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之途-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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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弗雷德情不自禁退后几步,声音因为激动变得有些沙哑:“鲁克,竟然是你!真让人想不到!”
“完了!”鲁克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是哪里露出了马脚。监控署的署长,这个名叫阿尔弗雷德的军官,难道真的见过他?他放弃了伪装,腾地站了起来,颓废畏缩一扫而空,像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让我看看,你的身体下藏的是什幺!”他用天原语冷冰冰地说道。
阿尔弗雷德摇摇头,也用天原语说:“换了一副皮囊,你就不认识我了吗?”他伸出右手,食指上窜出一枚乌黑发亮的利爪,念了几句咒语,从额头一直划到下颌,皮肤“哗啦”分在两边,探出一张狰狞的面容来。
鲁克一开始没有认出来。他的第一感觉是,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纵横交错的伤疤,伤疤上重迭着伤疤,能够称得上完好的皮肤不超过半寸见方。头皮完全被掀去,露出白森森的天灵盖,右眼是一个黝黑干枯的窟窿,鼻子和嘴唇不翼而飞,伤口没有经过治疗和整饬,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你会认不出我的,说实话,当我第一眼从水里的倒影看到自己的时候,我的呼吸足足中断了三分钟。那三分钟就像几个世纪那幺漫长——不过你知道我的感觉是什幺吗?我非常地开心!尽管弄成这副模样,我终于活下来了!”他把头颅缩回去,皮肤自动合拢,重新恢复成阿尔弗雷德的模样。
“英招,是你吧!”鲁克记起了他,妖怪族林泉派北区的领袖,那个机警而深沉的妖兽。
“是的,不过这个名字我已经很久没用了,现在我是铁沙国星罗基地监控署的署长阿尔弗雷德,英俊潇洒,前程远大。”阿尔弗雷德平静地说道。
“为什幺会弄成这副模样?”
阿尔弗雷德从橱柜里拿出两瓶烈酒,丢了一瓶给鲁克,自己旋开塞子,仰头喝了几口,长长舒了口气。他说:“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除了你以外,我想不出第二个人,可以坐在我的对面,让我平静地讲给他听,而不感到自卑。”
鲁克喝了一口酒,靠在沙发里,让自己松弛下来。冰冷的酒液从喉咙口流到胃里,像一道燃烧的火焰,血液加快流动,手脚一点点热起来。窗外是漆黑的夜,风声嘹亮,他突然觉得,活着的感觉是多幺美好。
第十一集 超导机夔 第二百六十八章 阿尔弗雷德(5)
酸与跟神耆童是不同类型的人,他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鲁克杀死了他唯一的儿子狍鸮杨天成,酸与百般加害,非但没有报仇,反倒让鲁克获得了麒麟机夔的力量,怨气无数宣泄,他就此迁怒于英招、狴犴和巴蛇——他们既然与鲁克走得很近,就先到黄泉路上去等候吧。
因此当飞鼠郑蔚征求他意见的时候,酸与毫不犹豫推出了他们三个,与机夔战士联手,消灭他们的心腹大患牒荼母体。正如他预计的那样,这是一场无比凶险的任务,奢比、狴犴和巴蛇先后惨死在半妖人手中,述荡和英招侥幸逃脱,回到了妖怪族的地下王国。
然而形势已经发生了巨变。
少壮派一方,飞鼠郑蔚旧伤发作,身体彻底垮掉了,他几乎失去了行动和说话的能力,缠绵病榻,每况愈下。各方势力都在观望,等候着新的妖王诞生,而烛阴更是蠢蠢欲动,若不是述荡及时赶回来主持大局,沙城可能再次被内乱席卷,陷入不可收拾的境地。
林泉派一方,酸与取代神耆童成为新的领袖,在帝江神和泰逢的支持下,他以雷霆万钧的手段清除异己,废弃北源城,把族人尽数迁往沙城附近,重新回到妖怪族的大家庭中。英招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他发现林泉派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了,北区拥护和效忠的对象是酸与,自己的亲信已经毫无例外成为了清洗的牺牲品。
审时度势,英招毫不犹豫离开了林泉派,潜入沙城,试图投向述荡,以求东山再起。
这一明显的背叛行为激怒了酸与,他宣布英招从此不再是林泉派的一员,任何杀死他的妖兽都将获得丰厚的奖赏。
英招在述荡的庇护下艰难地活下去,少壮派鄙视他,林泉派唾弃他,但他始终坚信,这只是坚冰下的种子必须经历的考验,总有一天,春风会吹散寒气,冰层融化为滋润大地的甘泉,种子从地下萌芽,开枝散叶,茁壮成长。
但是这一天始终没有来到。
飞鼠郑蔚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为了决定妖王这一头号的归属,述荡、烛阴和酸与进行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决战。在众目睽睽之下,酸与先后挫败了烛阴和述荡,登上了妖王的宝座。
他那不经意扫过英招的目光,让他不寒而栗。英招清楚地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是什幺,他没有犹豫,立刻离开地下王国,向北逃亡,消失在茫茫大沼原中。
那是一段生死攸关的旅程。以泰逢和烛阴为首的远古妖兽紧追不舍,由南到北穿越整个大沼原,他们先后十一次追上了英招,展开殊死搏斗,每一次都被英招利用地形侥幸逃脱。到最后,追踪的敌人只剩下泰逢和烛阴,他们看着英招跳进臭气冲天的沼泽里,奋不顾身潜入底部,吐出一连串窒息的气泡——他们终于放弃了。
泰逢感喟地重复了一句非常著名的话:“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活下来,说明他有活下来的理由和资格。死生有命,我们不能违背天意。”
这句话是妖怪族故老相传的名言。许多年以前,帝江神也在类似的形势下说过,当时他感喟的对象是历尽劫难的麒麟兽,后来麒麟兽成功地度过了难关,成为妖怪族的领袖,并且带领自己的族人走上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英招在沼泽深处拼命挣扎,淤泥从四面八方涌来,他像一头溺水的野兽,五脏六腑得不到空气,几乎要炸开来。就在英招彻底绝望的时候,他被缓缓移动的暗流推进了一个地洞,手脚触到了坚硬的石块。就这样,他再次活了下来。
英招从淤泥里挖出昆虫和草根,强迫自己吞下肚去,然后,他在漆黑的山洞里摸索爬行,像没头苍蝇一样,走了整整七天七夜,终于见到了久违的月光和星光。
他已经走出了荒无人烟的大沼原,天原国的首府沼北城就在前方。
但是英招没有结束自己的逃亡,他绕过沼北城,一直向北,穿过天农草原,进入了铁沙国。他要去异地,投他乡,忘记过去,开始新的生活。曾经的雄心壮志已经全部消磨了,剩下的信念就是湮没在人群里,坚强地活下去。
英招捕获了一个年轻的下层军官,用读心术榨干了他的记忆,用换皮术把自己受伤的身体遮掩起来,并且继承了他的身份。从此他就是星罗军的下士阿尔弗雷德。
英招迅速适应了军队的生活,他干得很出色,下士,中士,上士,准尉,少尉,中尉,上尉,大尉,少校,中校,上校,一路升上去,就像坐了电梯一样。星罗基地的金善鑫上将非常欣赏他,把他视为亲信,英招也没有辜负他的信赖,顺利完成了每一件任务,通过了每一个考验,就连内阁的国防大臣也注意到他,暗示金善鑫这是一个值得重点培养的年轻人。
融入人类的生活里,英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体验,他忘记了自己真实的名字和身份,一天了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阿尔弗雷德上校,用他的眼睛看,用他的耳朵听,用他的头脑思考,用他的心去感受——只有当夜深人静,举着酒杯凝望异乡的月华,淡淡的酸楚和悲伤涌上心头,他才会意识到,自己只是躲在阿尔弗雷德躯壳里的可怜虫。
他已经永远失去了自己的世界!
阿尔弗雷德结束了自己的叙述,他从来没有向别人袒露过心声,鲁克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这幺做让他感到由衷的轻松,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好吧,现在轮到你了,混进机夔研究所当一名清洁工,你想干什幺?也许我能够帮上忙。”
鲁克耸耸肩说:“我在沼南城混得很糟糕,我需要强大的力量来保护自己,战胜敌人,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N系列超导型机夔,你找对地方了!铁沙国的机夔研究所代表了禾洲大陆最高的科技水平,他们能够制造出第一流的机夔,就连机夔系统的发源地天原国也要自叹不如。”
鲁克试探着问:“我弄到几颗高品质的夔核,想混进机夔研究所,用里面的机器制成超导型机夔。你能帮我这个小忙吗?”
“如果我能够做到,当然乐意之至。不过鲁克,你要知道,我只是监控署新上任的署长,机夔研究所不归我管。”
“金善鑫是机夔研究所的所长,你是他的红人,不会一点办法都没有吧?”
“你有所不知,机夔研究所虽然在星罗基地里,但它是直接隶属于内阁的特殊机构,金善鑫只是名义上的所长,负责研究所的安全和戒备,连他都没有权限进入机密研究室。”
“噢?”鲁克有些意外,“那幺谁才是机夔研究所事实上的一把手呢?”
“副所长金河川,他是个神秘人物,很少露面。据说他是首相的亲戚,甚至有传闻说他是首相的私生子。”
“他现在在哪里?”
“谁知道,也许在D区的某间研究室里,也许在某个美女的床上。他一向神出鬼没,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
“这倒有些棘手了……”
“对了,那天沙文潜入D区时,你也在场,是不是?”
鲁克点点头,老老实实说:“我贴在天花板上,那里是摄像头的死角。我担心沙文牵累我,所以杀死了他。你是怎幺发觉的?”
“从监控录像里。你干得很出色,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其实我早该想到是你了,能够释放出高压电流,除了你没有第二个机夔战士能做到了!可是你是怎样进入D区的?又是怎幺出来的?”
“这就是我的秘密了!如果你能帮我把夔核制成超导型机夔,我就告诉你这个秘密。”鲁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这些话你应该对金河川去说!小心,我已经把分析的结果上报金善鑫上将了,我劝你还是及早放弃吧。”阿尔弗雷德仰头把酒喝干,“还要吗?这是铁沙国有名的伊格纳缇伍兹酒,喝进肚子里像一团火,非常过瘾。”
鲁克摇摇头,举起手里的酒瓶,里面还剩下大半瓶金黄色的液体。
“在铁沙国,我有一个朋友,他的名字叫卢熹俊。他是卢正煦陛下的第二个儿子,王室的重要成员。今天他特地从西宁宫赶过来见我,带来一个意外的消息。陛下亲自安排REDstorm到星罗基地酬军,开一场特殊的演唱会,这个消息会在今天早上宣布,我向驻扎在基地的所有军队都会为之欢呼的。”
鲁克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酒。
“我想知道,王室有什幺打算,REDstorm的这次酬军,真正的目的是什幺。”
“为什幺这幺问?”
“尹明哲这个身份一点问题都没有,简直是天衣无缝。实话对你说吧,在铁沙国,只有卢正煦这种根深蒂固的老狐狸才能办到。作为星罗基地监控署的署长,我不能坐视不理。鲁克,不管卢正煦承诺什幺,我也能做到。王室已经沦为一种没有实权的象征了,他们没有前途,鲁克,还是站在我们一边吧!”
“你们一边?”
“是的,首相,内阁,议会,还有军队。”
鲁克想了想,说:“很抱歉,我什幺都不知道。”
阿尔弗雷德意味深长地望着他,摇摇头说:“很遗憾。鲁克,真的很遗憾。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