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翼大明-第2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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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消息传开的时候,很多人都不信,这些年来,被刘瑾荼毒的官员、百姓,不知道几何,因为皇帝的宠信,刘瑾简直是压在他们心头那永远都搬不走的一座大山,这可突然之间,毫无征兆的,这座大山就这么情悄悄的倒了?
那么滔天的权势,蓄养那么多的爪牙,难道他就一点反抗都没有?
这几乎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这么大的事情,就是京师乱上一阵子,也似乎是不奇怪的事情,昔日刘瑾没倒的时候,就是他打个喷嚏,他手下东厂的那些爪牙,也得走街串巷翻门入室折腾一阵,看看是不是又有谁在诅咒他们的刘公公,眼下这种安静的局面,反而让人觉得有些不大真实。
但是张彩知道,刘瑾这一次,真的是完了。
虽然刘瑾上朝站在皇帝身边,可代皇帝决断;下朝了坐在司礼监,可代皇帝批红,看似权势无边,其实,有心人真的看一下,他的权势,全部都是来自天子,来自那个不爱打理朝政的正德皇帝。若是有一天,皇帝不想让他在这位置上干下去,那他就什么都不是。
至于说皇帝要拿下刘瑾,刘瑾为什么不反抗,别人不知道,难道张彩还不知道吗?反抗,他刘瑾拿着什么来反抗,兵权,他从来没有碰过,他手里最得力的爪牙东厂,也被锦衣卫和西厂打得气焰全无,如今就剩下小猫三两只在那里还撑着一个东厂的牌子。
至于满朝文武,这四年多以来,刘瑾几乎从头到尾都得罪了一个遍,他一个宦官,还想学人家当孤臣、当权臣,偏生做人又贪婪又跋扈,这唯一的下场,就是他失去了皇帝的宠信之后,满朝文武除了一片喊打喊杀的声音,没有一个人为他张目。
当看到那些西厂的番子,将一件件的兵器铠甲往着刘瑾的宅子里搬的时候,张彩很清楚的知道,这一次刘瑾就是不想死也难了。
他可能是最早察觉刘瑾出事的人,那天下午,他正朝着刘瑾的宅子走去,远远就看到了无数的番子、兵丁,将刘宅围的一个水泄不通,他二话不说,立刻掉头就走,从此,再也没有回到衙门和他自己的家里。
他的决断非常的正确,张永一拿下刘瑾之后,就开始按图索骥将刘瑾一党一个个的抓捕起来,他张彩在张永的名单上,即使不是第一,也绝对是第二第三。
只不过,即使他见机这么快,那个时候,他也已经出不了城了,眼下,他正躲在距离刘宅不远的一处民居里,看着那些穿着官衣的人,在刘宅进进出出。
“要自救,要自救!”哪怕是落在张永的手里,他也必须寻找任何一根可能的救命稻草,以他这些年帮刘瑾做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远处走来了一群人,正在窗前微微有些发怔的他,陡然一个激灵,他看到了他认识的某个人。
朱云娘在钱无病的前面蹦蹦跳跳,看样子十分的雀跃,昨日里,钱无病随口说了一句刘瑾府邸里抄没出来的东西之多,朱云娘顿时大感兴趣,直接找上了他,要去刘瑾的宅子里“开开眼!”
用她的话说:“银子我见过不少,可是几百万两银子放在一起的样子,我可没见过,那得要多少屋子装啊,难道你不想去看看吗?”
于是,在李凤儿的笑意中,钱无病就被这小丫头拖到这里来了,在代王府,如今李凤儿被钱无病的人紧紧保护着,内有锦衣卫,外有王府侍卫,更有慕四娘,开门红一众高手在侧,她的安危暂时是不用怎么担心的。
“你说,抄出来这么多的钱货,张永他会不会顺手来上那么一点,中饱私囊啊,他们内官好像都很喜欢这钱货的,你看看刘瑾就知道了!”朱云娘一边走,一边歪着头问道。
“他要想死的快,那就这么干吧!”钱无病笑了笑,虽然张永有这个机会,相信张永不会做这么糊涂的事情,扳倒了刘瑾,他要钱财还不是容易的很,这种火中取粟的事情,他应该不会做。
“那我要是看上了点什么,你说,他会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朱云娘眼睛没看钱无病,有些心虚的说道,昨天他可是被“无数奇珍异宝”几个字给吸引过来的,真要是看中了什么好东西,她还真怕自己忍不住找张永开口。
“我什么都没听见,等会儿也什么都没看见!”钱无病哈哈一乐,这小丫头没看出来,还是一个小财迷啊,她要银子有什么用。
远处跑过来一个拖着鼻涕的小男孩,在他们堪堪踏进刘宅的大门时候,那小男孩奶声奶气的开口了。
“你是钱无病吗……”
287。第287章 各种不容易
张彩这个时候,可不敢相信任何人,更别说本身就是锦衣卫的钱无病。钱无病和他之间,虽然有那么一点点渊源,但是事后的证明,即使当初他没有在刘瑾面前替杨一清遮掩,杨一清的复出,在李东阳的斡旋下,也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所以,这点渊源,充其量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如果说仗着这点渊源,就可以要求钱无病的庇护,度过他眼前的生死难关,那也就把他想的太幼稚了。
他倒是想继续向钱无病示好呢,可惜,这天下的事情,不如意者十之**,这杨一清出狱之后,立马就赶上安化王作乱,再然后,钱无病也随着平叛的大军去了西北,他就是想示好,也找不着对象不是。
所以,那钱无病微微有些奇怪的向个流着鼻涕的小屁孩点点头,小屁孩子从衣服里摸出几张纸,满怀希冀的看着他:“有人叫我把这些给你,你会给我钱买糖葫芦吃的,是不是!”
他身边的人给了小屁孩子一个银角子,小屁孩子欢天喜地的走了,钱无病摊开从小屁孩子手中得来的纸,朱云娘很好奇的将脑袋凑了过来。
纸是黄表纸,这个在平常的百姓人家很常见,钱无病拿在手中,居然有几分亲切感,好长时间没有看见这东西了。这种纸用的最多的,当然是做纸钱烧给亡人,然而平民百姓也有拿来糊窗户什么的,连道士和尚做法打斋,这也是必用的道具,平日里常说鬼画符鬼画符,道士们画符,其实也是用的这个呢,可以说,这是民间最普通的纸张了。
不过,此刻拿在钱无病手中的黄表纸,可就算不得普通了,道士们在这种纸上画符,那是鬼都不认得,此刻这纸上纵横交错,虽然不是符箓,却比起符箓更加赏心悦目。
这赫然是两幅画,画在这破纸上却堪比丹青国手画的两张画。
第一张上,画的是一个幽幽小院,院子中间,两个男人相对而酌,在院中还有另外几个人影,而在院门口,一个女子正站在门前,作势正欲敲门。纸上的人物虽然分不清面目,但是,是男是女还是一眼就看得出的。
第二张上,却是画了一条大船,四处都是窟窿的浮在水中,船中到处都是积水,看来就要快沉没了,而一人站在船头,正在四下张望,好像在寻找一条生路。
这没头没脑的送两张画来,是个什么意思?钱无病还在微微有些发愣,朱云娘却是指着第一张画叫了起来:“是我,是我,无病,那个站在门外的是我,你看,像不像,一样的裙子,一样的发髻呢。”
还别说,钱无病对照了一下画中的小人和朱云娘,这寥寥几笔,还真有朱云娘的神韵呢!
“你喜欢,那送你好了!“钱无病将画塞在她的手里,刚刚心里隐隐就有些猜测,这朱云娘这么一叫,他几乎可以确定这画是谁画的了。想明白了这一点,那第二张画的意思,那就呼之欲出了,这是那人在向自己求救呢。
与此同时,朱云娘嘴角也露出了笑容,她也想了起来,这一来归功于她的思维敏捷,另外一个,自然也归功于张彩的丹青技艺,实在是不差。
“他应该在附近吧!”她转了转头,四下看了看,却看不到一丝异常。
“应该不会,以他的小心谨慎,眼下又是这个多事之秋,要是这么容易就现身,那才是怪事呢!”钱无病摆摆手朝前走去:“都到了门口了,你还不进来?”
“真不管他了?”朱云娘跟着钱无病走进门去,“这人可是厉害人物呢,听说刘瑾的新政,十有七八都是他的手笔,虽然他节操好像差了些,但是刘瑾拿他当军师,真要拿住了他,这刘瑾的那些龌龊事,可不就一下拔出萝卜带出泥了吗?”
“你还拔出萝卜带出泥,你见过萝卜吗?”钱无病笑了:“我心里有数呢,你不要老是拿我当脑子里缺根弦的好不好,脑子不大灵光的,那我我们家格楞!”
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接到了自己的信息,说笑着走进了刘宅的大门,张彩微微嘘了一口气,从窗前转过身来。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金锭,放在桌子上,对着屋里里有些忐忑不安看着他的一对中年夫妇笑了笑:“这钱,买你们不开口,我从来没到这里来过,你们也没有见过我,知道吗?”
男主人狠狠的点点头,眼睛却是不由自主的朝着桌子上的金锭看过去,喉咙里咕咚一下,咽了一口口水。
张彩微微笑了一笑,走了出去,祸从口出,要是这道理这家人都不知道,胡乱嚷嚷,那只能怪他们自己作死了。
……
对于刘府的金库,钱无病是没多少兴趣是参观的,尽管那金库实在有些大的吓人,前前后后几乎占了两个庭院,听说,除了院子上面的那些库房以外,在地下还建有银窖,有时候库房里实在装不下的时候,刘家的人,就直接在院子将那些银锭银条全部融化成银水,倒入银窖中,这几年都是这么办的,这给户部那些负责统计清算的郎中帐房们,额外增加了不少工作。
钱无病从院子走过的时候,一圈人正抡着家伙,呼哧呼哧的在银窖里挖银块呢,院子当中,摆着一杆大称,挖上来的银块,在这里过了称之后,就被人记下来,然后,抬到一边去。
“大人,要不去下去看看!”一边领路的江彬,看着钱无病朝着那边看了两眼,有些善解人意的说道。
钱无病看了看朱云娘,见到朱云娘似乎没什么兴趣,微微一摆手,“算了,你的那些手下们,衣冠不整,郡主不大方便去,让他们干他们的吧,咱们去后面看看!”
江彬笑着点点头,领着他们穿过院子,朝着里面走了进去。
“哇哦!”
朱云娘一走进这个院落,就禁不住惊叹了一声,院子的走廊上,屋子里,甚至连院中的空地,都是放满了兵器,刀剑剑戟斧钺钩叉似乎十八般兵器在这里都能找到他们的影子,一捆捆卸掉了枪头的枪杆,院子里堆得好像一座小山,站在院口看过去,小山后面,一群人,似乎正在清点着什么。
“这有多少啊?”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
“皮甲两百副,棉甲三千副,长枪五千余枝,长短刀四千余柄,弓弩、箭矢、火器若干,眼下清点出来的就这么多,具体数目估计还要等两天才能出来!”江彬回答道。
“刘瑾真是在找死啊!”朱云娘喃喃自语道。
钱无病在一旁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江彬连连点头:“可不是吗,这得亏咱们厂公和钱大人在陛下面前,揭露了此獠的真面目,要不然,这厮羽翼丰满发作起来的时候,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不容易,大家都不容易!”钱无病呵呵笑道:“刘瑾置办这些兵器铠甲不容易,你们西厂的兄弟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