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色无疆-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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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眨眨眼,脸渐渐红成一团火烧云。因为回来了,所以一切揣测都是多余。
“皇上晋封薛冯二位,除了为镇北国公撑腰外,还为了安凤坡吧。”安莲把话题轻轻带了开去。当初入宫的六位蓄子,彭徐亡故,沈薛冯三人又先后封为郎伴,只剩下安凤坡一人还徘徊在无名无份的储秀宫了。
明泉敏感地看他一眼,“朕此举,并无任何针对之意。”
安莲沉默了下,“若有那么一天……”话到一半,却化作叹息。安凤坡的所作所为,实是在挑战皇权的边缘。
明泉暗暗猜测他未说出的半句,是放他一马?饶他一命?还是……留他一条全尸?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难道不知何时她心中已对安凤坡埋下杀机?
不过这也难怪,且不说安凤坡在她离京时的种种手段阴谋,便是樊州贪墨,恐怕与这位前任樊州巡抚也脱不了干系。
“若有那么一天,皇夫站在哪里?”她调皮地问,却没有半点试探的意味。
安莲抬头看着窗外已至中天的悬月,“当在明月下。”
明泉看着月华笼罩下的美颜,默然端起桌上那盘梅子转身往外走,“明日还需早朝,朕困了。皇夫也早点安歇吧。”她虽不困,却不忍安莲眼角不经意的疲倦。
震虎(上)
因连镌久与杨焕之的归朝,早朝又恢复了几许生气。
各部大臣知机地将手里的奏折塞回袖里。
“臣连镌久有本启奏。”连镌久一个跨步出列,面容突然的消瘦让其看上去有些苍老,却掩不住眼中的精光,“皇上与皇夫心忧国事,体恤百姓,不愿耗损国库,劳伤民力,乃至大婚行简,实是德洋恩普,天覆地载。”他顿了顿,换口气道,“然有三礼,却不可简,还请皇上恩准。”
连镌久不愧是连镌久,果然手脚利落,她前天说的事今天就办妥了,“哪三礼?”
“皇夫父仪天下,受万民仰望,我谨代百姓一呼,祈皇夫早日入主凤章宫。”
明泉虽已向安莲提出搬迁之事,却迟迟未落实。
她偏头看向他。俊美的面容如一池静水,却少了前几日的无声疏离,想起他昨夜站在月下时露出的微疲,心隐隐一动,“准奏。”
“皇上丰功盛烈,致四海升平。皇夫才德远播,受天下景仰。百姓受益匪浅之余,更写下万民书与臣,代叙其愿,望能一赌龙颜凤姿。”
丰功盛烈?四海升平?明泉心中苦笑,面上却文风不动,“行百姓之愿,朕甘之如饴,准卿所奏。只是不知这第三礼,是否又是百姓所愿?”
“这第三礼与百姓无关,却与臣有关。”连镌久突然卖起了关子。
“哦?”
“皇上皇夫大婚从简,却可怜臣等伸长脖子,也未等到宴帖。皇上若不愿动用内务府,臣等倒愿凑分子。”他前二礼说得一本正经,众人正听得点头,谁知第三礼却突然变成调侃,不禁皆是一怔。
明泉忍不住笑道:“连卿愿凑多少?”
自明泉登基以来,早朝这般轻松尚属头次,而带头的却是高高在上的女帝与向来稳重的左相,众臣不禁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十两。”
明泉转头,“皇夫觉得如何?”
安莲眼中也有了笑意,“还可再谈。”
明泉朝连镌久道:“连卿可听到了?”
连镌久突然转向孙化吉,“孙大人觉得应该怎么谈?”
孙化吉佯作恨恨道:“一开口就是十两,还能怎么谈!”
话音未落,有几个官员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明泉坐在龙椅上,底下一片其乐融融。上了数月的早朝,这还是第一次看到。
下了朝,明泉记得接着还要召见三鼎甲,因此早早回宫换洗一番,趁着日头正好,便悠然踱步前往。
文清殿坐落在乾坤殿之前,属天罡宫第一殿,是历代皇帝召见新科及第学子之地,因此被天下学子奉为梦想之地。
明泉负后进门的时候两个小太监正要禀告,却被她摇手制止。在朝中打滚数载甚至数十载的文武官员她都见得多了,初出茅庐的却还少,她有几分好奇。
她向来不喜琐事,因此此次进宫除了她不得不召见的一甲之外,剩下的进士出身及同进士出身都由安莲接见,不过他是天下学子楷模,那些进士恐怕更乐意此结果。
如今时间未到,所有人都聚集在文清殿偏殿等候。她还没走近,熙熙攘攘的嘈杂声已不绝于耳。皱了皱眉,她加快脚步,却听砰得一声,桌子似被重捶了一下,一个尖锐的笑声响起,“有本事你打我!光会拍桌算哪门子英雄!”
“王兄,你少说几句吧。”温和的声音在一旁劝阻道。
“凭什么我少说!如他这般才不如我,势不如我,其貌不扬的乡下小子也能作榜眼,老天真是瞎了眼!”那声音不屈不挠地嘲笑道,只是话音里还夹着浓浓的愤恨。
之前敲桌子的便是那个满篇经国之道的榜眼?明泉心中冷哼一声,这几人将皇宫当什么地方?大声喧哗不算,居然还敲桌摔椅的!
严实见她面色一沉,便欲上前,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
“放榜无欺,王兄你何必气急败坏呢?”另一个人插进来,带着几分不屑。明泉却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
那个王兄似乎被噎了一下,急道:“成兄,你你……你是知道的,怎么也帮着他说话。”
“书怀只是觉得王兄若对科榜结果有疑义,与其在这里学犬乱吠,不如等下见了皇夫直接询问会更好。”
王兄虽对成书怀有所忌惮,此刻也忍不住叫道:“成书怀,莫以为你得了状元便可目中无人!”
里面顿时剑拔弩张,连站在门口的明泉都看到了火星。叹了口气,她跨门而入。
众人看到她都有些怔忡,成书怀第一个反应过来,跪下道:“草民成书怀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人如梦方醒,一个个跪下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泉注意到成书怀见到她时并不惊讶。看来在杯莫停,她的身份已经曝露了。
“平身。”她目光扫了眼还不及收拾的浪籍,“王兄是哪位?”淡淡的王兄二字微露嘲意。
站在最左的青年一个哆嗦,“草民传胪……王泰同。”
明泉微讶,只差一名的传胪?怪不得有如此怨气了,“你对科榜有疑义?”
王泰同听她语气温和,立刻壮胆道:“草民与常恒同出一师,对其造诣了如指掌,他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治国之论断断不可能高明于我!”
好大的口气,好强的自信。明泉转过头,看向来到门口的安莲,浅笑问道:“他的卷子可在?”
安莲身后的如意立刻奉上一张卷子,竟像是准备好的。
明泉摊开看了两行,忍不住点头。
王泰同显然精于计算,对于各行各业走向去势简直信手拈来。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便明白为何他如此文章却落得第四名。他看安莲的眼神虽是偷偷摸摸,但其眼神所示之意简直令人发指!看来安莲还是起了爱才之心,不然以其龌龊的心思,便是落榜也不为过。不过传胪还是太便宜他了,看他张狂言行,莫非……
“王四海是你什么人?”明泉冷冷问道。
王泰同一怔,心虚地瞄了安莲一眼,又挺胸道:“正是家伯。”
明泉暗道一声巧合,当下有了算计,面露不悦道:“你适才可是妄议科榜?”
王泰同见她变脸,心中大惊,急道:“草民不敢。”
“谅你也不敢。”王泰同刚想松气,却被她下一句话吓白了面色,“莫非你妄议科榜乃是出自王四海的授意?”
“绝无此事!”他声音被逼得有些尖锐。
明泉冷笑道:“天下科考失意者岂止你一人,怎么就你敢在朕眼皮子底下猖獗?”
猖獗此词如棒喝般打得他一阵眼晕,瞥见平日考生与他交好或受起恩惠的考生此时都噤若寒蝉,低头缩脑,他把心一横,“草民不敢。但是科考乃天下学子视若神圣之事,还请皇上亲躬,以免寒了天下学子之心!”
“正因科考乃天下学子视若神圣之事,朕才交由皇夫处理。科考是为选拔天下人才而设,朕若为了一己私名,无论长短,事事亲为,才真正是寒天下学子之心!”明泉歇了口气,正色道,“同理而证,今日能入此殿的皆是我大宣明日栋梁,朕决不辜负任何才德兼备的有用之臣,却也不会放任信口开河的狂妄之徒!”
安莲弓身道:“吾皇圣明!”
众人正是憧憬未来,惶惶难安之际,此刻明泉一席话如一块磐石将他们的心稳了下来,一声“吾皇圣明”发自肺腑。
王泰同面如死灰,垂头不语。
明泉趁机与安莲交换了一个眼神,见他微微点头,便放心负手离去。
一甲三人见皇帝走远,只好与二甲三甲混在一处,跟在安莲身后朝文清殿走去。
文清殿不但是天罡宫中的一处宫殿……更是天下学子兢兢业业,梦寐以求的圣地。
因此虽然只是走个过场,众人依旧兴奋难抑。
安莲将每个学子殿试策问时的对答一一轻点,虽所言甚少,其犀利见解却令他们大为汗颜,连身为状元的成书怀,曾在墨莲社大放阙词的榜眼常恒,内心暗自不服的王泰同都有种自愧不如的挫败。他们本在心中暗诽过明泉的才华,毕竟养在深宫,又无作品传世,现在却不得不佩服她用人之明。
安莲说得再少,一个个轮过去,也耗了近一个时辰。
正当众人或兴奋或惶恐地步出殿外时,恭候已久的严实却宣读了一道圣旨,将他们汹涌的热血一气冷却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王泰同形态轻狂,言语莽撞,殿前失仪,有负圣恩。念其年少无知,革其传胪功名,收押待审!”
震虎(中)
乾坤殿内,落子声脆脆荡荡,香炉烟飘飘渺渺。
明泉的诗词虽然难以出手,棋却下得不错,安莲下到第十二子时,明显比第一子慢许多。
自得地啜了口茶,她趁安莲低头思考之际,坦率地打量这张绝世容颜,看着看着脑海中突然浮现小时读到的‘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之句。当时还笑徐太妃常太妃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却也当不得如此赞美,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斯人,恐怕是曹植言过其实。后遇到高绰君,雅则雅矣,却少了朝霞的灿烂。如今见了他,才知道此句竟是专为他而写。世上果然有这样的容貌,即使看过千遍万遍,到第一千零一遍一万零一遍时,还是会忍不住赞叹。
白子轻落,安莲抬头迎上她的目光。
明泉毫不掩饰地一笑:“看到皇夫的时候,朕真希望是在照镜子。”
安莲伸向棋盒的手顿了下,他的容貌虽然天下皆闻而广议,但知他个性之人都不敢当面谈论。偏偏这次议论之人是当今皇上,而他居然不感到不悦,甚至……暗暗欣喜。
明泉见他不语,不禁有些尴尬。毕竟男女有别,身为男子,尤其骄傲如安莲,大约不喜此类赞美,赶忙岔开话题道:“你猜第一个来的会是谁?”
王泰同虽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角色,但他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一石投下,必然水浪千层,却不知道谁的性子最急。
安莲缓缓道:“恐怕是个意想不到之人。”
谁是意想不到,谁又是意想之中?明泉苦笑道:“看来是朕问了个怪问题。”
她的话音刚落,便听严实道:“户部尚书孙化吉大人求见。”
明泉怔了下,喃喃道:“果然意想不到,宣。”
孙化吉进来的时候眼睛笑眯成一条缝,连喊万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