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的十字架-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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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科学搜查方面的证据,但是也不是很难懂。原告方着重的点是球的重量上。发现遗体时,小夜子从小孩口中取出来的海绵球上沾满了唾液。在记录了当时小球的重量之后,继而推断出了唾液的量。纵使是按照八岁小孩的最低唾液分泌量,也是需要长时间的浸泡才能达到那种量。但按照蛭川所言,那个海绵球里唾液的含量不至于会那么高。
第三项证据是眼泪。
警察接到报警电话赶到现场的时候,小夜子正抱着爱美的尸体,同时还用手帕擦拭着爱美的脸颊。警察们还记得那个时候小夜子对女儿说的话。
当时的小夜子一边大哭,一边说类似于“女儿真可怜,受了很大委屈,把女儿自己留在家里真是抱歉”之类的话。
因为这些证词,小夜子自己的记忆也开始复苏。她作为尸体的发现者在法庭上作证时说:“发现爱美的时候,那孩子的脸上确实是沾满了泪水。”
那个时候使用的手帕,小夜子没有清洗就那样保存下来了。这也成为了新的补充证据。
“尸体是不会哭的。被害人之所以哭,是因为自己的手足被绑住,嘴里塞了海绵球,就这样被关在厕所里。请现象一下,这种状况下该是有多么恐惧。一个八岁的女孩遭到了如此待遇,哭也是自然的。”
听着法庭上律师带着哭腔的控诉,中原放在膝盖上了双手紧紧攥在了一起。想到了女儿当时的恐惧与绝望,他感到自己已然坠入了最深最黑的谷底。
中原自己也出庭当了证人。他说爱美是非常听话懂事的孩子,正是因为有了她,整个家里才变得明亮起来。他还说被告人蛭川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即便是在公判时的态度,也全然看不出任何反省的意思。最后,他说了这样的话:
“我希望能执行死刑。被告人犯下了如此深重的罪孽,只有这样才能……不,即便是这样也不能偿还他所犯下的罪行。”
但是被告方也没有就此罢休。在法庭上就原告提出了三个证据,他们都提出了异议。理由是这些证据的科学性都很弱。
被告律师对蛭川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你在将被害人带到卫生间去的时候,并没有发觉被害人已经死去了是吧。”
是的,蛭川回答。
“但你要逃走的时候呢?你没有注意到被害者吗?”
蛭川回答说自己记不清楚了。
“你没有因为有些在意所以去卫生间查看被害人的情况吗?”
原告就这个问题提出了抗议,所以没能听到蛭川的回答。但是原告方说证据与犯人的口供没有矛盾的地方,所以这根本没有问题。
关于海绵球的唾液量一事。他们认为在脖子被掐住了时候,唾液分泌量增加的可能性很高。而关于眼泪,他们则说被害人的母亲的眼泪也落在了被害人脸上,这可能与被害人自己的眼泪混在一起了。
听着辩护律师的话,中原不禁火起,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为什么要救蛭川这种人呢。如果他们自己的孩子也遭到了这样的事,他们不会期望犯人被判死刑吗!
审判进行了很久。他们找来了和爱美体格相同的孩子,给孩子嘴里塞上了与犯案时使用的相同的海绵球。那个孩子几乎发不出来声音,所以原告方就蛭川为了让喊声太大的爱美安静下来才掐住了脖子一说进行了质疑。被告方当然提出了反对意见,说这是个人差异而已。
原告与被告的攻防战一直持续到了最后一刻。中原在这过程中发现了被告人蛭川的变化。眼中全无生气,呆若木鸡。他本应该是全场的主角,现在却想一个临时演员一样毫无存在感。中原想,或许是庭审时间太长,感觉自己的真实感下降了吧。
终于到了最终判决。那天下着雨,中原和小夜子在进入法院之前,两人撑着伞,就那么站在沉重的建筑物之前。
“今天如果还不行的话,就真的不行了吧。”
中原没有回答,因为他也在想同一件事情。
按照规定,哪怕是上述被否决,只要还有意图,那么还有最高法院可以接受案子。但是如果真的去最高法,那么就需要新的证据。中原在上诉的时候也刚到了原告律师到底有多大的意志力和知识储备,况且现在也没有更多的证据可以提交了。
“我们要怎么死呢?”小夜子抬头问。
“如果是要以身抗议的话,那么从以前开始方法就已经有了。”中原说:“自焚。没听过《弗朗西斯的场合》(译者注:原文为フランシ踏螆龊希挥胁榈接泄氐淖柿希队钩洹#┱馐赘杪穑俊�
“虽然没听过……嗯,但就这么办吧。”
走吧,二人阔步向前。
二人就这样抱着必死的心态来到了法庭。在长长的判决理由之后,审判长说:“主文,决定废除一审判决,判被告人死刑。”
中原握紧了旁边小夜子的手。
被告人蛭川的身体一直在轻微颤抖。听到判决的那一刻,全身都僵住了。之后冲着审判长轻轻点了点头,但是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中原他们一眼。之后,蛭川被押送下了法庭。
那是中原最后一次看到他了。被告方当日就想要作出上诉,但是蛭川自己却不想那么做了。后来听一直在跟这个案子的新闻记者说,理由貌似是“太麻烦了”。
中原合上了相册,放回了书架。他们离婚的时候,中原分了一些照片给小夜子,结果最后也都没怎么看过这些照片,都是因为怕想起那起事件。但实际上看不看的结果还是相同的,中原没有一天没有想着那起事件,恐怕以后也是如此了。
见到道君的脸总会觉得很痛苦——小夜子说。那时是蛭川确定被执行死刑之后的差不多两个月,两个人当时正在吃饭。她平常叫中原为道君,在爱美面前则称他为孩子他爸。
“真对不起,”小夜子拿着筷子,一脸无力地笑着说:“突然听到这样的话,会觉得很生气吧。”
正在吃东西的中原停下了手,看着妻子,到没有觉得生气。
“怎么说呢,我也感同身受,因为我也是这样的。”
“道君也是这样?”小夜子抬起寂寞的眼睛问他:“看到我你也会觉得痛苦吗?”
“嗯……或许很痛苦吧。”中原按着自己的胸口说:“有时候这里感觉有什么东西,时不时疼得慌。”
“啊,这样啊,果然。”
“小夜子你也是?”
“嗯,差不多是这样的感觉……和道君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想起之前幸福的时光。那时候你在,爱美也在……”说着掉下了眼泪。
“不想起来是不可能的吧,回忆是非常重要的。”
“嗯,我知道。但是好痛苦。我有时会想如果这是梦的话多好。全部事情都是一场噩梦就最好了,但是现在爱美不在了,所以这也就不可能了。如果只是爱美只是在梦中消失,等这梦醒来该会有多幸福啊。”
中原低了点头说,我完全理解。
从那天以来,这样的对话又发生了好多次。
确定了蛭川的死刑,判决结束后,中原夫妇都希望自己的心情能有所改变,能够长出一口气,好好修整自己。如果往大了说,甚至能希望自己转世再活一次。
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改变,有的只是不断增长的丧失感。二人都为了能判凶手死刑而活到了今天,终于到了成真的那一天,却又不知道之后该做些什么才好。
能够确定的事情,就是蛭川已经被执行了死刑,还有就是爱美永远不可能回来了。事件在形式上得以终结。然而让中原看到痛苦的是自己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
中原并非想忘记爱美,但是也希望让痛苦的记忆少一点儿,让快乐的回忆多残留一些。而对于小夜子,她哭喊的身影仿佛发生在昨日一样清晰。那天通过电话传达悲剧的哭喊声,中原到现在还在脑中回响。
小夜子肯定也是这样的,会不断想起丈夫哭泣的样子。
因为这起事件,夫妇二人不仅失去了爱美,也失去了很多其他的东西。好不容易打拼买的房子,因为小夜子说住着很痛苦,中原也是同感,所以在审判过程中也卖掉了。人缘也没有以前好了,大家都怕踩到地雷所以不敢靠近他们。中原工作的内容也变了,不能再做创意的工作了。不仅如此,夫妻二人也鲜有机会看到对方从心底绽放的笑容了。
不久,小夜子就说想要回老家。她的老家在神奈川县的藤泽,那里里海近,爱美还在的时候,夏天经常去那儿玩。
好啊,中原回应到。
“说不定能转换心情。再加上二老也担心了那么久了,你也应该回去了。在那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嗯……道君你呢,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我啊,嗯……该怎么办呢?”
真是一段奇妙的对话。不单单是妻子说想要回娘家,而且还讨论了二人之后的前途。说起来那个时候,二人可能都意识到一切都要结束了。
小夜子会老家之后的两个月里,二人都没有见过面。虽然有信息和电话的联系,但也变得越来越少。又过了两周之后,小夜子给中原发了短信说:“出来见见吧。”
两人约在中原公司附近的咖啡馆,距离他们两人上次来这里已经有段时日了。
中原看到小夜子稍稍精神了些。之前的她总是没精打采的,这次中原注意到,小夜子变得更坚强了些。
“我想去工作。”小夜子就像是在做宣言似的说:“虽然现在还没有找到工作,总之我想要先回到社会,然后重新开始。”
中原点头表示赞成。小夜子会英语,而且还有很多资格证书。况且人还年轻,找工作应该不成问题。再说本来就是打算等爱美升入高年级就去工作的。
“但是,”小夜子的表情像是笼罩了一层阴云,她说:“我觉得我有必要一个人生活了。”
“一个人?”中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么看着妻子。
“对,一个人。”小夜子点点头,一脸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表情。
“所以,这个意思是说要分开吗?”
“嗯……是的。”
中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好。突然听到意想不到的话,还是感到大脑一阵空白。
对不起,小夜子道歉说。
“可是在这两个月里,我俩还是有过联系的啊,打电话发信息什么的。”
“是这样没错,但是那又怎样?”
“我啊,后来才意识到,自己很害怕道君的电话和信息。”
“害怕?为什么?”
小夜子痛苦的皱起眉头说:
“也不能说是不想和你说话。只是每次接到电话都不知道该怎样和你说话,根本冷静不下来。短信也是,很烦恼要回复什么才好……每次都觉得心跳个不停。但是请不要误会,我不是讨厌道君才这样的,这点请相信我。”
中原沉默着将两手搭在一起。她刚才说的话其实中原非常明白,自己也是这样。每次打电话发信息的时候,总感觉胸口一阵闷痛。
“其实,就算依然和你是一个户籍也是无所谓啦……”小夜子嘀咕到。
她的这句话,让中原恍然大悟。他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从此以后的人生。她还年轻,依然有机会可以在怀孕,但是恐怕不能和自己在生孩子了。他们已经几年没有性生活了,这也是因为两人都没这个心情。其他痛失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