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满楼-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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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子书慢慢拉开了门,走出去,竹影摇晃中,他抬头看着巍峨的风满楼矗立在后花园里,那是他的楼啊,他怎么可能不要它呢?没错,茹月是跟他从小玩大的,在心里他早就把她当成了未过门的妻子。不记得有多少回曾梦到她,即便在楼上看书,也会时不时地想起她。红袖添香夜读书,这是他多年来梦寐以求的生活。
他在读《诗经》时,常被那些发生在河边的爱情所感动: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什么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什么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他读唐诗宋词时,每每沉醉于《长恨歌》和《雨霖铃》:“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恨绵绵无绝期”。“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便是情感的极致,禁不住要浮一大白。
读元曲,便觉得《西厢记》和《桃花扇》余香满口:“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是每个读书人最渴望的浪漫。
读《聊斋》,那种狐媚的温柔乡岂非正是男人心中的渴望?当然,读情书是肯定绕不过一部《石头记》的,宝钗者,妻之;晴雯者,妾之;湘云者,友之;宝琴者,君之;黛玉者,仙之……
如此说来,没了茹月,他依旧可以在书中寻得宽慰,“书中自有颜如玉”嘛!而失去了风满楼,则等于要了他敖子书的命。这么一权衡,终于明白,在他心目中风满楼确实比茹月的位置要重些。
想到这儿,敖子书凄然一笑,心说:“可没了茹月,我即便活着也没甚趣味……”出了院门,站在曲廊里四顾茫然,一时间竟不知该投去哪里,昏沉沉的在那里傻站了半天。
3、何去何从(1)
看着子书失魂落魄地离开她家的小院,沈芸觉得有些失落,心想终究没几个男人肯为了他所爱的人抛弃一切,敖家这辈出了两个,一个是敖少秋,一个是敖少方。下一辈会有谁呢,估计谢天与子轩都可能,但绝对不是敖子书,其实自己心里早就清楚……可为何刚才还极力想促成他和茹月的婚事?
沈芸想到这里,心中一动,暗问自己下意识是不是很想子书娶了茹月?那样的话他便有可能惹怒了老太爷和大嫂,当不成少楼主,而子轩的机会就来了?不禁觉得身上一阵燥热,慌忙又将这个念头压下去:不,不是这样的,我是在替茹月这丫头一生的幸福着想。试探过子书后,我可不是觉得谢天跟茹月才是最适合的一对儿。
说不清怎的,心总觉得慌慌的,有些坐立不安,便毅然决定即刻去天灵山的祖宅,去找谢天谈谈。照现今情形看,茹月再留在敖家也是无味,反不如跟了谢天去,倒也落得个自由自在。
上山的路已很熟,沈芸很快就赶到了祖宅,但谢天并不在屋里,她叫了两声也没人应,转念一想,莫不是去山腰练功了?穿过那片树林,寻了去,隔得尚远,果然便听到呼呼的风声,还没等走近,就听到一人道:“师妹来了!”
便看到那块空地上站着两人,谢天正在练“落花功”的套路,听方文镜这一说,赶忙收了势子,转头看去,叫了声三婶。沈芸见到师兄在场,心中一动,寻思:这件事莫不如先跟师兄通个气,有茹月牵着,他也就不好带谢天走了。忙笑说,“你俩倒是勤奋,这大热天还紧赶着练功,师兄,你不心疼谢天这个徒弟,我还心疼他这个侄儿呢!”
方文镜一摇折扇,微微一笑,“芸儿自嫁到敖家后,果真长进不少,说话也懂得半遮半掩了。”
沈芸脸一热,嗔道:“好心叫你们歇歇,你不领情算了,反过来还挤对我,哪像个当师兄的作为?”
方文镜哈哈笑着,朝她一躬身,“便是最喜你这直来直去的性子!”
沈芸冲着谢天一点头,“谢天,我有些话要跟你师傅说,也别走远,过会儿三婶还有事跟你商量。”
谢天说声好,又问过子轩的安稳,方才离开。剩下两人便走去树阴里盘膝坐了,此地竹林如翠涛起伏,地上绿草如茵,有蝶上下翩跹,风景着实不恶。
方文镜打量着沈芸,问:“子轩身体不打紧吧?”
沈芸摇摇头,“不是为了子轩的事。”便将茹月跳井自杀,子书立誓要娶她跟家人闹翻的事原原本本地讲了。
方文镜听完后不置可否,问:“先说说你的意思。”
沈芸叹了声道:“事到如今,也只得跟谢天照实说了,让他带茹月远走高飞最好。”
方文镜笑眯眯地瞧着她,“师妹,枉为你在敖家呆了这么多年,还不如我了解谢天。他怎么会要这种被人玩过的丫头呢,他若是知道了内情,铁定会去要了那老头子的命!你信不信?
”
沈芸怔住,她默默点头。方文镜继续道:“那时你们敖家必定大乱,孙子杀爷爷,还是为了一个丫头吃醋,风满楼必会因此名闻天下,哈哈哈……”
沈芸愤怒地看着大笑不止的方文镜,恼道:“跟你说正经的,你却幸灾乐祸,敖家坏了名声,连带着我也丢人现眼,你就得意了?”
方文镜摇了摇头,正色道:“非也非也,我是说你的想法不妥。现在说说另一条路,子书不是喜欢茹月吗,索性便替他们撮合了。若是子书日后晓得内情,他只会深藏起来,就像藏他的那些书一样,把这些苦统统藏在心里,那时候风满楼还是风满楼,敖家还是那个堂堂正正的敖家,你信不信?”
沈芸不得不承认方文镜说得在理,以子书的性格,他只能这样做。方文镜摇着扇子,“所以,你已经知道该如何做了。”
沈芸终究有些不忍,“可那……不是害了茹月这孩子?”
“怎么叫害?从一个伺候人的丫头当了少奶奶,做了未来楼主夫人,也算是飞上高枝变凤凰。茹月跟着谢天可就不好说了,他是眼中揉不得沙子的人,会把她看得低贱,一生不得翻身。”
“师兄,你是在以自己的心性看谢天吧?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方文镜冷冷一笑:“落花宫的人个个清高唯美,眼里心头自然容不得污秽。更何况,我要带谢天无牵无挂地走,岂能有所牵累?”
“可是,那样的话可就苦了茹月……”沈芸忧心忡忡地说,“你是不知道敖家那老东西,整天爱抱着个《素女经》不做好事,茹月要是一天不离开敖家,他就一天不会放手。我总不能眼看着把人家丫头往火坑里推啊!”
方文镜啪的将折扇在手心一拍,“这你大可不必过虑,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我有一计可帮你敖家免除后患!”
“什么计?”
方文镜神秘地笑笑,“天机不可泄露也!再说,我亲自出面料理此事,一不为茹月,二不为敖家,而是为了师妹你。想你如此冰清玉洁之人,便是被那老贼多看上几眼,心里生起龌龊念头,也是大大的不敬!”
沈芸听了脸一热,赶忙转移了话题:“师兄,你非得要带谢天走吗?”
方文镜苦笑道:“师妹,你的心可真是痴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谢天能重回敖家。可他就算回去又能怎样?他就是偷书的命,就是下贱的根……”
3、何去何从(2)
沈芸惊诧地抬头看他,她确实想谢天能重新回去,一则不想看到这孩子沦落成盗书贼;二则不愿看到敖少秋父子骨肉分离;三则也是存有一点私心,谢天跟子轩最好,将来成家立业后能相互有个帮衬,不至于像子书那样说话办事都多担着份心思,毕竟在敖家她孤儿寡母的,容易招人欺。可在她心里,绝对没有丁点低看谢天的意思,哪怕他成了落花宫的弟子。
方文镜却是不依不饶地又补了一句:“我不过是替你说出来而已!在你眼中,我是不是很下贱,落花宫是不是很下贱……”
沈芸痛苦地摇了摇头:“师兄,你怎么会这样看我,要是当真那样想的话,我岂非也是一样,因为当年我也是落花宫的人……我不想谢天跟你去,只是不愿意看到敖家家门破裂!”
方文镜干笑一声:“芸儿真真的变成了敖家的三奶奶,您现在真的是为敖家处心积虑了。”
沈芸看了他半晌,幽幽地说:“师兄,希望你能体谅些个,毕竟我已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这话一出,两人都沉默下来,一时间,只能听到林中鸟雀脆亮的叫声。方文镜看着沈芸那凄婉的眼神,心说罢,罢,她早就不是从前的芸儿,自己何苦还纠缠于此?正色道:“师妹,不是我危言耸听,你果真替孩子着想的话,便不该叫子轩呆在那个风满楼里。你敖家人视那楼为宝,我却认定它是个祸害,你也不想子轩变得跟子书一样吧?你看那位敖家大少爷困在风满楼里死读书,都成什么样子了,瞧着吧,子书娶了茹月后,就更得像只乌龟,那风满楼便是他的壳,他也只有龟缩在里边,当他那个一文不名的楼主了。”
沈芸被师兄的这番话惊得呆了,在此之前,她不正是日夜盼着儿子能登上书楼吗?就在前些天,看着子轩如愿以偿上去读书,她不是也喜极而泣吗?
又听方文镜道:“不是师兄我给你泼冷水,那风满楼多年前就笼罩着一股不祥气息,少方兄算是个英才,可惜为楼上阴风所催,伤了身体;少秋兄本是个豪放豁达之人,也因了那座楼为情所困,终日借酒消愁;再看看那位大爷敖少广,本也该是位勇武之人,却沦落成个看家护院的可笑可鄙之徒,左右还不都是为了那座风满楼?再来看敖家这小一辈儿,子书已然不成器,谢天若非遇见我,早晚也要替代敖少广做了风满楼的门神。子轩虽然机灵顽皮,不似少方兄文弱,若是此后一直困在里边,早晚也成井底之蛙。”
他轻摇扇子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只把个沈芸听得心惊胆战,急声问:“那依师兄的意思,对风满楼子轩就该舍弃了?”
“非也非也,书是要读,但非一味地死读。大丈夫立志,当读天下,天下才是这人世间最好最深厚的一本书。所以要想子轩将来成就大器,除了让他读书本外,更要让他出去走一走,闯一闯。走得万里路,胜读万卷书,这句古训师妹难道忘了?”
沈芸也被方文镜的话鼓动兴奋起来,说:“师兄,眼前倒还真的有这么个机会。”便把政府要遣派学童去海外读书的事说了。
方文镜一拍大腿,“好,实乃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能出家门游学已是祖辈积德,能出国门游学莫非是上苍眷顾?”拿眼瞧着沈芸,笑眯眯地道,“师妹你别告诉我,因舍不得孩子,便放弃了。”
沈芸叹了口气:“毕竟是飘洋过海,迢迢万里,又难通音信,说不担心是假的,不瞒师兄,就是现在我一样还是拿不定主意。毕竟,这是少方唯一的骨血啊!”
方文镜听了这话,黯然道:“也是,毕竟你是孩子的娘。”
但是,方文镜的一席话确实说动了沈芸的心思。因为认可了茹月只能嫁给子书这条路,下山前,她再跟谢天说话时,便绝口不提茹月的事,只是说了些体贴的话,叫他练功小心,要照顾好自己的衣食起居。
下得山后,害怕敖少秋前来跟谢天提茹月自杀的事,便又转道去了酒厂。谁想他并不在,酒工说刚才被老太爷使人来传了去,沈芸料到家中肯定又是出了大事,便也急三火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