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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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冷酷无情:“不可小视许平此獠,新军中年轻一代此獠最有章法、气概,虽然还远不能与镇东侯相比,但颇有几分镇东侯年轻时的狠辣作风——敢跑,敢亲身断后。此番若不能将其斩杀,让他带着镇东侯练出来的兵,用着镇东侯造出来的武器,日后必是我辈的大敌。”
北直隶之战许平的坚毅就给季退思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次山东一战前期几次打得季退思措手不及,给他侧翼的压力非常大。而解围、断后战后,许平的行动也极为迅捷,差一点就从几万叛军的重重包围中全身而退。
而且季退思派去整理张承业遗物的人,发现了张承业在几封来不及送出的报告中,向黄石称赞许平的军事才能,认为必定是新军未来的良将:“才从军不久,就敢不夹着尾巴做人,不避人言帮镇东侯弥补条例的不足,就这一点也比那些混吃等死的酒囊饭袋强上百倍了。”
“大王所言极是。”闯营使者正色道:“早在来大王这里之前,吾主和恩师对我说起过他。”
季退思知道对方口中的恩师是指牛金星,他本是举人出身,因犯案落下死牢,恰好李自成攻破县城,牛金星才捡了一条命,也就此投入闯王军中。牛金星是迄今为止唯一投身叛军的有功名在身的人,也深为李自成所倚重。季退思忍不住问道:“闯王和牛先生怎么说?”
使者脸色凝重:“我恩师说:若是这些非镇东侯将门子弟出身的新军将官落败,必要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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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读者抱怨更新量少,这个实在难办,今天多更一些吧,不过以后还是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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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承业,不是战场上自尽,吴忠,脱逃。多项选择中两个投票最少的选项正确。
第十八节 隐姓
耳边传来隐约的人声,许平已经恢复意识很久了,不过他还是没有开眼,保持着现有的姿势不动,闭着眼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微微挪动手指,摸索侦查着自己周边的情形。很快他就确信自己没有被捆住手,身上还盖着被子,于是就轻轻地动了一下腿脚,准备做进一步的侦查,确信自己腿也保持自由后,许平微微供了一下腰,试图探察伤痛和体力,却不想此举让床发出“吱呀”一声。
旁边人的细语声立刻停止,纹丝不动的许平感到有一个人走到自己身边,似乎正俯下身来观察着自己。
许平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那个人驻足良久,发出一个声音:“公子,您的属下似是醒了。”
又是一阵交谈声入耳,随着几句简单的吩咐,许平听到一片嘈杂的走动声,好像有人正离开这个屋子。在许平正犹豫着是不是应该睁眼的时候,他再次感到有个人轻手轻脚地走到身旁,在他耳边低声道:“这位……先生,可是醒了?”
眼见已是乔装不下去,许平就睁开眼,白茫茫的光亮一下子涌入眼帘,让他不由得把眼眯起来。许平顺着人声掉转过头,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人影,自己的眼睛似乎完全不能适应室内的亮度,连近在咫尺的人也根本看不清面容。
人影在许平眼前晃动着,再次听到对方压低嗓音传来的话语:“先生还是安歇吧。嗯,好叫先生知道,鄙人有个小商队,对外面的人只说先生姓张,是鄙人的一个镖师。唐突了,还请先生恕罪。”
说完后,那人就蹑手蹑脚地退出房去,还轻轻把门关上。禁不住亮光的许平又把眼合上,静静地躺在床上揣摩着自己的处境。
再过些时候,等许平第二次睁开眼并试图坐起身时,一个人走入房中来到许平的床边,把端在手中的碗捧到他的身前:“先生,喝点粥吧。”
许平听出就是刚才那人的声音。闻到粥的气味后,他的鼻孔不由自主抽动几下,猛地感到已是饥肠辘辘。他坐起身,感到伤痛虽然没剩多少,但全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许平向那人大声道谢,然后一边接过碗,一边轻声问道:“壮士何人,在下现在身在何处?”
那个人没有回答许平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先生可是姓许?”
“在下正是许平。”几乎没有任何迟疑,许平就坦然承认身份,说完继续小口喝粥。
“许将军。”那人说话的口气顿时变得更加恭谨起来,只不过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压得很低:“将军现在身处险境,草民无礼冒犯之处,万望将军恕罪。”
那个人向许平介绍道,他们现在所处的村子,正是几天前、准确地说是三天前许平昏睡过去前看到的那个村子。几天来许平一直昏迷不醒,而大获全胜的叛军则一直在四周搜索他的行踪。眼下许平的身份是这个商人的一名随从,这个商人替他瞒过季退思的耳目,更在村民面前掩护了许平,让他得以在这个地方养息。
对这位商人的话语许平并非感到很吃惊,清醒过来没多久,他就意识到自己还处于叛军的控制区内,不然别人也就没有必要让自己隐姓埋名。商人说这段话的时候,许平一直低头吃那碗粥,对这种商人许平也是有所耳闻的——他们是最胆大包天的一种人。自从中原烽火遍地,这些影子一样的人就行走于朝廷和叛军交战区之间,向叛军出售他们急需的粮食、布匹,甚至还有钢铁和火药,而从叛军手中收购盐、人口,还有叛军掳掠来的金银财宝。
这些商队是徘徊在战场上的魅影,是叛军得到朝廷严禁的各项物资的供应者,因此也是叛军的好朋友和朝廷眼中的罪人。许平不止一次从邸报上看到,朝廷将这种资寇的商人明正典刑。随着战事的恶化,这些年来对他们的处罚也不断加重,去岁朝廷已经把这种罪行的惩罚提高到首恶、胁从一律问斩,家族充军流放的地步——这甚至已经高于对那些参与叛乱的叛军小头目的惩罚。
虽然朝廷的惩罚日趋严厉,但是朝廷失去控制的土地越来越多,这些商队的数量反倒有愈来愈多的趋势——战乱和高额的榷税让无数商家面临破产,他们看到那些铤而走险的同行从叛军手里赚回大包小包的金银,一次深入叛军控制区就能赢回十倍、百倍的利益。而各军将领对朝廷的禁令充耳不闻,不消说这些商队可以给他们贿赂,就是出售给叛军的铁器和火药也是从这些官兵的库房中流出的。更重要的是,这些军队也都有求于商队,官兵同样要购买物资,并出售他们“剿匪”后所得的赃物,而这些商队都同时做黑白两道生意。
如果是以前的话,许平一旦发现做这种生意的商队,就算他不会立刻喝令卫兵将人拿下,也断然不会与他们交谈。因为他总觉得,正是这种人的存在,才让自己的部下要冒更多的生命危险。今天许平仍然难以抑制长久以来对这种人的厌恶心理,但是他完全不会表露出来,毕竟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再者说,现在自己的性命也仍然掌握在对面这个看起来谦卑的商人手里。
“救命之恩,在下没齿不忘。”许平斟酌着词语,对眼前的人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日后若有用得到在下的,尊驾尽管开口。”
对面的人连道不敢,不过眉梢间还是露出些许按耐不住的喜色:“回将军话,小人姓钟,贱名龟年。”
钟龟年长得眉清目秀,看上去不到三十岁,谈吐斯文有礼,宛如浊世佳公子,和脸上的献谀之色颇不相衬。许平更注意到他手指保养得很好,身上衣衫的织料虽然不是很名贵,但也绝不是平常百姓穿得起的,显然出身富贵人家。由此,许平断定对方绝不是因为衣食所迫才走上这条路的。他估计对方的家族原本就是大商世家,很可能平素就是做大宗军旅生意的,这样的商家与叛军交通最是方便不过,风险也小很多。
虽然对这种勾结叛军的大商家最为厌恶,不过许平也知道这是眼下的大势所趋,不但军中人人有数,就是庙堂上的大臣也对此心知肚明。如果北虏不能向晋商购买物资,那他们历次入寇劫掠大量金银细软又有什么用呢?而如果没有人暗中向北虏出售大量的硝石火药以及铁器,那他们用来对抗明军的大炮、盔甲和刀剑又是从何而来呢?只是若无晋商和这些商队,明军自己的物资也无法维持,富商有大批子弟读书做官,朝中阁老李建泰更是晋商豪门……许平不禁想到,黄石极力主张军队要建立自己完善的后勤制度,摆脱对商队的依赖,或许这正是黄石的初衷所在吧。
无论如何,面前的这个人都是许平的救命恩人,因此他对这个人许下的诺言也并非权宜之计,许平更不打算在脱险后恩将仇报去出卖他。虽有朝廷大义重于泰山一说,但许平已经暗暗打定主意,日后自己会设法去劝说此人不要再和叛军做交易,这样于公于私都对得起良心,当然这些要等自己脱险以后再说。
“还有一事……”钟龟年吞吞吐吐地说道:“许将军,这村里的人都是愚民愚妇,多受贼人的蛊惑……”
“钟兄有话请讲。”
“嗯,是这样的,小人说将军是我的一个属下,这个受伤么……”钟龟年一边察看着许平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小人告诉这村子里的人,说商队被乱兵洗劫,将军是为了保护小人才负重伤的,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我是为官兵所伤,我知道了。”放在以前,说不定许平还会有些生气,不过从这次出兵山东后的见闻来看,钟龟年的说辞不但不是对官兵的污蔑,反倒是最能取信于人的理由。许平不以为忤的点点头,下床站起冲着钟龟年抱拳道:“少东家,张平有礼了。”
许平仔细打量自己所处的房子,发现这屋子不像一般农家那般简陋,走出这间房后竟然还有一个前堂,摆着八仙桌和几把木头椅子,桌上还放着几本书籍。家里年轻主妇的衣服干净整齐,而且颇为持礼,许平道谢时她敛身回礼,然后就躲回后堂去了。
满心狐疑的许平尚来不及向钟龟年打探,就见一人大步跨入前堂。来者是个二十五岁上下的年轻人,打扮不似钟龟年手下的镖师,倒像个读书人。那个年轻人进门后没有对钟龟年或是许平打招呼,而是径直走到一个条案前,抽取出三支香点燃,插进香炉里,恭敬地向案上的牌位拜了三拜,朗声道:“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孩儿回来了。”
年轻人给父母上香时,许平和钟龟年都默然不语。本已退入后堂的主妇此时已经出来,她安静地等年轻人祷拜完毕后,赶快跑过去,替他取下背上的包袱:“相公,一路可好?”
“有劳娘子挂念,都好。”年轻的主人把包袱连同外衣都一并交给妻子。他看见妻子接过东西后没有立刻离去,仍旧充满期待地望着自己,就摇摇头叹道:“都不在了。”
女人脸上神色一黯,抱着衣服低着头快步跑回房里。主人向许平看过来:“张爷,身子可大好了?”
许平自然是连番称谢,主人摆手表示不必客气。接着他又看向钟龟年:“钟爷,您这可是要去了?”
“是啊,我这张兄弟身子看来是好了。”钟龟年回答道:“只是今夜还要劳烦先生,真是叨扰了。”钟龟年和许平都怕夜长梦多,刚才两人已经决定明日就启程离开。商队中有马车,所以许平可以坐车,不会受太多苦。
“好说,好说。”年轻人落落大方地一挥手,唤出妻子让她去准备两个菜,清淡些不要有什么油腻,再给许平多烧些开水,自己则坐下与许平和钟龟年叙话,年轻人谈吐颇为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