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色无疆-第5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股热流自掌心源源传来过来,将身上的虚脱疲乏去了一点。此种感觉明泉自是不陌生,这几日他便是用这种方法勉强维持她的病况。
“斐旭……”她嘴巴微张,一连串咳嗽接踵而来,好似要把五脏六肺一股脑儿呛出来。
斐旭将她轻轻放下,“到了奉阳再说吧。”
明泉怔了下,疲软的双腿几乎支不住身体,向一边倾了去,来不及惊呼,自己已被打横抱起。
“这样可好些?”呼吸拂在额头,轻软如棉絮。抬起头,对上一双担忧的眼眸,眼底还是一片清亮,那种清亮即使穷集天上所有乌云也不能遮盖。
她眨了眨眼,光彩自瞳孔最深处轻绽,“你、为什么当帝师?”说这话的时候她没有咳嗽,还是定定地看着他。
斐旭似乎楞了下,慢慢侧过头,想了想,“大概是我太穷了吧。”感到怀里的人疑惑的目光,他又补充道,“你知道,帝师的俸禄不少。”
怀里人没有丝毫反应,他低下头,才发现她已经闭上眼,前额顶在他的臂弯里,侧脸安详而宁静。
手臂紧了紧,他脚下略快。
大约半柱香后,隐约可看到前方的官道。向来嬉笑无忌的他也禁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来,却听怀里的人在胸膛前闷闷的发出声音,“若有一天我不是皇上……”话音渐轻,几不可闻。
斐旭眉梢微动,目光在一瞬变幻千万,然后低下头,一脸茫然地问:“什么?”
明泉缓缓转过头,大半边面色憋得绯红,眼睛半张,木然地看着他的衣服领口,“朕是说,帝师和孙大人……真是天生一对。”
斐旭闻言一笑,眉眼灵动,“天生对头吧,我可不喜欢把银子放到别人的兜里去。”
明泉嘴角掀了掀,似有笑意。
官道近在咫尺。“奉阳就在前面,且先等等,与其他灾民一同进去。” 路引在孙化吉身上。奉阳不比其他小城,没有路引,恐怕连城墙都摸不到。不过最近灾民流窜者众,高阳王又素喜善名,自然不能拒之门外。因此要入城,只能混在大批同乡的灾民中间。
“都听你的便是。”她说得极轻,喉咙涌上的瘙痒,让她几乎忍不住又要咳嗽起来。
斐旭走到官道旁,将她轻轻放下,自己则扯下一块衣料,将头发盘在头顶裹了起来。幸好只是初春,严寒未尽,他的装扮倒也不突兀。
从晌午等至傍晚,马车陆陆续续来了几辆,还有一行护镖,惟独灾民一个不见。
斐旭摸着明泉越来越热的额头,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他心里已有最坏打算,无论下一批来者何人,都拿下强行进城!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天色近黑,斐旭算着差不多到关城门的时间,终于来了一批灾民,稀稀拉拉十几个人,少的搀扶着老的,男的拉着女的,几个稍微年轻点的走在最后。
“门!见到门了!”走在最前面的老汉扯着嗓子嘶吼了声。其他人立刻振奋起精神,走路也加快了几步。
斐旭见机不可失,抓起泥土抹了把脸,抱起明泉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几个青年快走几步,一人一手抬住他胳膊,“兄弟?”
斐旭将身上半数重量靠在其中一人身上,虚弱道:“我要去……奉阳。”
明泉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下。
那个走在最前的老汉已经走了回来,历经沧桑的眼睛扑闪了一下,“快到了,一起走吧。还能走得动么?”
斐旭半张着眼,目光犀利地透过额前凌乱的刘海与他轻轻一触,点了点头。
“那就走在中间吧。”老汉背过手又走到前面去了。
青年们见状拍了拍他肩膀,退到队伍最后。那个被他靠了半天的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耸了下肩,将斐旭顶了回去,才轻哼一声走回去。
斐旭抬头,但见前方奉阳城墙巍峨雄壮,远看如绵延不绝的山脉,在半黑的天空下雄踞一方。夜越来越黑,老汉的步子也越来越快,那黑块般的城门也一点一点得变大,直到仰望。
城门前几个官兵挺直地站在两侧,好象雕像。
老汉弓背走到官兵前面,点头哈腰地说着话。官兵们冷着脸,不笑也不应答。老汉不死心,两腿一曲,当众跪了下来。
“林先生!”众人脸色惊怒。有几个青年忍不住冲上前。
“站住!”老汉回过头朝他们低喝。青年们见他脸色刚肃,不怒而威,齐齐一怔。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自大门里转了出来,先是打量了眼人群,然后走到老汉面前,亲自搀了起来,“老丈多礼了。”
“这位官爷,行个好,让我们进去吧。”老汉见机抓住他的手,“我们都是从俞家村逃出来的,大水一冲,房子、地都没了……本是六神无主,却听说高阳王仁义,在奉阳设了粥铺,还能重新领些粮食种子,这才领着一众老弱妇孺前来投奔……还请官爷行个方便。”
那军官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听老丈谈吐,不像平常人家啊。”
“老朽不才,曾给村长做个几年师爷……”说着低下头来。村长大多是村民自己推荐,不属官府编制,所以所谓的师爷更是毫无分量。
军官叹道:“若换了平常,我自然会放各位进去。可惜王爷此刻不在城里,这等事情,我实在不好做主。”
老汉又道:“那请官爷先放妇孺进去,我等可在城外等王爷回来。”
“王爷怕一时三刻还回不来。”军官又朝那群人看了眼,“你们不如去泊夏城吧,那里的知府素有善名,想必会收留各位。”
“天色已晚,官爷可否留我们一晚,待明日再走。”他紧接着又补充道,“只需在墙角缩一晚便可。”
军官面有难色,“这……”
一个官差从城里匆匆走来,向他低语几声。
军官似是一怔,“晓得了。”抬头朝正眼巴巴看着他的众人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真是巧极了。高阳王妃体恤受灾百姓苦难,在东街旧舍设了粥铺和暂居所,各位且随我来。”
众人自是道谢不迭。
斐旭眉毛轻挑一并跟了上去。若是他刚才没听错的话,那个官差明明说下命令的是楚方先生,怎么会变成高阳王妃呢?有意思。
病榻
所谓的粥铺不过是在一排低矮的平房前摆了两个大桶,桶还有八分满,想来才分了没多久。大桶前排了长长一溜队伍,衣衫褴褛,披头散发,各个耷拉着脑袋,彼此也不搭理,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前面一个人。
一个官差站在队前分发,粥舀起来的时候还发出滴答的声音,在只有星光指路的夜里显得格外孤寥。另有三四个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见到军官过来只把头偏作一边当没看到。
军官也不理会他们,转头对老汉道,“便是这里了。”
“多谢官爷。”老汉朝他拱手谢道。
“举手之劳罢了。”军官又朝官差看了一眼,“我只能送到这里了,老丈自己保重。”
老汉默然点头,显是听出他的言外之音。
斐旭趁众人不注意,放慢脚步,缓缓落到最后,正要转身离开,肩膀却被一个青年搭住,“兄弟……”换了平日,那青年身手再快十倍也不可能搭住他,可连日的奔波劳累及担忧实是让斐旭的体力熬到了极致,因此心中猛怔,表面却不动声色道:“何事?”
“阿强!”老汉突然喊道,“又偷懒!磨蹭什么,还不过来!”
那名叫阿强的青年讪讪地松开手,快步走到老汉跟前。
“还不去排队。”老汉瞟他一眼。
“哦。”阿强漫应一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却见斐旭原先站的位置已被其他人占了去。
明泉一觉睡得骨头松软,醒来时正好对上慕流星好奇张大的眼睛。见她想说什么,慕流星立刻乖巧道:“哥守了两夜,今晨看皇上退了烧才歇着去了。”
她眉头微动,嘴巴又张了下。
“放心,哥武功这么好,不会有事。”
明泉翻了个白眼,“你……”
“我没骗你!”他举起一只手,作发誓状。
“水!”她豁出全身力气低吼。
他脖子一缩,跑到桌边倒了杯水,端过来看着她躺在床上无奈的表情,想了想,又把杯子放回桌上,先扶她坐起,再跑去将水递过来,“喝吧。”
明泉看着他无辜的表情,突然想起小时候太傅说过'嗟来!食!‘的典故。
“你怎么在这里?”润了下嗓子,说话流畅许多。
“和哥约好的,若失散的话便来这里会合。”说着,他委屈道:“这半个月等得我头发都快白了。”
“你和斐旭几时和好的?”她盯着他的眼神意味不明。
慕流星搔了搔头,“这事说来话长。不如……”
“洗耳恭听。”她斩钉截铁道。
“那……从哪里开始说?”
“从你哥开始……”她把'你哥'两个字咬得极清晰,也极缓慢。
慕流星莫名地哆嗦了下,“这个,其实你说破他是我哥那天夜里,我们就相认了。”他当然不会说过程中他曾将斐旭逼得跳了臭河,才完成感人肺腑的兄弟相认。
“那后来你和他的水火不容也是装的咯?”她的口气有些危险。
他舔了舔嘴唇,“这个,又说来话长。”只是略顿了下,又乖乖接下去道,“在出行之前,我哥曾来找过我,让我假装与他不合,以便与跋羽煌留在同一个马车,就近……恩……”
“监视?”她帮他接了下去。
慕流星默然。
“他总该告诉你,跋羽煌的真正目的吧?”跋羽煌的行为曾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先是宫里莫名其妙的张扬和挑衅,似乎是将苗头对准了皇夫之位,其后是出宫后的沉默以及……脑海突然闪过他阴狠的恨语和摔下马时漠然的表情……心猛得缩紧,那种恐慌延续至今,滞留不去。
还有从西面突围,奉堤冲垮……一切巧得好象有只手在后面拨弄,布好棋局,等着棋子自己跳进去。
“应该是为了回北夷登位。”慕流星回答得很快,好象一早知道了答案。
明泉手心一紧。回北夷登位?回北夷登位!不错,能让他如此处心积虑,甘冒奇险的也只有此事了。
她怎会忘记他曾是骄傲的北夷之鹰!
“可是北夷的老王爷不仍在位么?”当初既能杀他妻儿,逼他来宣,便是抱了破釜沉舟的决心,绝没可能在他一事无成的情况下,允他回北夷,还将王位传于他。
“我得到军报,北夷发生内乱,北夷王在战乱中被流箭射死了。”
她突然想起他虽经历牢狱之灾,不过西南军总兵五个字依旧挂在他的顶戴上。“那现在当权的是谁?”事情的脉络隐隐浮出水面。
慕流星摇摇头,“如今北夷一片混乱,一直 有谣言说跋羽 煌早回北夷,此次叛乱也是由他而起。”
“怎么可能?”跋羽煌与她分开不足半月,论脚程也不可能到北夷。何况奉堤大水,就算他是始作俑者做了万全之策,也定会被殃及。明泉托着杯子,然后恍然叫道:“原来是这样!”
跋羽煌走得每一步都是经过精心策划的!或者说,自他来到宣朝皇宫的那刻起,他就无时无刻不在为回国篡位做准备。
先是在册封之夜的倾吐,引起她的警戒。然后的挑衅,让她对他的存在产生强烈的不安。再与安莲冲突,搅乱整个后宫……让她祭祖时不能放心留他在后宫。胜州与北夷相交,从那里回去自然比帝州近了百倍也方便百倍。当然若此计不成,也可造成他一心当大宣皇夫的假象,从而拉拢或离间大宣朝臣,为他所用。彭挺与徐克敌便是最好的证明!
可惜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大宣皇帝即位后的祭祖实是打着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