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本红颜-第1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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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火离很快知道自己府里,多了一间念堂。
房间上门“念堂”二字,是白纸黑字,纸白不染尘,墨字端凝,黑白之间,一片沉肃。然后,莫火离走进去,在进去之前,他大约已猜到里面会是什么,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座座冰冷的灵牌。
但那里没有灵堂,只有一张张的桌子拼在一起,桌上放着一个个的盒子。
第一个盒子里,有一件缝了无数补丁的衣服,和一串串擦得很亮的钱。盒子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字。
“李大牛,问川郡沆县人,年二十五,未娶妻,父早亡,唯高堂老母犹在。因家贫,无田无地无房舍,无立锥之地,只得投军,以微薄军饷,奉养母亲。平时最爱做的事就是,算自己当兵三年,赚来的军饷,除母亲衣食外,应该还能存下一点,将来回家之后,可以买一块地,奉母安老。于子甲年二月五日,阻击炎烈军之时失踪未归。所积军饷三百二十钱,不及带给老母。三年当兵,不曾回家望过一眼……”
第二个盒子是……
莫火离慢慢地走过去,看过去,整个堂内安静得只剩下他自己的脚步声。然后,他听到,心口有什么破裂开的声音,耳畔似听得无数次血战时,死去战友的呼唤,眼中曾见那些战死同僚的笑容。
“这是临时弄的,很粗糙。以后,应该刻一块匾,不用太豪华,但要沉静端肃些。还有这些遗物,都是我从死者遗留下来的东西里挑的,以后应该用盒子装起来,每个人的事迹,要用木头或石头刻下来,永不磨灭,才够庄重。”云凤弦站在门前,轻轻地说。
莫火离回头看向她,觉得喉咙有些发涩,一时竟说不得话。
云凤弦轻轻叹息:“我希望,可以留一个永远的纪念。在战场上,死亡是寻常事,活生生的生命消失了,有时候,连尸体都寻不回来,但是,我希望每一个战士都知道,国家不会忘记他们,伙伴不会忘记他们,国家怕史书不会忘记他们,他们是真正存在过的。这是我们仅仅可以为他们做的。”
莫火离觉得鼻子发酸,但仍然不说话。
云凤弦低声说:“我知道军中死了人,大家都避免再提,他们的尸体有可能寻不到,他们生前所有的东西,不是被别人分了,就是扔了。然后,再也找不出一丝他们曾经存在的痕迹,我想要留一些纪念,留一些情感。莫将军,以后如有战事,如有死者,你可以照这样做吗?尽量收敛他们的尸体,保留他们的遗物,留下他们的事迹,留下他们曾是鲜活生命的印记。”
莫火离终于开口:“如果真的是大战,死伤上万,只怕难以完全做到。
云凤弦轻轻道:“所以我要让士兵们不怕死之余,更加珍惜生命。我要让他们在战场上尽力活下来,我希望,哪怕发生大战,这里的遗物也不要增加太多。”
莫火离点点头,控制住激荡的情绪,然后说:“是,无论发生多大的战斗,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都会把死难兄弟的亡灵,请入念堂。”
云凤弦低声道:“我知道经过数不清的大小战事,已及无数好男儿的鲜血生命,才换来了今天的风灵国,可是除了那些声名赫赫的将军,人们还记得谁?那些冲在最前,战斗最苦,战后所得最少的,是最底层的士兵,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无怨无愧,可是,最后却连名字都没有人知道。我想要认真做一份整理,做一份怀念书录,送到京城去,送给每一位高官看一看。我希望当朝廷重臣在朝中讨论国家大局、用兵方略时,能够记得,每一个将士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有他们的家、他们的亲人、他们的梦想,而不仅仅是战报上冷漠的一个数字,不仅仅是他们完成自己政略设想的一个简单工具。”
云凤弦闭了闭眼,吸了一口气,努力想要抑制自己忽然激动起来的情绪,继续说:“我希望能够在京城太庙之外,立一座丰碑。用高大坚固,永不毁坏的石头,刻下所有士兵的名字。这个国家,不只是皇家的,也是他们的。因为有他们,才会有今日的风灵国,所以他们有资格,得到人们的尊重和祭祀,有资格,和皇族的祖先站在同一片蓝天下。我希望,所的士兵都知道,不管过了多少年,哪怕帝王将相的名字都已尘封化灰,他们的名字,却还深深铭刻,永不磨灭,让人世代纪念。”
莫火离又是震惊又是感动,半晌才道:“为士兵建立丰碑已足以让将士感念,但立在太庙之外,只怕朝中重臣不肯,王室宗亲不肯,将士们也承担不起。”
云凤弦淡淡道:“他们无私地把生命抛洒在这片大地上,大臣宗亲们凭什么不肯。要是有人反对,我就问问他们,当上兵们在前线冲杀的时候,他们这些国家大臣、宗室皇亲们,在后方做了什么?我会写信,和小叔好好商量这件事,小叔是人中之龙,见识作为,非凡人可比,一定会同意的,只要我和小叔都点了头,又有什么人能反对这件事,敢反对这件事?”
莫火离动容道:“如此,我代所有将士,多谢公子……”他退后一步,对着云凤弦,屈膝拜倒,不等云凤弦来扶,已是深深俯首,“公子心中,真正有所有的将士,我代风灵国的全军将士,谢过公子。”他竟是重重地一个头扣下去,慌得云凤弦手忙脚乱,拼命扶起来:“我的将军,你不要吓死我,我只是天生胡闹的念头多而已,你别看我说得轻,细节上,会有许多麻烦的,哪那么容易,这可全指望着你们这些名将重臣来处理,我却是只能坐享其成,帮不上忙的。你这样夸我……”云凤弦笑了笑,说道:“我可是会骄傲的。”
莫火离眼中发酸,不敢抬头,恐让云凤弦看了笑话。
云凤弦却只是拖了他的手往外走。
莫火离怔怔地问:“我们去哪?”
“去我房里,让奕霖亲自磨墨,你写折子我写信,咱们说干就干。”
莫火离还来不及说不敢呢!才一踏出门口,就见外头居然跪了一堆人,见了他们出来,齐声唤:“翔王千岁。”然后猛力叩头,扣个不止,而且还咚咚作响,仿佛根本不知道额头疼痛,甚至有可能流血。
云凤弦一双手不知扶哪一个好:“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莫火离一看,已知是院中驻守的士兵、派了跟从云凤弦的士兵,已及刚才跟自己回来的亲随。
“像是我们在里头说的话,他们全听见了。”
云凤弦跺脚:“各位,你们不知道偷听是很没有道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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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凤弦把念堂的匾找人雕好了,因为知道帅府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随便进出的,所以,干脆在帅府外找了一间大房子,买下来,安置念堂中的东西。并且欢迎所有的士兵、平民,到念堂来追怀故友先烈。因为知道有很多人不识字,所以还专门安排了人,讲解每一个战死者的事迹、每一件遗物的来历。将士们进了念堂,往往伸手在盒子上抚摸再三,黯然长叹,出来的时候,多是眼睛发红。
而普通边民百姓,进了念堂,男的长吁短叹,女的则大多不禁哭出来,孩子们哭得最快,可是哭完了,往往跑到离得最近的士兵面前,仰起小小的脸,无比崇拜敬仰地说:“我也要当兵。”
因为有念堂,整个明月关的军心,似乎被一根无形的纽带系紧了。而边民们,忽然开始用一种全新的眼光来看士兵,对他们的态度大多是发自真心的尊重。
而古奕霖,总是在淡淡烛光下,等待着,聆听着,美丽的容颜,因为专注而显得更加动人。
卫靖林总是来了又去,行踪不定,据说,他认为水忘忧肯定不会就此罢休,远走高飞,必会想办法潜入明月关,所以,他也在努力搜寻水忘忧的踪迹,但明显,到目前为止,并没有成功。
而严恕宽眉头则是越皱越紧,云凤弦越开心,他的心情似乎越沉重,就在他忍无可忍决定亲自对云凤弦提起回京之事时,云凤弦已经回不去了。
欢乐地生活,似乎总是很快就过去了,将近十天的时间,一闪而过,云凤弦在半夜里,被叫声惊醒。她跳下床,推开窗,看到帅府里很多人都在往外跑,然后他大声问:“怎么回事?”
有人在混乱中回答他:“城中起火了,看样子,好像是粮仓。”
云凤弦心中一惊,在房中草草整好衣服,跑了出去。古奕霖边忙跟在她身后追了出去。
云凤弦出去时,帅府中的高级将领明显都已经不在,她也不耽搁,拉了古奕霖,直奔火场。可是,等她赶到时,眼前的房子已经烧得近乎全毁,仅余的柱子和残墙也是一片焦黑。空气之中,也是一片焦味,浓烟虽然已经淡了下来,还是在缓缓流动,充斥在大家的鼻端,但根本没有任何人留意。每个人都满身乌黑,明显在火里来回了好多趟,有的人身上烧伤多处,却还怔怔看着火场发呆。
云凤弦走到莫火离身边,轻声问道:“如何?”
莫火离摇摇头,眉宇间有淡淡倦色:“抢出来的粮食不多。”
然后,他迅速下了几个整顿火场,整肃军纪,防止军心动摇的命令之后,就对云凤弦道:
“公子,我们回帅府去,我有些话想说。“
云凤弦点了点头。
第三卷 第十五章 倾国一箭
夜正深,无星无月,帅府大厅里,烛光异常明亮地照着每一个人沉郁的脸。
张成前恨恨地用拳头狠捶桌子:“他们怎么知道那里是粮仓。”
看到云凤弦不解的神色,莫火离低声解释道:“军队之中,存粮最重要,而烧粮,几乎是最有效的战术,所以在明月关中,粮仓有明暗二处。平时粮仓从明仓取用,但真正大批的粮食是藏在所谓武器库的暗仓里,一般来说,炎烈国的探子探不出来,如果真采用烧粮之计,烧掉的是明仓,我们就假装无粮,将计就计,让炎烈国上当。可是,没想到泰军这一次烧的居然是暗仓。暗仓对外说是武器库,防卫森严,实在很难靠近,也让人难以想象炎烈国如何派人进入明月关,烧毁暗仓的。我虽已下令封城搜拿,只怕……”
“封城搜拿没用的,只会惊扰百姓,也扰乱军心。”卫靖林从外漫步而入,仍然是一袭绿衣,但明亮烛光下,最触目的,却还是青衣上,一道刺目的血痕。
云凤弦猛得站起来:“小临,你受伤了。”
卫靖林无所谓的笑了笑,道:“一点小伤。”
云凤弦眼神沉了下去:“是水忘忧。”
如今在这一带,能让卫靖林负伤者,除了水忘忧,实不做第二人想。
卫靖林点点头,然后看向莫火离:“也只有他才能点尘不惊,潜入明月关,也只有他,才能轻易利用移魂术,从高级将领处,问出粮仓所在,然后又抹去这一记忆,也只有他的武功,才能在森严的防守下,轻易放火。我一发觉火势,就猜到可能是他,所以四处追索查看,好不容易找到他的踪迹,一路追去一边打斗,足足打了十里开外,打得两败俱伤,最后他潜身而遁,我也只得先一步回来了。”
莫火离长叹一口气:“幸亏有临公子在,否则此人如果放手暗杀的话,明月关中,只怕人人自危。”
卫靖临摇摇头:“只要事先有防范,在军队之内,倒也容不得他太自在。只是,我怀疑的是,他到底是因为有我暗中保护,无法捉走凤翔,而一怒放火烧粮,还是另有图谋。”
云凤弦沉声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