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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最漫长的抵抗-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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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原名为“南街基”,民国元年改称上街基。

那么什么是“街基地”呢?这个词语的理解,首先可以比照一下“宅基地”。

《抚顺市志》的记载:

1936年,伪满抚顺县的土地摊款分三种税率:街基地、园辅地(注:应是园圃地)、农村土地。

通过这种分类,也就可以明白“街基”大体上是什么概念了。

《黑龙江土地资源》有具体的记载:

街基地出现在清末,是各地在丈放荒地过程中“留适中之地,水陆冲要处所,划出地段,以为设置基础,是为街基”……“除划留官道及官署基地以外各视地方之街僻,分别等次,酌定价目,招户承领”,征收押租(街基价)与年租,并通过清丈发给印照,以凭管业。

这段文言文若是不好理解,也可看明清史专家刘秀生的介绍:

晚清东北解除封禁令以后,地方官员在交通要道,军队驻防区和居民稠密地区建立以工商业为主的规范化聚落,名为“放街基”,即规划出街区的方圆四至及街道布局图,以丈尺为单位招商购买建屋。一般以长宽三点三里为准.面积呈九九之数,中央以街为主干,街两侧为工商铺户,街四周为巷(居民区)。街形成以店铺为主、集市为辅的商业区。晚清至民国初年东北地区出现了大量的街区,以后逐渐形成街镇,初放的街基大多成为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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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敌军围困千万重——一张抗联相关老照片的注解

在我们看到的电影、电视剧中,有一些典型的穿帮镜头。其中之一就是近现代战争影片之中,蜂拥冲锋的场面,这种场面看起来气势雄壮,但却不符合史实。实际上,在热兵器为主的近现代战场上,以密集队形冲向敌方,其行为近乎自杀。因此,真正的冲锋队形,通常都是队形稀疏而且非常重视冲击过程中的隐蔽性,并不容易让人感到冲锋的迫力。老山之战,越军因为急于求成,曾发动中古式的密集阵形集团冲锋,结果在中国守将张友侠所部及炮兵凶猛的火力打击下伤亡惨重,六个团败在了一个团的手下。叶剑英元帅看过战场录像惊叹:“淮海大战以来还没见过这么多敌人尸体。”

在作战中用密集队形冲向敌军据点,是一种荒唐的打法。

然而,在我的面前放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日军,队形比电影中还要密集。他们中有的人状甚悠闲,甚至连步枪也不拿,摆成的警戒队形多少显得漫不经心。

这并不是拍电影,而是真实的战斗,这支日军已经完成了一个环形的包围,团团将一座抗联的密营围在正中。但对着这张照片,却没法让人产生荒唐的感觉。

它诠叙的是在白山黑水之间,东北抗日联军真实的战斗生活。

上页照片拍摄于1938年冬季,当时,照片的主人,日军驻宝清杨荣围子的一名军官铃木,正随同讨伐队在宝清县境内进行“第二次秋冬大讨伐”。根据铃木的记载,就在当年10月15日至10月30日,日军刚刚结束了跨越宝清、桦川等地,针对活动于三江地区的抗联部队的“第一次秋冬大讨伐”。这次讨伐并未能彻底打垮抗联在这一地区的抵抗,他们顽强地跳出了日军的合围,继续在山岭丛林中与敌战斗。日军虽然在宝清桦川交接地带破坏了抗联的多处据点,但未能给抗联以致命打击。于是,自11月15日至12月11日,日军在伪满洲国军的协力下再次打动了第二次秋冬大讨伐,这一次,铃木的部队依然作为永野讨伐队的一部分参加了战斗。

根据铃木的记录,第二次讨伐对抗联部队是致命的。由于普降大雪,抗联残军的行动失去了隐蔽性,而在冰天雪地之中,他们的伤员得不到救治,粮食得不到补充,特别是抵抗日军第一次讨伐的战斗中,抗联≮我们备用网址:≯部队的装备弹药消耗很大,面对日军的重兵围困,战斗力锐减,因此承受了重大的损失。

从中方的资料可以考证出,1938年秋冬,三江地区抗日联军的力量也正处在一个低谷的时期——这一年早些时候,他们的领袖,东北抗日联军司令赵尚志被苏联扣留,此时,当地抗联主力又出击实施第二次西征,留守部队兵力不足,是难以和日军讨伐部队对抗的重要原因。经查,抗联第六军第一师政治部主任徐光海就是这一时期在宝清县张家窑与敌作战中牺牲的。

铃木这张照片发现于其《在满纪念》照片集,拍摄于这次讨伐后期,他们的所属部队(永野讨伐队)讨伐一开始就在“三道河子”与抗日联军发生战斗,随即和友邻部队以拉网形式进山,穷追不舍。中间抗日联军被围人员显然已经意识到被包围,几次试图突围。因日军讨伐战线绵长,兵力火力占据绝对优势,均在和日军激烈战斗后失败。到11月下旬,抗联部队已被打散,退却入宝清、依兰、富锦、桦川等处山区。

尽管没有标明日期,但铃木所拍摄的照片,正是在这段时间中。这期间,抗日联军部队的抵抗明显减弱,大多数时候他们的枪膛中已经完全没有了子弹,他们甚至不能举火,因为天上有日军的飞机,烟会引来敌人。日军在山中踏雪追击,搜寻残存的抗日联军成员。其中,一个重要目标就是抗日联军留下的密营,日军发现抗联的密营,必将其捣毁,以破坏抗联的后勤储备和可能的后方。

大约是料到日军必然以密营为攻击目标,在大多数抗联的密营中,都已经没有了人迹。但是,在大雪中无衣无食的抗联战士,有的时候万般无奈中仍然试图返回自己曾经的营地寻找食物,维持生存。

这一次,铃木他们就是在军犬的协助下,找到了这座密营。

从此前几次发现密营的记录看,日军在包围密营后通常都是占领四面制高点,搜索和喊话,然后步步进逼,如果有抵抗,就组织火力攻击,如果没有抵抗,就一直逼到密营周围进行检查。

可以看到,这已经不再是战斗,因为日军摆开的队形如同追猎,甚至有两名日军还手持着绳网,明显是为了活捉抗联人员。他们的态度显然不觉得这样的战斗有多么危险。

日军显示的不是愚蠢,而是骄横和绝对的优势。

前几次,日军都是扑空。

这一次,情况有点不同,铃木记录,在这座密营中,有两名抗联人员。

但是,并没有战斗。

铃木写道,两人,一男一女,已经冻饿而死在这座空无一物的密营之中。

那时候,为了诱使抗联人员动摇,日军推出了条件优厚的投降政策,只要出山缴枪,就不杀。为了更好地诱降,日军至少是表面上遵守了这一政策,即便是曾经击毙日军大佐的谢文东,也轻轻松松地放出去做了矿上的把头,还用飞机带他到东京观光。

即便是东北抗日联军这样顽强的部队,也不乏人员被俘或投敌,但,有人就是选择了牺牲。

我重看这张照片。

外面,是敌人围困万千重;腹里,是空空如也;枪膛中,已经没有了子弹。

在黑龙江的寒冬里,两名抗联战士,最后的时刻,他们会想什么。

已经没有了抵抗的力量,最后能献给这个苦难国家的,只有自己的生命。

1940年2月23日,六天六夜粒米未进、拖垮了跟踪讨伐的几百名敌人后,打剩最后一人的杨靖宇在伪通化省濛江县三道崴子林中壮烈战死。死后,日军将其遗体解剖,进行化验的公医诊疗所医生洪宝源回忆:“胃里面竟然一粒粮食也没有,只有草根和棉絮,有的棉花明显是刚刚吃进去的,一团一团还没变样呢。”

杨靖宇的牺牲,是因为被他遇到的四个村民所出卖。当时,他们还劝过他:“我看你还是投降吧,如今满洲国对投降的人不杀头的。”杨靖宇平静地说:“我是中国人哪,不能作这样的事情。如果我们中国人都投降了,咱们中国就完了。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杨靖宇将军的名字,刻在了历史的丰碑上。两名牺牲在宝清密营里的战士,在死去72年之后,用一张敌人的照片,向我们传达了他们最后的消息。

没有功勋,也许,连他们的名字也无人知晓。

只有敌人围困万千重。

十四、杨靖宇将军在生命最后一刻的话

1940年2月23日,东北抗日联军第一路军总司令杨靖宇,由于汉奸出卖,在和日军野副讨伐队连续55次交火后,于吉林省濛江县三道崴子壮烈殉国。

为此,1946年经政府决定,濛江县被改名为靖宇县,以纪念这位民族英雄。

关于杨靖宇战死的经过,曾有“战死”和“自尽”两个不同的版本。随着近年来历史研究的深入,证明杨靖宇是在孤身和日伪军对射20分钟后,被抗联叛徒张奚若用机枪击中后牺牲的。根据日伪档案,特别是加藤丰隆《满洲国警察重要写真集成》中对相关史料的整理,现在我国历史学家对于杨靖宇殉国的经过已经十分详尽。

然而,杨靖宇殉国之前,最后的遗言是什么,至今未见准确记载。

在《杨靖宇牺牲前后的历史谜团》中,如是描述——“极度疲劳的杨靖宇最后躲到了一棵大树下,敌人劝降,得到的回答是一颗颗子弹。鬼子下了命令,一串罪恶的子弹射向杨靖宇。”

《满洲国警察重要写真集成》中则记录日军指挥官西谷喜代人判断无法劝降,于是下令攻击,战斗中杨靖宇牺牲。

而在电视连续剧《杨靖宇》中,日军指挥官曾劝降,要求杨靖宇放下武器,自己愿与杨靖宇结为兄弟。杨靖宇回答:“如果有人侵入你的家乡,杀你兄弟,淫你姐妹,还要与你约为兄弟,你会同意吗?”

虽然铿锵有力,但这毕竟是艺术创作。

还有人说杨靖宇临牺牲时喊的是:“当过抗联的出来,我有话说!”

杨靖宇殉国前,到底说过些什么呢?

在东北抗日联军教导旅(苏联远东红旗第八十八旅)研究会的帮助下,萨终于在日本获得了一条线索——日军有一份记录,记下了追击杨靖宇最后一战中的情景。在战斗中,双方的确有一段对话,与杨靖宇相互喊话的,便是日军讨伐队指挥官西谷喜代人。

日军甚至记录下了双方的对答,可惜是以日语的方式保留下来的。

一名受我托付寻找这份文件的日本友人来电话,告诉我这份文件已经找到,并在电话里约略叙述了杨靖宇与西谷喜代人最后的对话。由于这份文献做成于杨靖宇牺牲后不久,其可靠性应该比较大。还有一些与杨靖宇牺牲相关的内容,如叛徒安光勋在杨靖宇死后曾抚尸痛哭等,应该也是此前我方资料中所不存在的。

我决定第二天下午去拜访一下,取回这份资料,并希望能在尽快将其翻译过来,让将军可能被隐藏了70年的最后遗言能够重见天日。希望不负使命。

2011年3月31日下午,当我从日本友人家中走出来的时候,大雨如注,这场雨从早晨开始下,断断续续,加上有风,让人不由得觉到寒冷。

3月下旬,大阪应该是开始回暖的季节了,这样冰冷的雨是很少见的。走到车前还有些距离,我把包抱在胸前,尽量不让它被雨淋湿,因为里面有一份记录文字,是1940年2月23日,杨靖宇将军殉国时在场的日军军官,所记录下将军生命的最后一刻。

提笔来写这篇文章,心情依然十分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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