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义-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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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皇银?”尤俊达道:“只要柴大哥说得不难为叔宝,银子我自措来。”柴嗣昌道:“这银子也在我身上,不须兄措得。众位且静坐饮酒,不可露了风色。为他人知觉,反费手脚。”正是:
神谋奇六出,指顾解重围。好泛尊前醉,从教月影微。
单雄信道:“既是李大哥、柴大哥都肯认这节事,拜寿之后,两路并行,救他两人之急罢了。”众人仍又欢欢喜喜的,入席饮酒,分外欢畅,说了几许时话,吃了几多时酒。不觉将五鼓,叔宝先告辞回家,进城到自家门口,只见门还不闭,老母倚门而立,媳妇站在旁边。叔宝惊讶道:“母亲这早晚还立在门口何干?”老母把衣袖一洒,洋洋的径回里面坐下,眼中落泪。叔宝慌忙跪倒。老母道:“你这个冤家,在何处饮酒,这早晚方回,全不知儿行千里母担忧。虽不曾远出,你却有事在身上。昨日府中比较,我看见被打的人,街坊上纷纷的走过去,我心中何等苦楚,你却把我老母付于度外。”叔宝道:“孩儿怎敢忘母亲养育之恩,只是有一桩不得已事。”老母道:“什么不得已事?”叔宝道:“就是昔年潞州破格救孩儿性命的单员外,同许多朋友,赶到齐州来,今日天明与母亲拜寿。”老母道:“既然如此,你且起来叫媳妇,现在远路尊客到家中,茶果小菜,不比寻常,都要安排精洁些。”
叔宝把做旗牌官管下共二十五名士兵,都唤到家中使用,同批捕盗的二友,请来代劳。樊建威是个粗人,着他收入盘盒礼物,打发行的脚钱。唐万仞写的字好,发领谢帖子,就开礼单记帐;连巨真礼貌周旋,登堂拜寿的朋友,都是他迎接相陪,有走马到任的酒面,叔室内外照管。却不止于西门这班朋友,山东六府,远近都有人来,只这本地来总管标下,中军官差人送礼,同袍旗牌听用等官,俱登堂拜寿。齐州除正堂以下佐贰行的官员,并历城县,都要叔宝担捕盗的担子。二十四日顶限,解赴东都,只得奉承。也有差人送礼的,有登堂拜寿的。还有绿林中一班人,感叔宝周旋,不敢登堂拜寿,月初时黑夜入城,用折干礼物,单书姓名,隔墙投入。叔宝受有千金。如今见府县官员来拜寿,着人出外城去,知会雄信等,缓着些进来,恐咬金说话,露出些风声来,多有不便。
众人下处吃过了饭,到已时以后,方才进城。十七位正客,手下倒有二十多人,礼物抬了一条街道。将近叔宝门首,叔宝与建威等,重换衣服,降阶迎接。众人相见了,先将礼物抬将进去。此时门上结彩,堂内铺毡,天井里用布幔遮了日色,月台上摆十张桌子,尺头盘盒,俱安于桌上;果盘等件,就月台地下摆了;羊酒与鹅酒,俱放在丹墀下面。众人各捧礼单,立于滴水檐前,请老母拜寿。看堂上开寿城规模,屏门上面悬一面牌匾,写四个大字:节寿双荣。庭柱上一对联句,称老夫人操守:历尽冰霜方见节,乐随松柏共齐年。居中古铜鼎内焚好香,左右两张香几,宝鼎焚香。左首供一轴工绘南极寿星图,右首供一幅细绣西池王母。檐前结五彩球门,两厢房鼓手奏乐。
叔宝到屏门边,请老母堂前与诸兄相见。老母出来,虽是六旬,儿子却在得意之秋。老母黄发童颜,穿一身道扮的素服。拿一串龙颔头的念珠,后边跟两个丫环。秦母近堂前举手道:“老身且不敢为礼。”先净手拈香,拜了天地,拜罢转在主人的席边,方才开言道:“老身与小儿有何德能,感诸公远降,蓬荜生辉。诸位大人风霜远路,就此站拜了。”雄信领班登堂,众口同声道:“晚生辈不远千里而来,无以为敬,惟有一拜。”推金山,倒玉柱,一群虎豹,罗拜于阶下。老母也跪下。那樊虎、唐万仞、连巨真,却不随班下拜,扯住了秦母两边衣袖,不容他还拜。叔宝却跪在母亲旁边,代老母还礼。雄信道:“恐烦恼伯母,我等连叩八拜罢。”老母还礼起来称谢。众人却将各处礼单,递与叔宝,献于老母亲看,安在居中桌上。老夫人道:“诸位厚仪,却则反有不恭之罪。”吩咐秦琼都收了各家的寿轴,从屏门两边,鹅毛扇挂将起来,椎工致者揭面。雄信又上前道。“老伯母在上,适才物鲜,不足与伯母为寿,还备得有寿酒在此,每人各敬三杯,以介眉寿。”叔宝道:“单二哥,就是樊建威三位兄弟,还不赠赐家母的酒。家母年高,不要说大杯,就是小杯,也领不得许多。兄长吩咐,总领三杯便了。”李玄邃道:“依单员外每人三杯太多,依叔宝总领三杯太少。我学生有个愚见:众朋友若是一个个来的,就该每人奉三杯了;若是一家来的,总只该奉三杯;我们也不是一家,也不是一个,各有一张礼单在此,照礼单奉酒,有一张礼单,奉三杯酒。”叔宝看礼单甚多:“这等容小弟代饮。”伯当道:“这个使得,母子同寿千秋。”先是雄信的,这个单上的人多,八个人:单通、王勇、李密、童环、金甲、张公谨、史大奈、白显道,他这八人,九月十五二贤庄起身,礼单礼物,都是雄信办停当来的。老母见客众,却领两杯,叔宝代饮一杯。第二是柴绍,独一个礼单,老母也领了两杯,叔宝代饮一杯。次后尉迟南、尉迟北,却又重新讲起:“小弟二人,虽是一张礼单,却要奉六杯寿酒。”叔宝道:“单二哥许多朋友,遵李兄之言,只赐三杯,贤昆玉却怎么又要破格?”尉迟兄弟道:“小弟也说出理来。适才乱收礼物进去,却有我本官罗公书礼在内,愚兄弟奉差遣,假公而济私来的,不要辱主人之命,先替我罗老爷奉过三杯,然后才尽我弟兄二人来意。”众人都道好,老夫人听得说是姑夫差官,勉强饮两杯,叔宝代饮四杯。却轮到尤俊达、程咬金。叔宝道:“这位就是斑鸠店住的程一郎。”秦母失惊道:“这就是程一郎!怎面庞一些不像了?记得乱离时,与令堂相依,两边通家,往还数年,后来令堂要往东阿以后,音信隔绝,不料今日相逢,令堂可好么?”咬金道:“托庇粗安,令知节致意老伯母。”秦母又欢喜,吃了两杯,叔宝又代饮一杯。雄信又叫住了:“还留主人陪我们盘桓,你本地方朋友,总只奉三杯罢。”还有张礼单,贾润甫城中的三友:樊虎、连明、唐万仞,共奉三杯。寿酒已毕,老夫人称谢,吩咐叔宝:“诸公远来光顾,须得通宵快饮。”老夫人进去,叔宝将二门都关了,各按次序而坐,都是贾柳家中叙过的,今日只多城里三人,又是那叔宝通家兄弟,都做主人。奏乐进酒,因酒无令不行,将雄信贺寿的词,做一酒令,每人执一大杯,饮一杯酒,念寿词一遍,一字差讹,则敬一杯。先是雄信首唱其词曰:
秋光将老,霜月何清。皎态傲寒惟香草,花周虽暮景,和气如
春晓,恍疑似西池阿母来蓬岛。杯浮玉女浆,盘列安期枣,绮
筵上,风光好。昂昂丈夫子,四海英名早。捧霞觞,愿期颐,长共花
前笑。
众豪杰歌寿词,饮寿酒。词原是单雄信家李玄邃做来的,他两个不消讲记得。王伯当与张公谨,都曾见来,这两人文武全才,略略省记,也都不差。到柴嗣昌不惟记得,抑且歌韵悠扬合调。贾润甫素通文墨,也还歌得。苦了是白显道、史大奈、尉迟南、尉迟北、尤俊达、金国俊、童佩之、樊建威一干等了,程咬金道:“这明是作耍我了,我也不认得,念不来,吃几锺酒罢。”众人一齐笑了一番,开怀畅饮。
却说外厢这些手下仆从士兵,亦安排了几桌酒饭,陪着他们吃。忽听得外面叩门声甚急,一个士兵忙取火,开门出来一看,却是一个长大的道人,肩上背着一口宝剑。士兵道:“你来做什么?”道人道:“我来化斋。”士兵道:“斋是日里边化的,这是什么时候了,却来鬼混!”道人道:“别人化斋是日里,我偏要在夜里化。”士兵道:“里边有事,谁耐烦和你缠,请你出去罢!”把手向道人一推,只见士兵反目仰面一交,翻天的跌向照壁上去。这一响惊动了厢房这些士兵,与那手下仆从齐出来,这干人都是会动手动脚的,见跌倒了那个士兵,大家上前要打这道人。只见道人把手一格,一二十人纷纷的上堆,也是倒在尘埃。一个士兵,忙进堂中,向席上去报知。叔宝见说便道:“你们好不晓事,他要化斋,或荤或素,斋他一饱便了,值甚事大惊小怪?”樊建威道:“秦大哥你自陪客,待弟出去看来。”
樊建威走到门首,只见那道人虎躯雄壮,一部髯须,知非常人,忙举手一恭道:“老师还是实要化斋,还是别有话说?”道人道:“我那里要化什么斋?我是要会叔宝兄一面,与他说句话儿就去的。”樊建威道:“既如此,老师少待,我去请他出来。”樊建威进来说了,叔宝方要出去,只见道人已到面前,叫道:“那位是叔宝兄?”此时众豪杰看见,也都出位走下来。叔宝应道:‘小弟就是。”忙向道人作了揖。道人又问:“那一位是二贤庄单雄信兄?”雄信道:“小弟便是单通。”也与道人揖过。王伯当道:“老师,我们人众,大家团揖了坐罢!”叔宝便问老师上姓。道人道:“小弟姓徐,贱字洪客。”叔宝见说大喜道:“原来是徐洪客兄,何缘有辱降临。”单雄信道:“魏玄成时常道及老师,许多奇谋异术,文武才能,日夕企慕得紧,今幸一见,足慰平生。”叔宝就要安席敬酒。徐洪客道:“坐且少停,弟此来为庆老伯母大寿,此时不敢又动烦出阁,弟在山中,带得仙液香醪在此,烦兄送进去敬上老伯母,小弟在外遥拜便了。”便叫取一个空壶来,手下人忙把来放在桌上。徐洪客向袖中取出一个三四寸长的葫芦来,对天默念了几句,又将一指在葫芦外划了几划,揭起壶盖倾下,一时异香满室,烟浮篆结,热腾腾竟是一满壶香醇。徐洪客把一指在葫芦口边一击,即便住了,执壶在手道:“本欲就送进去,奈弟与叔宝兄乍会,恐有猜疑,待弟先自饮一杯。”就斟上一杯,自饮干了,又斟一杯,送与叔宝道:“兄亦先奉一杯,然后好烦兄送进去与老伯母增寿。”叔宝道:“承赐仙醪,家母尚未奉过,弟安敢先尝?”只见程咬金枪出来喊道:“待弟与秦大哥饮罢!”便举杯向口只一合饮干,觉得香流满颊,精回肺腑,便道:“可要再代一杯?”徐洪客道:“这未必了,且拿进去,奉过了老伯母,剩下的取来敬诸兄。”叔宝捧了壶,进里边去了,洪客向内拜了四拜起来。正是:
眉寿添筹献,香醪异味新。
不一时叔宝出来,对洪客拜道:“老母叫弟致谢徐兄天浆,家母已饮受三杯。余下的叫秦琼分惠与诸兄长。”樊建威把徐洪客向内拜祝,说与叔宝知道。叔宝连忙又拜下去,洪客扯住,又在袖内取出一个葫芦来,向日内吹一口气,把壶瓶倾满,大家你一杯,我一盏,恰好轮到了叔室主人家一杯,壶中方竭。众人吃了,个个赞美称奇。叔宝就定徐洪客在单雄信肩下坐了,众豪杰亦各就位。叔宝对徐洪客道:“前岁小弟公干长安,遇李药师,尝道吾兄大名。”雄信问道:“洪客兄,你几时不会魏玄成了?”洪客道:“弟于前月望间,道过华山西岳庙,蒙玄成兄留弟住了一宵,说叔宝兄前年在潞州东岳庙染菏,亏兄接秦兄到贵府调理好了,彼此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