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翼大明-第53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在他的头顶上,一根被轰断的桅杆,正缓缓的朝下掉落,桅杆上的几根绷得紧紧的麻绳,正在做着最后的努力,让桅杆不至于一下子掉落下来,砸到甲板上那些忙碌的人影。
他根本不在意这些。
桅杆也许会砸死他,也许会砸死别人,但是,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虽然这死法可能憋屈了一点,但是阎王爷发了帖子,谁敢不到。
他想死得有尊严一点,不管是被砸死,还是被炮轰死,甚至在海里淹死,只要将能手上这一炮打出去,那么,他死的也值得了。
高寒是泉州人,泉州人在水师里的人并不少,谁叫泉州这边海事发达呢,只要上过船出过海的人,就算实在混不下去了,到水师招兵的地方去,人家也会抢着要。
前些天,徐将军训话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趟,怕是有些玄乎,哪里有还没开始打仗,就发三个月饷钱的道理,水师里的老卒,都用这饷钱,安置了家小什么的,银子不多,普通士卒每人六两,对一户人家来说,这点钱在泉州实在是干不了什么。但他孤家寡人一个,这银子够他在城北那个叫小翠的暗门子那里,流连十来天来。
可惜,他没那么多的时间,就算是轮流休假,他也就两天的时间,这两天里,他可是将小翠这个小妖精,折腾得********,走的时候,他将银子,全部留给了她了,这次上船,要么就没命回来,如果有命回来,他高寒怎么也得博点战功,击沉一艘敌船,三千两赏银啊,就算船上的大伙平均分,那也不得每人好几十两!到那时候,谁还在乎这几两银子,有这银子,直接将小翠娶回家了。
将手中的弹丸放进炮膛,他往着后面的炮位跑了去,头顶上的桅杆,终于砸了下来,他身形微微一顿,发现自己完好无损,低着头,打开箱子,将早就用油纸包好的火药包放进药池,然后,用木棍使劲捣紧。
不对,好像是要放两包,他仔细的回想着那个豁牙的家伙每次放药包的情形,只不过,这个时候,他脑子里有些混乱,平日里操练的时候,他也只顾着自己的这一趟,还没真有注意大豁牙那家伙,是放一包还是两包火药。
不管了,就两包吧!他从箱子里再拿出一包,放进药池,顺手将引线放了进去!火把,火把哪里去了?他四下搜寻着,用来发炮的火把,却找不到踪迹。
火折子吧,大豁牙一定有火折子,他没看到火把,目光落在死去的大豁牙身上,大豁牙圆瞪着双眼,胸前一个大洞,一块不知道被哪里来的木条,将他从炮位上钉死在这甲板上,而此刻,露在他胸前外面的木条,正在熊熊燃烧着。
“你算是个好命的,落了个全尸,比头儿强多了!”
他扯下自己的有些破乱的号服,在那木条上点着,一刻都不耽误的将火苗送到了引线上面。
“这一炮,算咱们两个的,不,算咱们小旗的,大伙都死了,看小高我为大家出气!”
引线嗤嗤的燃烧着,他一屁股坐了下来,这个时候,他才觉得浑身酸疼起来,他甚至有闲心看了看十多步外的另外一个炮位,尼玛,刚刚好像还有人的,现在都死光了。
这些红毛鬼的炮真的太厉害了!他苦笑了一下,又朝着身后看了看,总旗也不在了,那些蹲伏在后面第二甲第三甲的兄弟,尸首到处都是,开战的时候,那些忙碌着跑来跑去的水手们,此刻也不见了人影,偌大的一艘船,好像此刻就剩下了他一个活人。
不,应该还有兄弟活着,只不过,自己耳朵听不见受伤的兄弟的呻吟而已。
引线嗤嗤的燃烧着,已经烧到一半的位置了。他身子微微歪了一下,这是船在下沉,他感到腰里有些疼,伸手掏摸了一把,拿在眼前一看,满手都是血,他低下头,视线有些模糊,腰间那一团青色的,温温乎乎的,是自己的肠子?
要死了啊!
他微微笑了笑,刚刚怎么发现,狗日的红毛鬼什么时候,将老子给撂倒了,嗯,一定是兄弟们心愿未了,借着自己的手,帮他们开完这最后一炮呢!
他有些恍惚,不会我早就已经死了吧,在这船上忙碌的,不过是自己的鬼魂而已!眼前有风轻轻吹过,他看到一片白色,那是西夷人的帆影,白的好像天上的云朵一样,今天是阴天吧,天上没有白云,要是自己这一炮,能将西夷人的风帆,轰到天上当云朵,那就有意思了!
引线嗤嗤的燃烧着,距离药池还有一指!
好奇怪,自己的耳朵又能听见声音了,是谁在唱歌,是阿母么,小时候阿母抱着自己的时候,就是哼着这样的歌谣,好些年没有听到过了!他的眼皮变得沉重起来,他努力的睁大眼睛,想看到自己这一炮,到底发出去没有!
引线终于燃烧到了尽头,一团火焰,从船上爆发开来,明亮的火焰,照亮了高寒的那一张微笑的脸庞。
那一张凝固了的微笑的脸庞。
大明正德六年夏,福建水师与西夷船队接战于泉州,初战,水师不利,先锋战船十余艘,仅余一二。
624。第624章 鏖战(三)
“子母船,第一甲,第二甲,给我顶上去!”徐参将稳稳的站在船楼上,发出命令。
在他的身下,庞大的铁甲舰,刚刚完成转向,此刻炮手们正在调整着角度,做发射前的最后准备。
敌人的火炮速度太快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无暇去考虑,为什么对手装弹会比自己的战船快这么多的问题,他只是知道,以敌人火炮的数量和装弹的速度,他福建水师平日的战法,根本就派不上用场——水师的火炮只是压制敌人的辅助武器,真正制胜,靠的是在船舱里抵近敌人发生火器弓箭的士兵,如果有可能,登舰作战,水师的官兵,也自忖不逊色这些西夷战士。
但是,这一切,都只是妄想。
徐参将有些体会到,虽然广东水师比福建水师船少兵少,为什么会落得一个全军覆灭的下场了,这些西夷人,根本就按不规矩出牌,水师的战船,在对方这令人发指的火炮下,根本就无法抵近地方的船只,难道,这些西夷人,纯粹就靠火器打仗的么!
子母船上没有远程的火器,这样的命令下,能够有多少子母船接近到敌船,这个问题,他想都没想。他只知道,横亘在这六艘超大福船的前面的海沧船队,在他的面前,已经烟消云散,在敌人船队和他最后的指望之间,已经没有再有什么阻碍了。
是的,这锦衣卫钱大人带来的六艘福船,就是他最后的指望,海沧船队一灭,水师的主要战力,基本上就算是就只剩下一小半了,他知道这是一场惨烈的战斗,但是,他没有想到会惨烈到这种地步,仅仅接战一炷香的时间不到,这水师这些年积攒的一半家当,就这么化为飞烟,而敌船,仅仅才击沉一艘!
“大人,给咱们福建水师,留一点种子吧!”
身边的一个游击将军,脸皮抽动了一下,对着徐参将说道。
徐参将没有看他,目光注视着那西夷船队一轮炮击后狼籍水域,十来艘战船,正在缓缓下沉,而三艘受创较轻的船,正顶着风帆上的破洞,摇摇摆摆的在转向。
是的,他们还在试图保持着队列,挡在中军的前面,为身后的福船,多争取一些时间。
“种子,总兵大人已经给水师留了,让咱们放到这里,就是为朝廷尽忠的,这些事情,兄弟们都清楚!”
“命令锦衣卫的兄弟,一旦完成准备,自行开炮吧!”他淡淡的说道:“不用顾忌我们的儿郎!”
“这怎么可以!”那游击将军大喊道:“这是让兄弟们去送死!”
徐参将眼睛一瞪:“你敢搅乱军心!”
他脸上,阴沉得好像好滴出水来,四周的亲兵,冷冷的看着这位游击将军,手按住刀柄,这个时候,他们最清楚怎么做,只要参将大人一声令下,不管是谁,正法了也就正法了,敢质疑军令,不知道军中律法么。
游击将军咽了一下口水,看着徐参将:“末将不敢,敌船火炮猛烈,而子母船阵形密集,这样冲上去,势必折损巨大,末将认为,第二甲的战船,此刻在下风,速度已经跟不上了,不如让他们掩护刘游击他们的战船,让刘游击他们撤下来!”
徐参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游击将军有些发毛,急忙又说道:“末将愿意率领子母船第二甲的兄弟们,去接应刘游击!”
“不用回来!”徐参将盯着他:“你带着第二甲去吧,此战若败,你我都不用再回泉州了!”
……
远处的高山之巅,钱无病亲眼目睹了水师的海沧船队的覆灭,身边的人,看到他们的指挥使大人,面色如水毫无表情,但是却不知道,此刻在钱无病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他已经很高估了西班牙人的战斗力了,但是,眼前的战况,还是给他上了一课,在大明,除了他四海船队,所有火器都是用于辅助的,福建水师也不例外,和以火器为主要攻击手段的西班牙人舰队战斗,福建水师真的是太憋屈了。
他们只有发射一次火炮的机会,而那些在船舱里,准备抵近作战或者登船作战的士卒们,根本是连敌人的面都没见着,就成了冤死的亡魂。
而此刻,他的六艘铁甲舰,面对这数十艘敌船,情形也不大乐观。至少,他开始为自己觉得自己来援的行为,有些轻率了。
应该等一等的,兵力不应该分散,等到虎臣将江南那些商船改成战船带过来的时候,再伺机和西班牙人一战的!自己太心急了。
眼睛有些发涩,他放下手中的千里镜,揉了揉眼睛,又将千里镜放在了眼前。
千里镜里,两翼的子母船,已经缓缓的朝着敌船开始一动,而将炮火倾斜到海沧船队之后的西班牙船队,在海沧船队的残骸前,已经缓缓的画完一道弧线,此刻,他们正在调头,准备将船舷的另外一侧,面对着那一排巍峨如城的大明舰队。
六艘铁甲舰,完成了转向,就一直沉默着,钱无病知道,他们是在等待着最好的时机,也许,等到这些西班牙人的战船,调转过头来的时候,他们就会明白,沉默中的爆发,会给他们带来一种什么样的惊喜。
有一小股子母船,咬住了敌人船队的尾巴,船不多,是冲在前面的五六艘,西班牙战船的船尾炮,此刻响了起来,这是他们对于身后的敌人,能够提供最大的伤害输出了。
那几艘子母船和最后面的那一艘西班牙战船,始终保持着一条航线,这让他们面对的,仅仅只是一门船尾炮,这样的好机会,一旦错失了,就不会再有,想必,此刻在子母船上的那些水师官兵,也非常清楚这一点。
接近了,接近了!
钱无病将手中的千里镜,死死的套住那最前面的一艘子母船,甚至连船上母船堆积着的引火之物,都看得清清楚楚。
西班牙人的战船在加速,子母船在艰难的拉近着和敌人战船的距离,在他们的身后,一艘子母船,被船尾的敌人火炮,一下子打了个正着,那藏着人的子船,被这一炮,打得四分五裂,剩下的母船,燃起了熊熊大火,慢慢的停了下来。
625。第625章 鏖战(四)
然后,钱无病就看见了令他感到惊讶的一幕。
那几艘子母船的子船上,突然爬出了几个人,每艘船都是,这些人在摇晃的船身上,三下两下,就从子船上,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