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满楼-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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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下去,老三家的留下。”大奶奶无奈地叹口气,转身要拉着敖子书走,儿子却早给茹月一把扯过去,她一怔,低声骂了句,“没规矩的东西。”愤愤而去。
敖子轩担心地看着沈芸,叫了声:“娘?”沈芸笑笑,“没事儿子轩,先回去陪陪雨童。”
敖子轩的眼里闪着泪光,大步走出正堂。看到茹月和大哥站在天井里,哼了一声,茹月马上笑着叫起来,“哎哟,我可把三弟给得罪了!”
敖子轩转头而去。敖子书皱眉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茹月盯着他冷冷地问:“你好像一点不想我回来?”敖子书掉头就走,她偏扯着他,叹了声,“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难道就没记起我的好?”
敖子书恍若未闻,茹月眼中闪过一丝恨色,“你不是总想问我身子最初交给谁了吗?”话一出,她便觉得子书的手一抖,“现在我告诉你,不是那个谢天得了去,是那个老东西占了你的便宜,占了他孙子的便宜。”
敖子书的身子开始哆嗦起来,茹月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我还要跟你说,我跟周先生睡了!”敖子书的头轰的一下,猛地抬起头来,见茹月眼里全是泪水,却像笑得很开心,他恼怒地一巴掌就抽过去。
茹月却昂着头迎上,闭着眼睛好像很享受一般,“再打重点儿,当家的,你可好久没再打我了!”敖子书举在半空的手哆嗦着,猛地转身冲出了天井,过门槛时不小心一个跟头绊倒,马上又爬起来跑远。
茹月尖声笑着,眼泪却簌簌地淌下,临出门口时,她的笑声终于止住了,转身看着正堂,心说:“那个老东西又在里面合计什么呢?”想到梦寐以求的东西终于得到,不禁又得意起来,这次可是真心在笑了。
正堂里静悄悄的,两个人沉默好一会儿,敖老太爷才开了口:“老三家的,你知道我当天为什么不接那《落花残卷》吗?”
“爹早就知道那是假的?”
“不是,因为世上根本就没有《落花残卷》这一说,就算当年真是敖家撕去了《落花诀》的最后一章,用意正是为了断落花宫的根,如何还会把那东西继续留着?”
沈芸听了一惊,颤声问:“爹,这到底是真是假?”
“你说呢?”敖老太爷看着她,道,“真假并不重要,我姑且这么说,你便也姑且这么听着,岂不闻《石头记》里曾经写道,假做真处真亦假?我只知道这十八年你为敖家,可是尽心力了!爹心里有数,总记得你的好。”
沈芸听了不禁心里一热。老爷子叹了声:“我虽然老了,可并不糊涂!十八年的时间不短,人什么心性也都摸了个清楚。老三家的,不管谣言实话,不管是真是假,爹总认你这个儿媳妇,总想你能留在敖家,我想少方也是这个意思。”
沈芸眼里已闪动泪花,哽咽着说:“爹,我不会走,当年我答应过少方后,便再没想着离开过。”敖老太爷脸上露出了笑容,只点了点头。
外面,天气晴好,树枝竹叶动也不动,但实际上还是有风,风也永不会停止。只是风少了后,有些事便可告一段落,等着再次风起,等着雨闪临降。
七、水火篇
1、落花境界(1)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此句一读,便得无上妙感。动中有极静,静中有极动,有云外之思,有惜叹之情,妙香远闻,体气欲仙,只是画境不可落实。
一叶落,知劲秋;一月圆,知宇宙。
一朵微花,万种风情;一枝竹叶婆娑,透尽大千消息。
所谓目光有限,心灵无限。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眼前诸般热闹,不过是瞬时灿烂,用心一想,大境还在平和,在恬淡,在空明,在清灵。
《落花诀》的修炼,更重于境界。与禅宗、画艺、乐韵所追的臻境相通。
“泪眼问花花不语”是第一境,这一“问”,就有欲望的撩拨,便起冲突,便有失落;“花不语”,便生幻灭,便要探求,便是有我之境。嫉恶如仇像方文镜者,血气方刚如敖谢天者,之所以苦苦追寻《落花残卷》,而终不可得,便是没进第二境。
无我之境,便是没了意识,没了欲望,风动,幡动,而心不动。花自落,燕自飞,雨自飘,人自悠然而立。诚所谓:静中有动动有声,声到无声心即镜。
江南苦夏,便是太湖久在烈日暴晒下,也成一锅温汤。晚上虽肆威略减,着枕时依旧汗流奔涌,一直要挨到子夜时分,方得清凉,只是东方又快发白了。更有那惹厌而挥之不去的蚊子,一夜扰人不得安睡,生生搅了好梦。
夜色里的风满楼,静穆巍峨,月的光气映照下,如沉思老人。像往常一样,敖少广手里牵着“的芦”,带着几个护楼兵围后花园走了一遭,见没什么异常,才又转回大门处。这几天虽说府中闹过些事,难得夜里清静一回,敖少广心里还是觉得兴奋,看着这支由他亲手训练成的护楼兵被招回,自己不再是光杆将军,腰板便也挺得直了。
子书今晚夜读没多久便回去了,也难怪,自从茹月那个天杀的回来后,取代老三媳妇做了敖家主事的人,儿子便吃屈了。每想到这份上,敖少广便恨得牙痒痒,想当初,怎么便叫这狐狸精、丧门星缠上子书了呢!
过道里的风凉快些,敖少广在门口的躺椅上坐下后,正要歇息会时,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心头漫过一道阴影来,这楼里可静得有些怪异呢!他忽的站起,侧耳听了听动静,脸色不由得一紧。跟随他的几个护楼兵见状,也紧张起来。
蓦然,楼里传来一阵阴风,敖少广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赶忙趴下身去,从怀里掏出一根鹅毛插在门缝间,眼不眨地看着,鹅毛上荡起了一个个白色的小漩涡,他大惊失色,抓起鹅毛站起身,喝道:“这不是从前的风,来人呢!”
外面的护楼兵听了都呼啦涌了进来,敖少广抬头看着黑黝黝的风满楼,面色严峻地一挥手,“围上去,别叫这贼跑了!”
护楼兵们呼啦一下散开,仗弓搭箭,指向了各个窗口,火把晃动处,箭头闪着蓝盈盈的寒光。惊锣也敲响了,刚才还沉静如水的大院骚动起来,人朝这边越围越多,灯笼火把映得后花园如同白昼一般。
敖少广朝着楼上大声吆喝着:“道上的朋友,你已经跑不掉了,还是乖乖地下楼束手就擒吧!”
但楼上那人并没应声,反倒是堂而皇之地点燃了灯笼,敖少广不禁又气又急,这贼的胆子也忒大,正要指挥护楼兵强行攻进去,便听窗户啪的推开,有人双手掐腰站出来,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脸上却并不蒙面,敖少广瞪大眼睛,竟有些不敢置信,骂道:“谢天,你这只白眼狼,敖家真是白养了你,恶习不改,居然连自家人都偷!”
谢天冷笑着:“大伯,谢天要干的事怎一个偷字了得?你也太小看我了。”
敖少广气得全身发抖,“你个孽畜,难道拖累敖家还不够吗,还想干什么!”
谢天哈哈狂笑,“杀人放火,欺师灭祖,无恶不作,你们早已经把这些罪名都送给了我,还问我要干什么?敖家什么时候容过人来,好坏不分,黑白颠倒,这个家早就烂透了!”这席话早在他心里憋了好些年,今日当着这么多人骂出来,甚是痛快。
下面的人越来越多,谢天看到大哥和茹月、大奶奶等人也从远处奔来,敖少广又叫道:“谢天,你今天降也得降,不降也得降!你要是坏了良心,连自家人都残杀,老天也帮不得你。
”
谢天悲愤地又是一阵冷笑,火光映照下,脸盘有些扭曲,他挥动着双手吼道:“大伯,大哥,谢天今日回家,本可以和你们平心一叙。可你们实在是把我逼狠了,冤枉我倒还罢了,谁想你们连三婶也不放过,她不过是怜惜谢天,还把我当成个人看,可你们便将种种罪名扣在她身上,还说我坏了良心,你们扪心自问,良心何在,天理何在?”
茹月在下边听他原来是为了沈芸才露头的,又妒又恨,尖声叫道:“敖谢天,你少在上边装君子,落花宫弟子要是能见得人,也就不必藏头露尾了。良心何在,天理何在?你扪心自问过没有?”
大奶奶可不愿意在这场合落在后头,也叫道:“谢天,敖家当年养活了你,可没想养出个贼来,你看看今天这阵势,以为还能躲得过吗?实话告诉你,自从几家书楼被你糟蹋之后,我们早就为你备上了!今天敖家便要替嘉邺镇的父老乡亲除去你这祸害!”
谢天手抓着窗棂,听这婆媳俩数落着,心头涌上一股绝望来,猛然嚎叫起来,便像被逼急的饿狼一样,眼睛里泛出血丝,脖子上青筋暴起,下面人一慌,不觉都向后退了半步。敖少广突然高声叫道:“箭阵伺候!”护楼兵一起抬弓,箭头瞄准了窗口。
1、落花境界(2)
谢天默默扫视着下方,悲哀地问敖少广道:“难道这就是当年射杀我三叔的箭阵吗?”他怅叹一声,“罢罢罢,今晚谢天便替三叔讨个公道,你们不放我,老天也容不得我,谁都能对不起谢天!谢天也就对不起诸位了!”大吼一声,身影飘下。
恍惚间,他看到敖子书拉着大伯的胳膊,叫道:“爹!不能射!”但敖少广还是发号施令,“射!”箭便如蚂蝗般“哧哧”飞来。谢天心想,为何这杀人的利器总是要对着自家人,悲愤中一个凌空飞转,又飘上另一面屋檐。哧哧哧,楼板上钉着黑压压的一片利箭。
隐隐地他听到一个女人惊叫一声,转头就看到茹月煞白的脸色,心中一动。第二轮箭雨又到了,谢天纵身躲过,顺手抓了几只,反甩回去。只听哎哟的几声惨叫,几个护楼兵滚倒在地。他手抓着楼板,悬在屋檐下,吼道:“不怕死的再来!谢天在此,谁敢拿我!”
他听到敖子书在下边喊着,“二弟,你快些走吧,不要再闹了!”又伸手去拉住敖少广,叫道,“爹,不能再射了!你忘了三婶的话了?不能错杀了谢天!”
大奶奶却恨恨地跟上一句,“射!给我射死这个白眼狼!”茹月看着威风凛凛悬在那里的谢天,嘴巴张了张,眼睛里猛地一热,竟有种想跑上去跟他靠在一起的冲动,那样便是死在利箭之下,也落得畅快。
敖少广见两轮箭也没射到谢天,惊诧之下,想起当年三弟少方的惨死,痛苦地举着手,竟是没有勇气再挥动。突然,众人眼前一花,一条黑影已冲上了楼顶,抓住谢天的胳膊一起坠落,人群登时大乱,两人丝毫不耽搁,几个闪晃便越过假山、池塘,翻墙而去,只余下背后萤火虫般舞动的灯火和叫喊声。
他们沿着河棚一口气跑出了嘉邺镇,又转去太湖边。在一处芦苇荡里,两人跳上隐着的乌篷船,不多时,船便划了出去,他们自始自终没说一句话。直到临着岸有段距离了,黑衣人才放下桨,钻进篷里去,点起了蜡烛,扯下脸上的面罩,露出的正是沈芸苍白的面容。谢天却并不进来,兀自直梗梗地站在船尾。
沈芸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叹了声,“你总是听不进我的话去,率意胡为!谢天,你何时才懂得克制!”
谢天猛地探进头来,涨红脸子说:“三婶,你自己不敢出头,何必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