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宫词-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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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陛下应该最喜欢。
“怎么,吃不惯这样的?”察觉到杜芷书盘中的食物并没有怎么动,重光帝俯身问道。
杜芷书摇摇头,“没有,可能是上午吃得多了,现下没什么胃口。”
重光帝握住杜芷书的手,道:“是不是觉得无趣得很?”
“无事,就是有些胸闷得慌,今儿一天都是这样。”
重光帝面上一紧,“那得宣太医瞧瞧。”
“臣妾只是在炉火边待久了,等会透透气就好了。”
“朕还需很久,要不让紫瑶陪着皇后绕行宫走一走,走累了便先休息,莫等朕了。”
杜芷书点头,只交待了一句莫贪杯,便离席了。
…
日落西山,杜芷书沿着行宫走了一圈,已微微带喘,紫瑶见风起,劝着杜芷书回屋,杜芷书却不肯,打发了秋蝉和冬绫先回去照顾阿九,自己则裹了裘衣,往行宫外不远处的小树林走去。
原以为杜芷书是闷得慌,想走远点散心,却见她停在林中没有动作,好一会儿,紫瑶才是说道:“再过会儿,天要黑了,娘娘是不是该往回走?”
杜芷书摇摇头,“本宫在这儿等人。”刚说完,听见身后有细微动静,笑了笑,道:“本宫要等的人来了,你退开几步。”
紫瑶回头,正好和赵久良打了个照面,今儿白天娘娘便私下与他聊了几句,如今再见到他,紫瑶并不诧异,自觉地退开百步之外。
“皇后这是在刻意等微臣?”赵久良上前几步,问着。
杜芷书转头,微微含笑:“今日白天赵将军还没把话说完,本宫以为,是赵将军想见本宫。”
赵久良大方点头承认,“是想见皇后,可刚刚看陛下与皇后咬着耳根子,很是亲昵,原来想说的话,如今却不知该不该讲?”
杜芷书眯着眼:“赵将军既有顾虑,不说也罢。本宫帮赵将军,已经仁至义尽了。”
这话,却是让赵久良皱起了眉头:“怎么,皇后娘娘是在害怕么?”
杜芷书笑笑:“本宫有什么可害怕的,只是赵将军已经不需要本宫帮助了,陛下今日如此随性地宴请诸位武将,与大家相谈颇欢,北征之意已经很明显了,赵将军出使过鲜卑,往后出征定要打头阵的,赵将军所求的建功立业,日后便全看自己本事了。”
赵久良一怔,看着杜芷书半晌,似乎明白重光帝为何独宠于她,除了那张倾世容颜,这个女人其实最了解陛下雄心,而不仅仅热衷于后宫女人间的内斗,这样的人,只会荣宠不殆。
“微臣没什么话说,只是受人之托,给皇后送一样东西。”
赵久良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递过去,杜芷书疑惑地犹豫了会,终是接过,信笺封面一个字都没有,干净得很,拆开信笺,一颗玲珑骰子滚落在地。
杜芷书蹲下身将骰子捡起,只是简单的骨制骰子,掷采之骰各面刻有红点,与平常所见无异,拿在手中翻看了半晌,也不知其意,才是展开信笺,却立刻楞在当场: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信笺上只这么一句话,简单的十四个字,却让她眼泪却止不住地滴落在纸页上,泪水染湿了纸页边角画的那一株红豆,朱砂晕开,看在泪水迷蒙眼中,似血染一般……
熟悉的字迹,熟悉的画作,熟悉的相思红豆,世间怎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握着信笺的右手止不住的颤抖,直至信笺飘落在地,她却再蹲不下身去捡,只觉身体僵硬。她想开口,却又不敢,嘴唇苍白无力地哆嗦着,却不停地摇头,最后只喃喃自语着:“不可能,不可能,是梦,一定是梦!这不可能的……”
“不可能?”赵久良冷笑地看着杜芷书,道:“怕只是娘娘不想面对事实吧。”
看了眼地上的信笺,赵久良捡起,当着杜芷书的面撕扯,一下,两下,三下……直至信笺变成细碎的碎片随风飘散。
“娘娘如今尊宠荣华,若不想再记得故人,今日就当微臣不曾来过。”说完,正转身之际,却被杜芷书唤住。
“他,他。。。。。。”重复了两遍他,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我在鲜卑与大梁边境见到二哥时,也很是震惊,我从来不敢想,曾经一身武艺、俊朗不凡的二哥,却变成了一个跛腿的糙汉,经过一年半时间,脸上的疤痕仍旧触目惊心,仿佛伤在昨日。二哥告诉我,当年那一役,他重伤滚落山崖,所幸被一农夫所救,伤好后,他听说自己带领的小队全军覆没,便有了怀疑,之后曾偷偷回过军营,却听见陛下身边的公公与杜将军密谈,原来,从头至尾都是陛下与杜将军设下的陷阱,陛下要你,而杜将军要权,所以,他们都不许二哥存活在世间……二哥不肯告诉你这些,他说只要你幸福便好,呵呵,简直荒谬!那你们欠二哥的,谁来还?”
…
入夜,天已全部暗下来,亦愈来愈冷,寒风呼呼作响,行宫里却是人仰马翻,随行的宫人们将行宫翻了个底朝天,都不见杜皇后。
渐渐,天空飘起鹅毛般大雪,漫天的雪花簌簌落下,洋洋洒洒将夜色染白。就在陛下欲亲自出行宫外寻找杜皇后时,杜芷书却是缓步走近,单薄的身姿自白雪中走来,缓缓地,一步一步,竟像雪中的一缕幽魂,看着虚无缥缈,似乎下一刻就要消失。
心中大石终于落下,重光帝几个箭步跑至杜芷书面前,而后站定,板着脸道:“知道回来了?!许你出去透透气,却不是让你半夜都不归!”
见杜芷书魂不守舍地,根本没有将他的话听见去,重光帝解下衣袍披在杜芷书肩上,叹息一声:“这么冷的天,也不怕冻着。”
原本沉寂的杜芷书,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甩开重光帝搭在她肩上的手,厚重的衣袍也被她甩在了地上。
重光帝正欲拧眉,却见杜芷书激动过后,突然没有了力气,四肢瘫软。重光帝大惊,赶紧上前将她抱住,倒在重光帝怀中,杜芷书再无知觉。
…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还是十四岁,第一次见到赵九禾,他抱着草料经过她跟前,却看着她顿住了脚步,惊住。那时因为宫中的惊吓,她关在屋里足足半年不见生人,面色苍白的很,他傻傻问她:“小姐可是白狐转世?”
十五岁时,她与他相约练习骑马,却因为大姐突然接她去侯府,她陪着大姐聊了许久,回府时才想起与他的约定,那日下了场大雨,本以为他肯定走了,终还是因为不安去看了一眼,却见他一个人站在原地不动,整个人淋成落汤鸡,她想道歉,还不待她说话,却听他长舒口气:“知道小姐去了侯府,只是害怕小姐突然想起过来时,看不见我。”
十六岁时,她握着他的手,道:“你我的事情,被大姐知道了,如今她很是生气,你肯不肯带我离开建安,等我们儿女双全时再回来,父亲和大姐也气消了,肯定会原谅我们。”
他却摇头,道:“喜欢不是委屈,更不能伤害,你那么爱你的父亲与姐姐,我怎可自私将你带走,我愿意为你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待我功成名就,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我马革裹尸,请你相思放下。”
再然后,俊朗的容颜模糊,英挺的身躯模糊,温暖的微笑模糊,好似听见了他的喃喃自语:“入骨相思知不知……”
她含泪,很想点头,她知,她知!可她开不了口,而后是他幽怨的声音:“小词,我过得这般凄苦,你怎么可以如此幸福!”
……………………
“啊!”杜芷书弹坐而起,才发现是一场噩梦,心跳砰砰作响,满头大汗。
“做噩梦了?怎么一直流泪。”床榻边坐着重光帝,一见杜芷书坐起,赶忙用棉被将她捂着,道:“躺下,天冷。”
杜芷书听话地重新平躺回去,右手忍不住抬起,眼角果真湿漉一片,梦里,赵九禾的模样已经模糊,是她忘了他,还是她根本不敢去想象他现在的样子……
“不肯与朕说话?是还在怪朕昨夜训斥了你?”看着扭头的杜芷书,重光帝凑上前,迫她与他面对面,视线交叠,却觉重光帝眉眼嘴角都是含笑。
杜芷书看着重光帝,耳边却时不时回荡着赵久良的话:从头至尾都是陛下与杜将军设下的陷阱,陛下要你,而杜将军要权,所以,他们都不许二哥存活在世间……
“好了,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听秋蝉讲你昨儿一天并没怎么吃。”说完,亲自端过秋蝉手中的清粥,道:“朕喂你。”
杜芷书没有张嘴,还是看着重光帝发愣。
重光帝笑了笑:“朕可不是心疼皇后,朕是心疼朕的皇儿。”
杜芷书许久才从呆愣中反应过来,呐呐道:“皇儿?”
重光帝将右手覆在杜芷书小腹上,虽然隔着厚重的棉被,他仍旧抚得轻柔,浅浅说着:“是,朕要做父亲了,这里,是咱们的孩子,咱们的第一个孩子。”
重光帝说得激动,杜芷书却是呆住,右手不自觉地慢慢抚上小腹,心情却难言的复杂,这个孩子,却偏偏在这个时候降临,老天爷是在与她开了个大玩笑啊!
“太医说胎儿还不是很稳定,看来朕必须把皇后养胖一些。”一边说着,一边舀了勺清粥喂到杜芷书嘴边。
杜芷书木然地张嘴,暖暖的清粥流入胃中,她却觉不出一丝味道,双手叠放在小腹之上,一直不拿开。
“昨儿下了一夜的雪,皇后不是喜欢看雪景么,等吃好了,朕陪你去外头赏雪。”
…
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上防寒的衣裳,秋蝉在一旁一边伺候着,一边笑得合不拢嘴:“娘娘可真有福气,陛下登基快四年了,终是有了第一个孩子,娘娘是没瞧见陛下昨夜听太医说娘娘怀孕时的那份欣喜,一连让三名太医都来给娘娘把脉呢,深怕空欢喜一场,陛下甚至陪了娘娘一夜都没合眼呢。”
杜芷书没有接话,任由秋蝉叽叽喳喳说着,半晌,才是开口问着:“紫瑶呢?”
秋蝉霎时住了嘴,屋里一时安静了,许久,才是呐呐回着:“紫瑶姐挨罚了,如今躺着床上休息。陛下说紫瑶姐伺候娘娘不周,大冷的冬夜,还让娘娘一个人在外头瞎逛,好在没出事,若是有事,还说要砍了紫瑶姐脑袋呢。”
难怪一大早起来没瞧见紫瑶,昨夜的事情,紫瑶虽听不见,可也能猜出个大概吧。昨夜它如此反常,陛下心里怎会没有疑虑,但她知道,陛下撬不开紫瑶的嘴。
“等会送些上好的伤药过去紫瑶那,并让冬绫在一旁伺候着。”杜芷书交代了两句。
包裹得像个粽子,秋蝉才肯放杜芷书出门,门外,重光帝看见杜芷书出来,和旁边的人简单说了几句,便让人离开了,那个人杜芷书认得,是江子期,中秋宴上见过。可一个中书郎,这时候跑到西山行宫来做什么?
“穿得这么臃肿,可还走的动路?”重光帝笑说着走近。杜芷书正要点头,一个不注意却被陛下横腰抱起。
“陛下,臣妾很重!”
重光帝展颜:“朕的老婆孩子,抱得起!”
屋外果真是白雪皑皑,一片银装素裹,建安城稍偏南些,一个冬天过去,最多也就两三场雪。从小杜家三姐妹就喜爱雪景,每到雪天,任母亲如何训斥,都阻挡不了她们仨跑去院子里玩耍,尤其杜芷书,每回玩了雪后必染风寒,至少卧榻十余日,让母亲最是无可奈何。
被重光帝抱着出了行宫,一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碰见,心中觉着诧异,问着:“其他人呢?”
“朕全让他们回去了,今日就朕和皇后两个人。”
行宫外有一条溪流,是从西山上流淌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