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色无疆-第6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可是殿试三甲的名单出来了?”明泉精神一振。
“正是。”严实将手中三封信封高举过头,“皇夫殿下请皇上御览亲点。”
明泉点头接过。
“礼部尚书杨焕之大人递了告假条子,正在吏部。”
明泉眉头微拢,“孙化吉递觐见折子没?”
“还不曾。”
“恩,你先下去吧。”算起来,杨焕之告假已有三天了,连镌久仍是托病不出。幸好还有个处事圆融的孙化吉,可以让她放心交付与北夷谈和之事。只是范拙走后,担起吏部的便是姜有故那个老迂腐,明泉想起便头疼不已,若将六部之首的位置交于他,她第一个反对。
将信封中的考卷抽出,通常殿试最主要看的还是文章,能不能做官,能不能做个好官,都从文章上来。
看第一张考卷,文字清秀,隐隐有几分梅竹傲骨。满篇的仁德治国,虽无新意,倒也文笔流畅,思绪如泉,让她看得频频点头。
“明泉。”瑶涓突然唤道。
“恩?”明泉下意识抬头。
“罗郡王手中有多少兵权?”
明泉目光一闪,“八万至十万左右。”那卢镇邪不知还算不算。
瑶涓像下了某个决心,“我……”
“皇姐,”明泉截断她的话,“只要你说一句,心中再无尚融安此人,朕立刻下旨休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瑶涓脸色刹白。
“皇姐,”明泉盯着她,一字一顿道,“江山是朕的负担,夫婿却是你一生的幸福。朕已经负了个玉流,不想再背负对另一个姐妹的愧疚。”
瑶涓咬住下唇。
收起信封,她叹气起身,脚刚迈出两步,便听瑶涓幽幽道:“让他明日午时来一趟回澈殿吧。”
明泉回身笑道:“好极好极,朕一定让御膳房备下好菜。”
瑶涓看着她许久,嘴角缓缓露出一抹浅笑。
明泉怔住,这样毫无顾虑的笑容竟让她的眼眶微热。
不想让瑶涓看到她失态,她又扯了两句便走了出来。
桥的另一头,严实正恭敬地候在那里,见她过桥,立刻迎了上来。
“将瑶涓宫的宫女统统带回训诫阁。”明泉的脸立刻冷下来,“朕要她们明白,瑶涓宫是皇姐的居所,不是她们的乐园。”
严实急忙应道:“是。”
“也不必再派人过来了。”说到这里,她眼中缓缓流过一丝暖意,“恐怕这宫殿也用不了多久了。”
“是。”
明泉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道:“还没有阮汉宸的消息么?”
“回皇上,尚无音讯。”
虽是意料中的答案,却不免失望。自她回宫后,寻找阮汉宸的人马前前后后派出三拨,可结果却不约而同的一致:石沉大海,无迹可寻。她回朝的消息传遍天下,没道理他不知道。究竟是遇到了什么,竟让他延误至今,甚至连口信都没有。
“继续查!”
三甲
在皇姐处盘桓几日总算有了收获,压在心头的烦事又少了一桩。
明泉回承德宫,换下衣袍,命人在树下找处凉荫,放上瓜果茶点,又备下笔墨,便坐在宽椅上拿出适才未阅完的试卷复读。安莲选出的头三甲都写了手漂亮的好字,或秀逸清俊,或刚阳遒劲,或工整优雅,使人读文之余,更有种如临字帖的舒爽。她提起笔,侧头想了想,才在试卷上书下评语。
第一位考生禀承圣贤之言,引古述今,可谓通晓各家之长。
明泉在卷上写的是:所学硕硕,不见其果。
第二位考生则引以决堤之事,叙之滔滔。虽言辞犀利,却华而不实。
明泉提笔写下“知柴米之价否”六个大字。
第三个考生更为与众不同,看他的文,耳边几可闻庙宇重楼的撞钟木鱼与寺人轻诵之声。将天下事与佛学混之一谈,往大里讲是众生平等,往下里说却是三世因果,推崇为善去恶。
她几乎有些苦笑不得,按理说,能写下这等文章,不是佛门高僧,也应是化外散人,怎得还有兴致参加科举?闭了闭眼,她最终给的评语却是:予汝官袍玉印,拭这红尘明镜。
又依次写下状元榜眼探花,然后递给严实,“送去长庆宫。”
难得安莲选的三人不但才华出众,且各有特色,让她不必费心他们的去处。状元历来进的是翰林院,第一个考生博学多识,正合适。榜眼则去地方历练,等磨得光了再看看,究竟是玉是石。至于第三个,若他真如文章所写,那么天下将又多了一名悲天悯人的御史。
严实衣角才消失在转角,就又走了回来,“启禀皇上,清惠宫张富贵求见。”
“哦?”明泉眉峰一挑。打从知道金伯雨居然在宫里暂住下起,她对清惠宫的人是能不见就不见。这些天又的确忙了个焦头烂额,因此回宫后除了她病倒那几天她来过三回外,倒也未再见过。因此张富贵此时的来意格外让人琢磨。
“宣。”
张富贵垂手低头过来打了个千儿,“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母妃近来可好?”她也不叫他起来,只是坐在椅子上亲切地问。
“太妃娘娘挂心皇上身体,已斋戒十天。”
“母妃有心了。”明泉淡淡道。这个答非所问得好。
张富贵见她不提他的来意,只好硬着头皮道:“娘娘遣奴才来禀告皇上,凤章宫已收拾妥当。”
“凤章……”明泉恍然大悟,暗怪自己粗心,封了安莲却忘记让他搬入与皇夫身份相符的宫殿。“难得母妃思虑周详。”
张富贵目的已达,因此又谦恭两句便去了。
明泉坐在树下一个人又想了想,起身道:“摆驾长庆宫。”
严实刚应了一声,又听她收住脚步道:“还是你去宣旨吧。”她的面孔上摇曳森森树影,神色颇是踌躇,“朕,还是不去了。”
自从那次病中,他说了那句“可以”之后,她便有些不敢见他。就算见了面,一对上他那双似包含无限的幽深眼眸,心便涌起股说不出来的虚意,好似有什么不得见光的东西正在他的注视下无所遁形。害得她每次上朝和赶集似的来去匆匆。
不过也有好处,如今满朝文武都以为她为国操劳,争分夺秒,以至奏折都写得格外简练,省去许多不必要的修饰。
她定了神,表情慢慢沉淀下来,最后只是缓了口气,轻轻道:“让司天监挑个黄道吉日,请皇夫移驾凤章宫。”
严实垂手道:“是。”
“另外在北夷使者进献的皮毛中各挑十六条上好的给各宫太妃送去。”她叹了口气,喃喃道,“不知道孙狐狸谈得如何了?”说到狐狸二字,心却猛得一抖,仿佛被拳头攥住,闷闷地透不过气。
严实刚退下两步,抬眸见她脸色蓦地发白,不禁唤道:“皇上?”
“恩。”明泉看他神情紧张,宽慰一笑,“你等下去医署要些上好的补品,明日随朕去看望连相和杨卿。”
“是。”严实边应边在心中捉摸补品的分量。
“要砸得动人心。”明泉好似看透他的想法,慢悠悠地步了一句。
严实这才放心去了。
明泉又在树下坐了一会,看天色又无情地逝去几分光亮,才无可奈何地进殿批奏折去了。
奏折一批,便批到晚膳时分。她用完膳,正欲继续,便听外面通报道:“户部尚书孙化吉觐见。”这是如今为数不多她见着高兴之人,闻言便道:“快宣。”
孙化吉低着头进来。上朝时隔得远,人又多,她瞧不真切,现在走得近了才发现他那身仙鹤麒麟袍似乎变得松垮了些。
“臣孙化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赐座。”
“谢皇上。”孙化吉找了张不近不远的椅子坐下,抬起脸来。鼓鼓的脸颊清瘦了几分,白嫩的肤色也平添几分暗黄。
明泉轻叹口气,“孙卿辛苦了。”
孙化吉闻言立刻起身道,“为皇上尽忠为我大宣朝效劳,乃臣之荣幸。”
“哦?那北夷使者上次送亲,这次谈和,说来你们还是故人,不知道对孙卿参与这次和谈有何看法?”
“看法十分复杂。”他也叹了口气。
明泉感兴趣问道:“如何复杂?”
“据说外事馆修了八次门,买了三十套茶具备用。”
明泉忍住笑道:“的确十分复杂。”
孙化吉得意地笑道,“臣特地又送了几套稀有的茶具让使者挥霍。”
明泉终于忍不住笑出来,“是不是每一套茶具的价值你都已经记录在案?”
“不但记录在案,而且已经送往外事馆由使者亲览。”
“很贵?”
“不贵。”孙化吉眨着眼睛道,“只要使者肯同意在条约上做小小的让步就一点都不贵。”
“只是小小的让步?”
“的确是小小的让步,不过是将夏家镇归我大宣国境之内罢了。”
明泉沉吟了下。夏家镇的归属历来模糊,因此北夷送还的五城之中并未包括此地。
“夏家镇对镇北国公府及大宣意义重大,臣想……”
“放手去做便是。”她笑如清风,眼中载满信任,“朕既然让你全权处理议和之事,就无须事事征询。”
孙化吉乃老而油滑之人,虽心中感动,面上却是半分不露,起身道:“臣遵旨。”
她手指在案上轻轻敲了两下,状若不经意道:“回京后,底下一切可安好?”
这句话包含的意思可分解为很多种。先是底下二字,可指朝官,也可指京城百姓,更可指天下。而一切安好,可指身体安好,也可指万事妥当,更可指天下人心。孙化吉暗自掂量了下,缓声道:“臣这几日前脚出礼部,后脚进外事馆,户部之事暂交由郑旷,所幸还有条不紊。”
“那吏部呢?”明泉没被他打马虎眼过去。
孙化吉比往日消瘦却依旧可以捏出两个大馒头的脸上露出迟疑的表情,道:“倒是听闻因科举之事而忙碌异常。”
“朕看是焦头烂额之余,还心猿意马吧?”明泉没好气道,“那个姜有故居然向朕抱怨人手匮乏,哼,现在吏部谁的官职比他高?要人不会自个儿去挑么!管吏部的还伸手向朕要人,亏他有脸提吏部尚书的空缺!”
孙化吉凝立一边不敢接话。
明泉瞟了他一眼,“朕看孙卿礼部的活儿干得不错,要不要再换个地儿,尝尝六部之首的滋味?”
孙化吉急忙摆手道:“好歹请皇上体恤,臣是一刻也离不开银子,这几日真是煎熬死了。”
明泉见他神色向来嬉笑的面上竟有丝紧张,想来是真的不愿,遂有些意兴阑珊,“朕随口一提罢了,真把你调去吏部,恐怕日后大家都要紧着腰带过日子。”
孙化吉立刻谢皇上嘉奖。
“行了,退下吧。”明泉疲惫挥手。范拙辞官、连镌久杨焕之告假,将她闹了个措手不及。挖东墙补西墙实非上策,她必须要想个妥善之法。
揉了揉端坐一天而酸痛的背脊,她正要拿起剩下的三四本奏折翻阅,眼睛却瞄到放在案上的点心。精致的芙蓉糕正静静地躺在松鹤延年青花瓷上,齐整得块块相叠。
明泉拈了一块在手里,看了半晌,张嘴欲咬,却终是叹口气,放了回去。
探望(上)
翌日朝会,明泉因心中惦记下朝后去连相家的事,因此有些心不在焉。而安莲面色淡漠,身旁气息比往日更疏离几分。朝臣见他们一个恍惚一个冷漠,不敢拿芝麻绿豆来说事,以免自讨没趣。整个早朝在严实尖锐又千篇一律的说辞下仓促而过。
下了朝,明泉想起凤章宫之事,原想问问安莲的意见,哪知她才一个转身,那抹高贵的影子已上了车辇,径自而去了,动作快得连阵风都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