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王爷-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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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辛“哼”了一声,心下虽略微欢喜,却也有种给个巴掌赏颗大枣儿的感觉。她银牙暗咬,早晚也要让他尝尝这滋味儿。
换好衣服,用罢饭,苏辛正筹划着怎么开那个口,从小丫头们口中套出个什么,忽然几个丫头簇拥着个四十左右的嬷嬷匆匆而入,个个云裾欲飞,窸窣声阵阵。
苏辛抬头,叼着勺子便直瞅着那气势如虹的贵气嬷嬷,但见她白粉敷面,金钗乱颤,几步路走得像是日本小碎步般“快意”得很,眉毛飞向两边,直欲窜到鬓里,嘴角斜斜地勾着,鼻子里好像还轻“哼”着出气。后头跟着小跑的丫头们,那气势,让苏辛一下子就想到了九品芝麻官里带人上阵骂到人吐血的老鸨……
那她不就成了正要被无良老鸨迫害、时运不济、宁死不屈、楚楚可怜的贞洁烈女?
苏辛噗哧笑出声,嘴里的一小口姜汤如落花喷溅。
此贵气嬷嬷姓郝,在萧妃那里也算是个老人儿了,十五岁便入了这王府,自萧妃嫁过来便安排在院中伺候,如今,不老也老了……
郝嬷嬷平生最厌恨的就是苏辛这种人,无缘无故勾搭主子,面带桃花妖里妖气,瞧,竟还吃一口吐一口糟蹋东西!在她眼里,苏辛不过是个狐狸精,还是个难看的不合格产品……她对晋蘅的品味颇为诧异不解,最终也都归因为苏辛狐媚功夫炉火纯青。
“苏姑娘,”苏辛颇疑是什么鸟儿幻化成了精在叫她,更添趣味,乐滋滋地便睁圆眼睛瞧她。郝嬷嬷被她那副傻样给盯得颇不自在,原本满满的气势生生缺了一块儿。
苏辛见郝嬷嬷只顾拿手在两边胳膊上互蹭,不知人家是被她那变态的眼神看出来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还颇自以为良善地提醒道:“嘛事儿?”
郝嬷嬷暗自瞪了她一眼,咳了两声,方道:“苏姑娘好大的架子,自上回锦绣园一见,竟也再没想着去给咱们老王妃去请个安问个好,这可是小辈妾侍的本分?难为老王妃慈祥,还处处为姑娘开脱。”
苏辛眉毛动了一下,略低了头,心里却是暗自思忖开了,这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昨晚西池塘事件被她撞开了后出现,这哪里是来责训的,分明是来催命的。那萧氏果然有问题,若不是做贼心虚,怎会如此突如其来?
苏辛又忽地想起了今儿上午在那西池塘的屋子里,那对不见的皮影却到底是谁拿去了?只盼千万别是萧氏才好,否则她虽有愚钝之讥、自己脸上挂不住,却也更没了顾忌,随时便能张狂起来。若她是萧氏,也会选择杀人灭口。
先杀谁呢?自然是目标明确的。至于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欺骗了她这么些年,自可以先查明再秘密处置,而无意中竟窥知其私密的苏辛和石楚,怎能不首当其冲?
思及此,苏辛重抬起头来,果然那郝嬷嬷继续道:“你小孩儿家不懂事也就罢了,老王妃也不跟你计较,只是昨儿内堂里不只咱恒王府的女眷,还有些向来交好的命妇闺秀,趁着喜庆高兴也一并请了来坐着,你是府里内眷的身份在这京城中都是传遍了的,怎的竟连个头都不露就直接去了外堂?想是等着出风头呢?”
听那郝嬷嬷话声渐渐转厉,苏辛知道她的来意要揭明了。
“害得我们萧老王妃丢了好大的面子,也累得咱小王爷也有纵妾不孝之讥,你倒是该当何罪!”
“郝嬷嬷这是特意自己跑来责问我来了?还真是颇有侠义风范,嫉恶如仇。”苏辛吞了块加了茶香的蜜糕,大有打死也不做饿死鬼的觉悟。
郝嬷嬷一时嘴歪,用手扶正后先“哼”了一声,高调道:“我们老王妃请您过去呢!”
话音刚落,却是又一人匆匆进来,瞅了一眼郝嬷嬷,来至苏辛近前,笑道:“苏姑娘莫听郝嬷嬷嘴快,老王妃刚知晓她老人家会错了意,竟巴巴地跑来找姑娘。”说着又是一瞟那郝嬷嬷,郝嬷嬷当场就缩了缩头,似是躲闪什么似的避了目光,不再言语。蓝漪回转头继续道:“老王妃让苏姑娘好生歇着,昨日劳苦姑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实验失败,网速不给力,手动改更新时间就是个妄想……于是,若我闲来每日半更着坚持,会比现在更好么……感觉千余字鸭梨小很多~
☆、第三十三章 柳暗
众人来了复去,倒像是赶场子的戏班子,虽恰恰都是来找她的,却又偏偏好像不关她事般,来去皆不由她。苏辛颇觉得恍惚,好像一切如戏,她在隔着西洋镜做梦。
梦里的人都有着好听的声音,遥远而朦胧,也恰似他们的面孔,一时间便模糊起来……那叫晋蘅的人,也在其中。
奇怪而伤感的感觉总是突如其来,像是一种荒诞,又像是一种昭示,大概与那罗刹海市相仿佛,令人炫目,令人兴奋,也令人莫名的怅惘。罗刹海市,是福是祸,皆在梦中。
苏辛的人生,自那一夜的荒唐起,便入了梦。
也许是,她的确只是在作一场梦,不一定何时,忽然梦醒,她家窗外的天空,依旧日升月行……
而苏辛是这样一种人,即便明知是梦,也要悲喜得认真。
她舀了一勺暗沉沉、深得沉重的姜汤,一口含住,咽了下去。我是真我,梦亦何妨?那令人心动的哀乐无常,其实在平时的循规蹈矩的真实里,反不容易有机会经历。苏辛颇珍惜这“梦”里的自己,这有机会“真实”一回的自己。
你可听过“梦中情人”这个词?那里面氤氤氲氲的美,可望不可即的怅然若失,那集中了自己心里全部美好的所在,那隐隐约约的神话般的衷情……此时的晋蘅之于苏辛,便是如此。
或许,早就如此。
他们未必是一见钟情,却渐渐地在冥冥中浓烈,也或许真是有天意这种玄妙的东西,与其说他们钟情于彼此,不如说天意钟情于他们。
苏辛终是找见了一位当年与李妈妈相熟的老妇人,她恰巧是这一念斋中一个朴实丫头的母亲,那丫头是她的幺女,她已年近六旬。她夫家姓韩,也是这府里如今还剩的最后一个记得李妈妈和当年光景的一位老人。
若说起那个丫头,也正是因了憨实愚钝才一始就被派在了这寥落的一念斋,打苏辛进来后,一念斋愈渐热闹,她也觉着喜欢。她家自其祖父辈起便在这府中,她母亲当年就是在这一念斋里,也才认识了李妈妈。
是那日的下午,老人被悄悄地叫进了苏辛房中,憨丫头当真以为是苏辛要讨教女红,学做她娘亲给她带着的绣包呢。
韩大娘起先并不肯说,任是苏辛百般劝引,都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苏辛越是追问,她越是不耐,脸上渐渐便现了焦急烦躁之色,直似是苏辛分明要累她丢了性命般,最后竟至急慌慌站起,怒气冲冲道:“姑娘莫再问了,你这是要让老妇人不得善终啊!”说罢便要踉踉跄跄地撞出门去。
苏辛赶忙拖住拦下,笑道:“韩大娘莫生气,我只是好奇罢了。”将她拖拽着坐在里间凳子上方罢。
“听你闺女偶然说起前两天是李妈妈祭日,你念着旧日情谊还去祭拜了她。”
韩大娘一愣,显是有些唬住,“妮儿,妮儿她说了?”愣怔过后,却是一捶大腿,顿足捶胸道:“就知道这妮子素来是个傻的,都嘱过她了,莫对人言起,竟还是漏了出去,这是成心不想让她老娘活啊!”
苏辛略抽了抽嘴角,眨巴眨巴眼睛,对眼前这副活泼泼老妪捶胸呵问苍天的冤屈控诉图是不知该哭该笑。
韩大娘着实颇为可爱。
也或许是苏辛可爱。
苏辛见韩大娘哭个不住,袖子在脸上一抹一抹的,竟也像她那傻闺女般越来越没心眼儿起来,也不怕给外边人听到。韩大娘不怕,她苏辛怕。于是情急之下,苏辛拔下头上的白玉簪,趁她两个袖子迭换之时,一个刚落,一个要抬未抬还没遮住哭花了的老脸之际,赶忙在她眼睛前晃了晃。
韩大娘一时忘了哭喊,只拿眼睛随那玉簪摇摆,半抬着的袖子泪渍斑斑,看得苏辛不禁就乐出了声儿。
“小王爷赏你的。你莫哭了。”
韩大娘一愣,“做啥要赏我?”
苏辛神秘一笑,“你说呢?难不成我还真是为了自己的好奇才急急召你来的?”
“那、那是……”韩大娘一着急站了起来,见苏辛高深莫测地点点头,又复一屁股重重坐下,“作孽啊……”
苏辛愈奇,缘何会有“作孽”之语?
“当真是小王爷知晓了?那他……?”
“你照实将当年事说与我知便是,莫管那么多。”
韩大娘打了个颤,“不管……不管……”却猛地抬起头来,“我真不知道啊……姑娘,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说至急时竟欲朝苏辛跪下去,也不知是当真吓得求饶还是腿软。
苏辛皱眉扶起她,“什么大不了?无人知是你说的,你也须得小点声才是,否则倒是你自己给嚷了出去,徒惹老王妃那边怀疑!”
韩大娘果然禁声,眼中流露出更加恐惧之色,苏辛见之不知该喜该忧。喜的是果然要有些眉目了,忧的是瞧韩大娘这般慌乱,事态之严重可想而知,不知到时晋蘅能不能承受得住。
“李、李妈妈……”
那李妈妈是晋蘅父亲的奶娘,所以府里恭称一声“妈妈”,也是这府里独一无二的称呼。是以提到“李妈妈”时,是不会有第二个同名同姓的相混淆的,找起来也就方便些。
当苏辛状似无意地问起老一辈的仆妇都还有谁在这院子里,而那傻丫头没心眼儿地说出她老娘时,苏辛遣走了旁人,只和傻丫头闲谈,问她些她娘平时的喜好厌憎,以及交好的老姐妹云云,竟真给她听到了“李妈妈”的名字。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天意助她,可不令人兴奋么?
却说那韩大娘,叫了声“李妈妈”,眼中泪又复盈眶,只是这回却是无语凝噎,欲语还罢。
李妈妈无依无靠,据说是个被休弃的可怜妇人。谈起被休弃的原因,竟是一时大意,夭折了怀中婴儿,夫家一怒便不顾她刚刚临盆未久,撵了出来。幸得当年晋蘅的祖母因缘际会下将之收留,那时晋蘅之父已经两岁。
李妈妈失子,便更对晋蘅的父亲百倍小心呵护,二人感情亲如母子。
后来,晋蘅的父亲带回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交由李妈妈看管,这一看,便是终其余生。那女子因病早逝,晋蘅之父哀毁太过,整日呆坐在廊间,眼睛红得吓人,却再没了泪,不几日,便也随之而去。就在合府上下悲悼哀叹之际,李妈妈也撒手人寰。
人皆言李妈妈自小将王爷带大,又悉心照顾了那女子数年,实在承受不住这双双阴阳永隔的打击,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时悲恸太过,竟也随二人而去。自晋蘅祖父战死沙场,晋蘅祖母闻讯半晌无声,独自回房后竟三尺白绫殉情起,晋蘅之父便更加视李妈妈如母。李妈妈前半生凄苦,也难怪会感念至深,哀毁以终。
“你耍我?”苏辛拍案而起,“若只是这么简单,你刚刚何必那般吞吞吐吐、撒泼顿足?又为何不让人知道你祭拜了李妈妈?你在害怕什么?你当我是你闺女哄呢?!”
韩大娘顿时不敢言语,苏辛兀自心中泛怒。
沉默了半日,那韩大娘始终不敢将头抬起与苏辛对视。苏辛见时辰不早,若再留她,只会让人怀疑,“哼”笑道:“你当真不说么?”
韩大娘未应声。
苏辛倒是悠悠哉地坐下,翘起二郎腿儿一荡一荡,缓缓道:“你倒是个伶俐人儿,也难怪平平安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