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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一盏春光[豪门]-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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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恩爱,总得吵架,冷的热的,说实话,也摔过东西——虽然某人都给我原样买回来了。话说之前采访,钟生,你也说过我缺点是不是?那大家打平了啊,都不准说了。”
  钟太太冲人眨眨眼。
  “但我补充一句,……虽然麻烦,”她笑,“但是因为我遇到的是你,所以,我想能把吵架也当做过日子的调剂,或许幸福的一种吧,咳,好像昨天还跟你因为忱忱去哪个中学吵架了,钟生,我先跟你说对不起,但我跟你打赌,到最后你还是听我的,哈——等等,隔壁该不是阿晟又被气哭了吧?我得去看看,先不录了,谢谢谢谢大家。”
  伴着钟太太慌不择路地起身出门,喊一声“忱忱,弟弟怎么又哭了?”,视频也切换播放页,到了最后一个。
  这次是六十二岁,哪怕反复染黑,也遮不住偶尔鬓间没藏好的白发——是老了很多的钟太太。
  那个十年,或许是因为正逢老友宋致宁罹患肺癌去世,所以视频上,刚刚参加完葬礼回来的钟太,显得格外苍白憔悴些。
  她在镜头前沉默许久许久,斟酌字词,末了,也不过说一句:“唉,说真的,人老了,就会死的。”
  “这几年,咱们身边走的人开始越来越多,我也在想,要是我哪一天也走到这一步,该怎么办呢,钟生,我们俩结婚这么些年,如果哪一天我先走,又或是……你离开我,我觉得日子都一下子塌了天似的,你说是不是?”
  她有些苦恼地捏了捏眉心,又是好一阵的沉思。
  “结婚的时候是为了爱嘛,但是婚结得久了,想的就是你陪陪我,我陪陪你,什么情啊爱啊,到最后都只是说,对我而言,我希望能健康一点,能长命百岁,以后我能陪你久一点。想起来真是有点后悔,年轻的时候我猛起来,一个人能干两瓶威士忌,对身体不好,真的不好,以后一点也不沾了,要拉着你天天去散步,去锻炼才行。”
  “还有……”
  陈昭顿了顿,压低声音:“我知道这么说你会不开心啦,但是,还是要偷偷跟你说,其实上次你让我去找Dr。李做检查我没有去,因为据说要扎针,你知道你老婆我啦,年纪越大越怕打针,你又出国去了,要是找意忱啊、阿晟啊,又怪丢脸的,”她弯弯眼睛,“所以这次就没去哦,等你回来了,一起去打针吧——能找个人老了的时候一起挨针,这就是我总结出来的结婚经验喔!好了好了,不说了,我要去接外孙女放学了,希望下个十年的时候,还能接着这么跟你说悄悄话。”
  她眨了眨眼。
  说得更低,更小心又不好意思,却还是字字清晰:“爱你哦,老伴~”
  画面在她的笑容里定格。
  钟邵奇和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们,依旧坐在原地,许久许久。
  而后,钟老先生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风沿着窗缝吹进房间,书桌上的纸页翻飞,是厚厚一摞病历和资料,写满了他在妻子患病这两年做满了的各色笔记。
  背过身,他冲儿女摆了摆手。
  “关了吧。还有,外头起风了,你妈妈怕冷,你们到楼下,守着天后庙的住持念经,给她烧烧元宝。”
  “阿爸……”
  “我没事。”
  两姐弟对视一眼。
  在他们家里,父亲和母亲不一样,父亲看着温柔,却总有他自己的底线、原则和坚持,做子女的,只能尊重,永远也没法像母亲一样,坐到他身边。
  他站得太高,身边的位置太窄。
  或许能予以世人一视同仁的温柔,但独一份的耐心,从来只留一份。
  “……那阿爸,”同样眼眶红红的钟意忱拍了拍弟弟的手背,先一步出声,“你好好休息,我们先下楼了。”
  话音落下,USB被干净利落地取出,投影屏也跟着关闭。
  不久,门锁合上,房间里重归寂静,亦只剩下他一个。
  钟邵奇看着窗外。
  原本倒真的没想哭的——他很少哭,前一天又哭得那么厉害,自己明白,能往外流出去的眼泪都流光了,往心里的从没断过,就不必哭给别人看了。
  可去医院时没来得及收的、妻子的手机忽然锲而不舍响起来。
  他受不住吵,不得不走到床头柜边,瞄了一眼,是个陌生的推销电话。
  挂断几次,还是打来,他索性接起。
  一接,对面热烈嗓音,便大咧咧嚷起来:“钟太太是吧,请问对我们新推出的旅行套餐感不感兴趣?夕阳红旅行团,带老伴两人游打八折,如果……”
  “不用打来了,”他打断对方,“她不在了,不用再打来了。”
  她不在了。
  “……”
  对面沉默着,被他猛一下挂断电话。
  她不在了。
  他取下眼镜,捏着眉心,竟被呛得发笑。
  而这四个字啊,终于成为歇斯底里哭泣的理由。
  “2059年7月8日晚11点37分,爱妻因抢救无效离世。
  痛失所爱,无心应对媒体。望公众留予空间,不胜感激。另,爱妻遗嘱,将名下所有约8亿港币资产,尽数捐献给上海儿童慈善基金会,我亦于本月签署捐献协议,日后公禀。
  愿生命虽逝去,而爱尚永存。
  钟邵奇亲笔”


第67章番外四一恨思远(上)
  “我去年这个时候;见过一个哥哥,他的爸爸来找父亲,说起话来好凶好凶。
  但他可厉害,可聪明;会变魔术;一打开手掌心,就能变出一颗漂亮的朱古力味糖果。
  我缠着他要他变糖果,于是那天他走之前,一共给我变了七次糖果;比七龙珠还要神奇,我开心极了;于是背着父亲,把那些糖偷偷藏在铅笔盒里,藏了很久很久。
  可惜;后来就全都融化了,铅笔盒里黏糊糊的。
  更可惜的是;樱花开了又落;那个哥哥再也没来过。”
  ——1995年;洛川一珩国小日记。
  “洛一珩;我要是跟你说对不起,你会不会打我?”
  “会。”
  “那对不起。”
  “……”
  “喂,小屁孩;你怎么不打了?”
  “懒得打。你那么想走就走吧——死在外面了,不用回来见我也好。”
  洛一珩是在很多年后的一个烟雾缭绕夜里想起的宋思远。
  想起他时甚至处境微妙;毕竟彼时的洛大明星手边,一侧是海关入境处的【钟绍齐】入境登记复印件,一侧是仍然屏幕亮堂的手机——就在两分钟前,他刚刚挂断了一个电话,电话里,他邀约“失了忆”的陈大师去纽约时装周给自己做造型。
  如若有人有心看到这,故事的前因后果想必自然清楚,这趟去纽约,是他早就想好的请君入瓮,也是一盘不赢即死的生死局。
  这么严肃的局面,结果当事人却在这样的生死关头,想起一个负心人,实在有点不着调。
  “……噗。”
  他被自己天马行空的嘲讽暗骂逗笑。
  在这样无需人知的深夜里,只是一根又一根,不要命似的抽着烟,脑子里的思绪翻来覆去,没法聚焦,到最后,似乎都不约而同地指向某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以为自己很久没有想起过,可脑子里明明一直都有的,属于某个人的踪迹。
  一声叹息,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手里烟蒂火光。
  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原来那个劝自己少抽烟的人,已经故去很多年。
  从前的洛一珩,私下里是从不抽烟的。
  一来,他少年时接受父亲的训练,深知烟草除了在应酬时做做噱头和谈资之外别无他用,副作用倒是有一堆,譬如早死,譬如黄牙,譬如花钱,简单而言,叫花钱买罪受;
  二来,他渡海回国,好不容易做了人人喜欢的大明星,那得顺大流宣扬宣扬“正能量”,抽烟被人拍去不像样,还得花上好几百万才能把照片买回手里,实在有点得不偿失。
  这么精打细算一番,他打二十一岁以后,就打定主意再也不碰烟了。
  ——至于重新开始抽烟抽得凶,又因为某个人的劝而狠下心来戒烟,那得是遇见宋思远之后的事。
  一段孽缘,不提也罢。
  非要说的话,代价实在远比收获大……
  那时见面说来也巧。
  是宋笙带着“老油条”宋思远,来找自己卖个人情,希望靠着自己彼时如日中天的人气,为她手里的地产项目拉个有力的代言。
  于是在一个热热闹闹的火锅店里,他们见了个面——明明算是第一次见,孽缘奇就奇怪在这一点,一见就让自己看对了眼,几乎称得上是两眼发亮,掩饰不住好奇和窥探,一点也没有大明星的矜持。
  毕竟,对面这个长着张人畜无害娃娃脸、偏偏还比自己高上半个头的青年,叫小三叔的“小白脸”,总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又觉得倍感亲近。
  ——这一定是初恋的感jio。
  于是阅女/男均无数,顶着俏脸横行霸道的洛一珩,在看见宋思远的第一眼,就这么轻率的在心里下了个判断。
  因此,哪怕对方比自己年长,又是个深谙世俗规则、话里话外都是试探的男人,听出来了个十成十的洛大明星,也在一秒钟的犹豫过后,打定主意往下跳,为了美色狂折腰。
  可惜事实证明,倒贴自然是捞不到好。
  对方一达成目的,出了门,就把他的电话删了个一干二净。
  洛一珩:“……”
  绝情风月死渣男。
  如果不是因为他早从父亲手里“赎了身”,不做狗头军师,去参与那些杀人越货的勾当,或许宋思远早就“意外身亡”,也就没有后来那么多故事。
  坏就坏在心慈手软。以至于第二次在酒吧私下见着面,看着宋思远一脸受了情伤的苦瓜样,他明明只是戴着口罩过来给自家兄弟周湛壮壮场子,也非得没忍住心里挠痒痒一样想凑到跟前去的蠢蠢欲动,装作漫不经心地踱到人桌边。
  猛一撞,精准无匹,撞翻他那小吧台上两杯威士忌。
  噼里啪啦一顿响。
  “……”
  这次换宋思远无语良久,末了,方才揉揉太阳穴,眉心微蹙,抬头看他。
  看了好半天。
  生得一张小白圆脸,高龄三十有五的小三叔宋思远,送给他一句醉酒胡话:“我认识你……那天小二丫头带我去见过的,那个小基佬?”
  措辞可谓是很不严谨了,换了别人,得挨上一拳才能收场,既然这么帅,就不打了算了。
  洛一珩被他气得发笑,好赖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也不怕被人拍,便索性一屁股坐到他身边。
  洛大明星搭着二郎腿,扭过半边身子,凑近他脸庞。
  声色恶劣,吐气灼灼:“小三叔,我没记错的话,那天为了给宋二小姐挣脸面,先有意无意撩拨我的是你吧?”
  “怎么了,目的达到了,开心了,就翻脸不认人?”
  “……”
  宋思远眯了眯眼,挑眉,圆娃娃脸天真轮廓,非让这表情逼出几分狠绝凌厉来。
  这话里不知道哪个词——后来洛一珩想,或许是“宋二小姐”这个名字,仿佛一下刺中了他的痛脚。
  以至于不过这一句暗笑讽刺,就能激得那位从来为人八面玲珑、是个混日子老手的宋家小三叔,忽而一把揪住自己的领子,那种极讥讽而清冷的眼神,将人上下打量一遭。
  “是我,”宋思远说,“所以你是没守住撩拨,也想跟我来点什么?”
  “嗯?”
  “撞杯子技巧太次了,三叔教教你?”
  他没来得及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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