难;竟是轻松至极。在城中东南隅一座旅舍投宿之后;赤毕嘱咐自己带来的那些心腹保护好玉奴;随即悄悄出了门。而玉奴则是梳洗过后倒头就睡;等到醒来时;她慵懒地拥着那床袷纱被;突然想起了当年跟着司马承祯和玉真金仙二位公主前往云州;结果却遭遇战事的情形。
“十五年……不对;居然已经过了十六年;时间过得真快;说起来;我多久没离开过两京了?”
她这自言自语话音刚落;就听到角落中传来了一个声音。
“终于醒了?”
玉奴闻言一愣;一把揭开帐子;见那边厢一个男子抬头看了过来;她只觉得又惊又喜;一挪身子待要下床时方才想起自己衣衫不整;慌忙又把帐子给紧紧拉上了;嗔怒地叫道:“师傅;怎么你到了也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和小猫似的;和当年一模一样;我哪里舍得叫醒你?”
杜士仪见那帐子微微抖动;显然里头的人正心情激荡;他便看了一眼身旁刚刚被玉奴忽略的赤毕;因笑道:“让莫邪进来服侍她梳洗吧;我们先出去避一避。”
听到这话;玉奴先是一愣;耳听得步子声渐渐远去;她隔了好一会儿才再次探出头;发现屋子里果然没了人;她方才用指甲掐了掐手心。感觉到那尖锐的痛意;她反而欢喜了起来。
没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在做梦;她终于回复自由身了
莫邪今天被杜士仪带出来时;方才发现跟随的人中既有如今不经常出动的虎牙;还有阿兹勒等几个最机敏悍勇的胡儿。所以;当杜士仪唤她进屋服侍里头的人梳洗时;她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然而;此刻;她伺候对方换下那一身男子的衣衫;洗去脸上的油墨;除去那些伪装之后;看着那张不施粉黛却依旧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美丽容颜;她即便是女人;也感到惊艳不已;但随即便惊疑不定了起来。
当年罗盈亲自送来的这四个少男少女已经成了婚;可于将和莫邪这一对古时名剑却给拆散了;莫邪嫁的正是龙泉。多年在朔方节度使府;他们忠诚于杜士仪和王容这对男女主人;而杜士仪也确实待他们如同自己的子女;不但派人教授他们读书写字;而且还额外教授经史典故;于是此时此刻;莫邪在给这个身份不明的少妇梳起发髻时;竟是生出了一个难以抑制的念头。
难道是自家大帅趁着夫人不在身边;于是金屋藏娇?
如果杜士仪知道;里头的小侍女竟是连金屋藏娇这样的典故都想到了;一定会好笑当初教他们的东西太多。
这座旅舍看似和他无关;却是虎牙安设的产业;从内到外全都是自己人。出了屋子的他站在院子中;就这么向赤毕问起了长安城中事;得知李适之虽然拜相;李林甫却依旧炙手可热;他就知道那位同样出身宗室;任官资历丰富而辉煌的左相;恐怕是敌不过李林甫这个右相了。想到李林甫这些年来积攒的丰富斗争经验;李适之的下台恐怕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他沉吟片刻后就低声问出了一句话。
“从朔方运回长安城的那些火药;可还藏得隐秘?”
“永嘉坊毗邻兴庆宫;我栖身之处的主人好歹也算得上是半个皇亲国戚;在下头挖个地窖怎会有人得知?至于郎主让我找的孤儿;我已经按照夫人的话一个个教导了起来;从他们记事起就灌输以忠诚和服从;故而我不露痕迹地把窦家上下的仆人都换了个遍。横竖窦希ij的孙子不成器;老仆一个个撵走;新仆也大多不太乐意跟他;他身边都只剩下了我的人;就连他的姬妾也是。”
长安的气候环境于燥;再加上杜士仪特别提醒过赤毕有关防潮等等各项注意事项;所以对于这些火药是否能够保存足够长的时间;他有相当的把握。他本来不必这么早把东西都运回去;日后也许还有机会;但如今玉奴身在朔方;未来的一切都已经偏离了既定的轨道;他已经没有那么多先见之明了。
“这就好;接下来;只要等待相应的时机。”
杜士仪正说到这儿;只见背后传来了咿呀一声;他回头一看;便只见莫邪脸色复杂地先出了门;紧跟着往旁边一让;背后那个风姿绰约的少妇就迈过门槛出了屋子。二十多岁的玉奴正是最娇艳的年纪;虽说此前装病;这一路上又风吹日晒雨淋;肌肤上又一直上着一层油彩;以至于如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