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第2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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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一片激昂的请命声中,吴忠说出口的是:“没错,少帅,我们应该化悲痛为力量,完成杨大人的遗志。”
期间黄希文一直没有说话,不过他想到的不是这些,而是贺宝刀、杨致远他们曾经跟自己提到过的一些关于父亲的往事。黄希文记得父亲驰骋辽东的时候,差不多也是在自己现在这个年纪,父亲的部下多半都比父亲要年长、从军的时间还要长,但贺宝刀他们都说过,在父亲面前,不要说这些部下,就是贺宝刀这样的而世代将门、吴忠的父亲吴穆那样代表着朝廷权威的监军,还有杨致远、金求德那样的心腹亲信,都战战兢兢,父亲说东他们不敢往西,父亲说进他们不敢言退。
“没有人会在这样对着父亲大呼小叫,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只要父亲拿定了主意,大家都会坚定地执行,从来不会有疑问。”黄希文听着周围的一偏嘈杂,感到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腹间升起,弥漫在胸膛中:“这些日子来杨叔叔一直让我努力表现,在军事上对我言传身教,帮我树立威信,不过他们心里还是看不起我的,觉得我太年轻,除非我能像父亲一样,立下让人无话可说的功绩,否则他们不会服气的……”
“少帅,您倒是说句话啊。”
见黄希文始终一言不发,有人不耐烦地催促道。
“难道少帅您一定要退兵么?”
催促声变成了充满怀疑的问话。
“胡说,少帅怎么会退兵,”一个替黄希文辩解的声音响起:“少帅身上留着的可是侯爷的血。”
“是的,”黄希文感到这句话非常有力:“我体内留着着的是父亲的血,我父亲是战无不胜的名将,我怎么可以丢他老人家的脸,我又怎么会打不过那个许平,就是杨叔叔都对我极力称赞的,说我有父亲年轻时的风范。”
“我们当然不会退兵。”黄希文缓缓说道:“只是如何打败许平,我还需要与诸君商议。”
……
“新军没有立刻退兵,”听说杨致远去世后,许平就让陈哲亲自负责对新军的情报收集工作,现在他正在闯营众将前汇报他的心得:“而且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退兵的打算。”
“没有退兵的打算?”许平立刻问道:“他们打算干什么?”
“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或许是等左良玉打败闯王,或者是另有盘算,反正我没有发现他们向退路上派出侦查、探马,无论南面还是东面都没有,”许平打算等新军退兵的时候寻机追击,陈哲向新军可能选择的道路上派出了斥候和侦探,但他们站稳了脚跟后,仍没有发现官兵那边的同行:“如果新军打算退兵的话,我觉得这一定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一次糟糕的行军。”陈哲大胆地提出了一个建议:“大将军,我觉得他们是决心打到底,强行给开封解围的,我们不妨假装退兵,然后在开封附近迎战他们。”
“说不定小侯爷就在等我们这么做,”若是新军真的来追击当然最好不过,越是靠近开封,许平的力量就能越好地得到发挥,但他觉得这样未免也太过轻视敌手了:“嗯,说不定小侯爷就是打算故意示强,让我们产生这样的误会,然后等我们退兵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撤回山东。”
“我却是不信,”陈哲摇头道:“黄小侯爷之前一直在晋军中,我猜晋军将领对他多半会极力巴结,听说在杨大人的军中,若是小侯爷发话,杨大人都从来不当面反驳的。小侯爷和金小将军是一类人,一直活在奉承声中,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不行,这么一个傲气十足的人,还这么年轻,他会有这种谋略?”陈哲又是剧烈地一通摇头:“黄侯当年狡计百出,那是因为黄侯是要过饭的,能忍人所不能忍,黄小侯爷是他儿子不假,但我不信他也能这样。”
“侯爷……”许平突然想起黄子君说过的一些往事,关于镇东侯培养儿子的方法和心态,他仍然不同意陈哲的大胆建议:“我们不退兵,不要弄巧成拙了。”
“既然如此,”李定国提出一个建议:“我们不妨诈败两场,黄希文年轻气盛,见我们败了就会轻视我们,把他引向北方。”
许平沉吟片刻,新军的骄狂他是很清楚的,就比如两次败给近卫营的选锋营吧,他们并没有变得畏敌如虎,而是生出了一种愈挫愈勇的劲头来。许平知道新军对自己一直很不服气,总觉得许平是利用各种各样的不公平,侥幸取得了胜利,固然新军高层如此宣传是为了振作士气,但它确实迎合了新军将官的普遍心态,让他们始终无法正视闯营的实力。
“在战场上时,”李定国分析道:“新军总是左右摇摆,他们总是担心会遇到我们的埋伏,在情报侦查不顺时显得束手缚脚,但是正面作战时,又显得过于自信。”
“确实如此,不过诈败就不必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身官兵、受教于镇东侯的原因,虽然许平也总是想利用谋略来影响敌军实力的发挥、或是更好地发挥自己这边的军力,但他总是更倾向于用正面决战来一锤定音,对李定国那种因为长期流动作战而形成的作战风格不是很感兴趣:“在新军面前,最好还是不要耍太多花招,诈败、诈败,还是要败的,而败就会有风险,万一没诈好变成兵败如山倒就麻烦了。”
见李定国和陈哲脸上都有不乐之色,许平加重语气说道:“何况,我们现在已经有了正面击败新军的实力,就不必自找麻烦了,我还是打算等新军退兵。新军不趁此时退兵是错误,我们抓住它就够了,不要节外生枝给的敌人抓我们的错误的机会。”许平相信李自成一定能击败左良玉,时间是自己的朋友而不是新军的:“郁董根本不用管,新军不退我们不要刺激他们,发现敌人可能会犯大错的时候,静观其变是最好的,不要改变会让敌人犯错的局面,不要提醒他们。”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耐心是军人的美德,是美德,”许平微微一笑。
第五节 责任
一连数日,无论新军如何百般挑战,许平仍坚壁不出。
对此新军倒不是完全没有预料,黄希文策划了几个佯动,比如分出部分兵力做出增援左良玉的态势,但看破新军意图的许平按兵不动,分出去的三营新军觉得主力危险,不得不又老老实实的返回。
昨天吴忠奉命做出迂回闯营侧后的举动,和主力分开一天后,侧翼发现了李定国部,正面则遇到了装甲营的侦查部队,发现被分割的危险后,吴忠只得迅速原路返回。
长青营一路提心吊胆的赶回,倒是没有遇到任何阻击,磐石、泰山两营已经做好驰援的准备,不过闯营没有出击,他们就和长青营一起无功而返。
看到大营已经遥遥在望,苻天俊抱怨道:“徒劳无功,而且总是要冒险,真不知道有何益处?”
“已经好几天了,少帅也该冷静下来了,我们就是拿许平没有办法,无论说什么豪言壮语,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在全军战意盈溢的时候,吴忠一直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他估计现在新军同僚也都看清楚了,他们得不到到任何野战并战胜许平的机会。
……
在许平营中,陈哲对许平如此保守有些意见:“这次长青营孤军深入,我们白白放过了。”
“我们出击顶多是歼灭长青营而已,”对新军的动向许平一直了如指掌,只是他不满足于单单重创一个新军营,他承认或许新军的再一次失败会更加刺激黄希文和其他新军营官,但同样会有让他们冷静下来的风险:“若是新军醒悟过来,抛下长青营撤并,我们大军在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逃走了。”
这时闯王的一个传令兵来到许平帐中,大声向他报喜:“大将军,朱仙镇大捷,我军大破楚军,左良玉带着轻骑逃走,扔下二十多万部下,闯王追亡逐北,斩获无数啊!”
许平笑道:“虽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总是亲耳听到才能安心。来人啊,准备酒肉,让这位兄弟好好吃一顿。”
营内众将被许平全部召来,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后,大家也都很高兴:“闯王、曹大王很快就会移师来与我们合营,到时候新军若是不走就是瓮中之鳖了。”
“怎么可能不走?”许平笑起来,新军耽误了几天宝贵的时间,迟疑不觉让他们的选择余地变得越来越小了:“闯王那里清扫战场,追击楚军,怎么也得花上三天工夫,再移师来与我们合营,又得花上两天。我估计明天,最晚不过后天他们肯定也会收到这个消息,他们有五天的时间离开险境。”
“在河南境内,他们走不快。”
“是的,如果他们想把所有东西都带走,我们就尾随他们,不断骚扰他们,直到闯王追上来与我们一起包围他们。”经过几天来的分析,闯营认为新军最好的退兵路线就是亳州方向,只要紧紧贴上去,新军就会被拖在河南,这种贴身追击固然会付出一些代价,但只要能拖到李自成赶到,那么就值得了。“趁着新军还没有得到消息,我们今天就做好出兵准备。”
“要担心的就是新军会抛弃辎重撤退。”从这里到亳州的官道目前还在新军的控制下,周洞天认为新军有可能会前轻后重,交替退向亳州。但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就是,新军抛弃大部分辎重,沿着大道全速向亳州撤退。许平若是衔尾追击的话,可能只能留下新军后卫的一个或两个营。
“如果真这样的话,”许平指着地图上的官道,对周围人说道:“新军必定走大路退兵,他们不知道这里有一条近路。”许平所谓的近路,是由一系列小道组成的交通体系,参谋们已经制定好了行军计划,能够充分利用这些道路的通过能力,让闯营的大军走更少的路途赶到新军前面去。
唯一的问题是,要想用这些小道运输大军,许平就不可能携带太多的辎重,如果这样的话每个士兵都得自备五天的干粮,而其他的辎重则留在原地:“我们只会在发现新军有抛弃辎重全速撤军时才会这样行动,若是他们不需要辎重,那我们也不需要。”
……
得知左良玉战败的消息后,新军营内再次爆发一阵激烈的争论,黄希文最后一次送战书给许平,但仍遭到拒绝。接着就有探马送来急报,部分闯营已经离开他们坚固的大营向东进发,看起来似乎是预先进行平行追击。
“许贼的大营现在空虚了不少,少帅,我们猛攻他的大营,然后一鼓作气给开封解围吧。”张彪还在努力地劝说黄希文出兵,只是今天附和他的人少了很多:“少帅,卑职愿意带着选锋营打头阵,一定能攻破许贼的大营。”
仍然没有人赞同张彪的提议,在左良玉战败之前,黄希文就发急信让郁董报告自己的位置,并迅速来与自己会师。但直到今天,郁董仍语焉不详,在唯一一封的回信里仍含含糊糊,不肯做出任何实质性的承诺。
“如果郁帅退兵的话,我们就会有大麻烦了。”詹天豪跳出来做恶人:“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从长计议就是抛弃开封,”张彪已经完全不顾军仪了,大喊大叫道:“詹大人是要学许平,放弃贾帅和山岚营吗?”
詹天豪沉默地看着张彪,缓缓点头:“如果你认为我和许平一路货色,那也随你,反正现在我们最好先退兵。”
“詹大人你堂堂大丈夫,为何自甘堕落要和许贼一般?”张彪大喊起来。
“住嘴。”黄希文喝道:“张兄弟你太不成体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