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家康-第8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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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高田平安产下男丁,阿千却……”
“之后怎样了?”
“她都不想活了,说这世上已无甚值得她留恋。”“,。
“只有女人才能明白她当时的心情。在你出生之前,我也曾怀过一个孩子,当时掉了,我便想到过死。”
“哦,原来我当有一个哥哥……”
“哎呀,看我说了些什么。当时我从阿千手里夺过怀剑,劝她想开些。可她却说,她每日都会看到秀赖的亡灵愤愤道:绝不能让德川家的女人生下他的孩子。”
忠辉晃了晃身子,惊讶不已:“母亲,这是真的?”
“是,她怕是太累。但她说,就算是和秀赖赌气,也要把孩子生下来抚养成人,但却掉了。她如今一心求死,要我莫再阻拦她,还希望在她死后,将她的头发送往伊势的尼寺庆光院,与秀赖的牌位放在一起。”
“真是可怜。这都是因为她念着秀赖。母亲,您帮她实现愿望了?”忠辉此时已有些醉了,突然泪下。
为了让千姬打消寻死念头,茶阿局劝解将近十日,一时自不能从这个话题转移开来,只是叨叨说着。
茶阿局在忠辉府邸待到傍晚才去。两日后,家康便会返回骏府,因此明日一早,她就得忙着准备迎接诸事。
“我们在城内再见吧。”茶阿局刚要起身离去,却又想起了什么,坐下,说起了她听家康所言幼时诸事,“听说这一带原叫少将宫,你父亲幼时在这里过活。当时,你父亲还是个无依无靠的人质,被人称为三河野种。但现在,他已为天下公。每当他在城中巡视,便会说些往事。人生真是难以预料啊。”
这也是茶阿局自己的感慨。先前,茶阿局乃远州铁匠之妻,因丈夫死于非命,她抱着三岁的幼女远赴滨松城,寻到家康,请他为自己伸冤。这就是缘分,家康将她收为侧室,她后生下忠辉,现在忠辉已成了拥有六十万石俸禄的亲藩大名。她是想起了自己的命运,才发出如此感慨。
“我想我不必再说,你也应明白,定要孝敬父亲,报答他的恩情。”
忠辉笑着打断了她:“母亲不必挂怀。您就是让我不孝顺,我还偏要做给您看呢。”
“那,我们城内再见吧。”
“孩儿倒是要拜托母亲好生照顾父亲。”
“好,好,我知道。”茶阿局起身离去。但她穿草鞋时,鞋带突然挣断了。这许是有何预兆,但她却未多想,重系了一遍。
忠辉带着几分酒意,目送着母亲,“母亲小心慢行。孩儿这样说或有些可笑,此处和骏府城近在咫尺,况且您是坐轿回去,哈哈!”他放声大笑。茶阿局未让忠辉看到自己断开的鞋带,慌忙进了轿子。
之后,忠辉继续喝酒。他几乎不来骏府府邸居住,因此,此处亦无女人。待母亲去后,他便从花街柳巷叫来了一些妓女。“父亲明日便会回来。待见过父亲我就要启程了。今夜不妨一醉方休吧。”
他知还会在城中见到母亲,只备到时婉转向母亲表达心思:“忠辉想再历练一两年,入主大坂,为幕府效力。”他想让母亲先给父亲透露此意,看看父亲作何反应。
就这样,忠辉在骏府心满意足度过了两夜。
“吉十郎,父亲平安抵达骏府了?”到了第三日,忠辉依旧带着几分酒意,问身边的侍童。此一整日,他睡得不多。
“是,已经平安到达,真是可喜可贺。”
“哦,好。明日我就进城向父亲问安。今夜我要好生睡一觉。你们自己可以尽情饮,莫要因些屁事吵了我就是。”他吩咐过后,便昏昏沉沉睡去了。
妓女还留在府中,但因忠辉已沉沉睡去,她们也就懒散下来。院子里一片寂静,听不到小鼓和笛子之音。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周围依旧一片寂静。
忠辉忽觉一股冷冷的夜风吹过,遂朦朦胧胧睁开眼睛。
“小的有事禀报,请大人醒醒。”说话的是吉十郎,他提着一盏昏暗的灯,压低了声音道。
“何事?不是叫你休要吵醒我吗。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才天黑未久,城内有使者求见。”
“城内?是母亲派来的?”
“不,乃是三条城城主之子松平出云守胜隆,奉大御所之命前来求见大人。”
“家老们呢,让他们代我去见见便是。”
“他说必须要面见大人您。他说他乃是大御所派来的使者,让小的定要叫醒您。”
“大御所派来的?”忠辉这才慌忙起身。由于喝了太多,他依然感到头昏脑涨。“好,把他请到厅里,我马上就过去。”忠辉起身之后,伸了个懒腰,速速换上见客的衣杉。
忠辉一边换衣一边寻思:松平胜隆在父亲身边,若让他见到自己一身酒气,回报父亲,怕大事不好。说不定母亲将自己生下男婴的消息告诉了父亲,父亲特意派人祝贺来了。“我儿子也做父亲了啊。”他莫不是要赐我什么东西?
忠辉昏昏沉沉想着还未谋面的儿子,来到了厅里。松平胜隆乃是忠辉家老之子,二人之间毋需客套。
“啊,胜隆,天色已晚,你来这一趟,真是辛苦了。父亲有何事?”他的口气显得很是随意,但仍旧坐在了下座,“你说吧,我听着。”
此时,婴儿和父亲的笑脸仍旧浮现在忠辉眼前,正因如此,松平胜隆在烛光下坐正了姿势,要传达家康的旨意之时,忠辉还是昏昏沉沉。
“大御所有令!”松平胜隆一脸严肃道,“第一,尔于大坂出征之际,在江州守山一带,不及报告将军,便擅自斩杀将军家臣——长坂血枪之弟六兵卫,可谓僭越之罪。第二,进宫面圣之际,提出各种异议,拒不同行,敢去捕鱼,实乃罪不容赦。第三,身为六十万石之大名,仍不知足,还敢要求加封,实在傲慢无礼。因此,我永不再与你见面。元和元年八月初十。”胜隆朗声读完,正要收起纸卷。忠辉却侧首,一脸迷茫道:“胜隆,这是何意?”
胜隆并不答话,单是默默卷起纸,放在忠辉面前。
“你说什么?第一,随意处置血枪的弟弟,有僭越之罪……”
“正是。”
“第二,只顾捕鱼……”
“正是。”
“第三是什么,领受着六十万石……”
“如此还嫌不够,真是不知好歹。大御所对此大为震怒。”
“哦,我还以为你是前来祝贺的使者,你竟是父亲派来责骂我的?”
“正是。”
“你等等,我不明白。刚才你所言三条,在二条城的时候,我已经向父亲致歉无数,事情已经了结。”忠辉边说边打开书函,“永不再与你见面……这‘永不见面’是何意?”
“也就是说,此生永不再相见。”
“此生……谁和谁?”
“上总介大人和令尊大御所大人。”
“浑蛋!”
“……”
“父亲永远不再见自己的儿子……父亲永远……不,是近在眼前的儿子永远见不到父亲……”忠辉大声吼着,脸色渐渐变得苍自,“胜隆!”
“大人先把这书函收起来。我是作为大御所使者而来。”
“哦,是么,你是父亲的使者?好,我把这个收起来,放好了。好了,你说吧,这‘永不见面’到底是何意?”
“在下已回答过了。就是说,大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大御所的意思,是让您马上回到浅草,等候将军发落。”
“哦?这可真有趣!这世上哪有这种惩罚?这必是父亲年迈糊涂,一时兴起。”胜隆一本正经拿起扇子,抵在小腹上。
“你是说,我若不从,你便要切腹?”忠辉道。
胜隆依旧十分沉着,冷静道:“正是。”
“这可愈发有趣了。我从没听说过‘永不见面’这种惩罚,这怎生可能?你竟巴巴跑来告诉我这事。事情原本已然了结,到底是谁再次煽风点火?将军早已回了江户,说不定是义直或者赖宣。两个幼弟与我毫无积怨,这样的话……”忠辉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拍膝道,“定是忠明在搞鬼:忠明定然是听说我想得到大坂城……”
胜隆拿起扇子拍了拍膝盖,打断了忠辉:“这都是大御所的意思。请大人莫要妄自揣测。”
“什么?”
“大人竟说出大御所业已糊涂云云,大人可能不知,大御所今日长泪不止啊。”
“浑蛋!”忠辉拿起茶碗,用力砸向彩绘隔扇,“以上这三条,我都已经向父亲解释清楚。贻误战机一事,我决定亲去江户向兄长赔罪。仙台的岳父大人也说,我自己去还不够,他会一起前去。第二条,那是因为父亲的使者来传话时,我已不在营中。那第三条,怕是因为我想得到大坂城。不错,我的确想入主大坂,但这绝非因嫌六十万石太少,而是想借大坂进行海外交易,是为了天下繁昌,因大坂正好占尽天时地利。但,若父亲不准,忠辉不会勉强。可父亲现在说什么‘永不见面’……好!现在我就去父亲那里,在他的面前把这书函撕个粉碎,向他讲明一切。”
“……”
“这样行吗,胜隆。你可别急着切腹,否则会弄脏我家的席子。休要太性急!”
“且等。”
“休要拦我,浑蛋!我听说若儿子犯错,会被逐出家门,但从未听说过‘永不见面’这等惩罚。我可是越后之守,此事要是让外人知晓,我还有何面目见人?”
“请您冷静,上总介大人!”
“嗯?”
“您以为大御所就是因为这三条罪状,才给您这等惩罚?您竟还未看出这都是些借口?”
“胜隆,你这狗东西说话真是古怪。”
“大御所既然老泪纵横,作此生不再与大人相见之决定,其中定有深意。”
“你快说,浑蛋!为何之前你不说?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
“在下不知。”
“不知?既是不知,你还假作聪明,狐假虎威?”忠辉说着,忍不住一巴掌扇在胜隆脸上。
胜隆似早有准备,捂着脸一个踉跄,依旧平静如水。
“快说!里边有何隐情?”
“在下不能说。
“刚才你说不知,现在又道不能说,竟敢耍我?”
“不知。”
“此事可与你父亲也有干系?”胜隆惊讶地抬起头,使劲摇头,“大人怎会如此说?此事父亲一无所知:”
“哼!你父亲身在三条城,整日两眼放光监视我,生怕我有谋反之举。哼,定是你老子对大御所说了什么。”
“上总介大人!”
“你休要那般瞧我!就连你也像野狗一般盯着我!”
“大人难道丝毫都不觉惭愧?”
“惭愧?”
“大人怀疑别人之前,请先好生想想您身边诸事。”
“这,这……”忠辉突然闭上三7嘴。他虽然任性,却并不愚笨,冷静地想想自己身边诸事,立时心中骇然:父亲作出这种奇怪的处分,莫非因为以前自己身边之事?
听胜隆这么一说,忠辉首先想到了大久保长安。他只知长安在八王子府邸里私藏了大量黄金,至于事件详细经过,他并不知情。“这么说,和大久保长安的谋逆有关?”
“不知。”
“又是不知!”
胜隆驳道:“身为武士,有时即便是知,也只能作不知。上总介大人,难道您还未发现,有些时候在下只能这般说?”
“你所说的不知,就是同意我所言?”
“不知。”
“好!父亲是说长安的谋逆乃出于我的指使?”
“无这般简单。”胜隆摇了摇头。
“什么?没这般简单。”
“不知上总介大人是否知道,大坂陷落之时,有一个洋教神父险些被伊达家臣杀了,亡命到蜂须贺军中,方逃得一命。”
“我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