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宋-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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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神童吗?不,离妖孽不远了……都已摸到了立论的门槛,未来真不知会是怎样一个人物。
回桌时,宇文柏、鲜于萌两人呆呆望着王冲,王冲搅了这么一下,他们哪还有心气继续作诗,想必在场众人也已没有咏诗的兴致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借用”的呢?
不过他们却没一丝不满,王冲这番露脸,诗才没立起来,学问却立起来了,跟在王冲后面,与有荣焉。两人第一次觉得,原本玩笑般轻飘飘的“华阳四神童”名号,开始变得有些重了。
范小石看着王冲的眼神再不像以前那般冷漠,多了一丝同道中人的赞赏。而原本对王冲颇为不服的唐玮,在一侧亭阁的考场中痴痴看着王冲,眼里全是星星点点。手上的毛笔墨已滴干,纸上积着大滩墨渍也犹自不觉。没人提醒他,左右都是一般模样。
邵伯温将王冲唤了过去,开口让王冲也愣了:“给你十年,能否立起新论?”
不能,因为我没兴趣……
王冲心里嘀咕着,他可没做学术的想法,这不是就为了反踩张浚才逼出来的吗?
嘴上却不敢怠慢:“小子尽力而为。”
邵伯温就是个温厚长者,也没细究王冲脸上那瞬息变幻的微表情,欣慰地点头道:“那就从根源开始,比如说……数学。”
数学?
一边赵梓道:“邵公学问承自康节先生,数易之学天下无双,若能学得一星半点,那是你一辈子的福分。”
哦,对了,这个时代,真正的数学叫作算学,而易学的一支叫作数学……
听赵梓这么说,王冲自是大喜,再抱条大腿,不亦乐乎?
“不过,伊川先生曾言,学通数学,非二十年不能成。当年先考要传明道和伊川两位先生数学,他们都吓退了,你有这般耐心吗?”
邵伯温再笑眯眯地道,王冲脸上浮起的喜sè顿时僵住,二十年!?
“好险……差点被拐走了。”
应付过了不知是真想收徒还是调侃他的邵伯温,以及拉着他训了一顿,告诫他不要张扬过甚的赵梓,王冲半背是汗地躲在了一边,这是晒书会吗?是晒他王冲啊。
“张浚谢过守正回护……”
张浚找了过来,一脸纠结地致谢。王冲没有落井下石,还帮着他转回话题,足证人品过关,因此即便他依旧不服王冲这个喷子,也不得不来表表友善之态。
“德远兄多礼了,都是伊川同门,怎会坐视德远兄受难。”
王冲已经在张浚身上刷足了成就感,即便这家伙依旧傲气十足,也是一脸笑意,还主动攀关系。
张浚真的很意外:“哦?守正也是先生门下!?”
那是活见鬼了,程颐七年前就故去了,那时王冲才多少岁?
王冲道:“家父曾在涪州从学于伊川先生。”
张浚微微笑了,原本就挺得很直的腰杆更直了,看住王冲的眼神又朝“你这皮猴”的味道转化。
“张浚曾随家人至嵩山,就学于谯夫子门下,谯夫子是伊川先生学友,这么算起来……”
谯定亲传!?王冲暗道不好,却听张浚嘿嘿笑道:“守正还是我的师侄啊。”
师侄……王冲真想啐张浚一脸唾沫,辩不赢我,就用辈份来压我!?
第四十章知行之论谈儒变
本以为晒书会的气氛会被王冲这一下踩进深潭里,可当诗文辨赏环节开始后,大家的jīng神又渐渐提振起来。
宇文柏的诗,华丽jīng奇,众人皆道一声“巧”,隐有苏氏风韵,真是诗如其人。鲜于萌的诗更让人意外,婉约柔媚,竟把诗写出了词韵,让人大跌眼镜。
王冲也暗道人真是不可貌相,本以为这小黑脸就是沾着宇文柏的光,加塞到了华阳四神童里,没想到是有真本事的。不过,这奔着柳永路子去的真本事,跟人拼起来,总觉得很是怪异。
范小石的文更引得在场人赞叹不已,行文雄浑,立论如山,不愧有“小石”之称。
华阳三神童的根底就此为众人所知,确是出类拔萃,而其他神童虽然差了很多,水平也远超年龄,其中那唐玮也有不凡之处,未来必有出息。
相比之下,顾丰所招的成年生员,行文立论上稍比神童们老道,却少了太多灵气。而华阳县学原本的生员就更不堪了,也就何广治等区区两三人勉强够得上生员标准。
按理说,王冲也是生员,也该接受评比,可大家都下意识地忽略了他,不仅不把这个妖孽当生员看,甚至都不愿当作同类,瞄着他的目光都像是在看天外来客,倒让王冲乐得轻松。
诗文辨赏结束时,亭阁中那些乐班姑娘哗啦一下涌了出来,围住她们各自中意的对象,请赐墨宝。大的围官员名士,小的围神童,同样,王冲身边冷冷清清。谁让他既没作诗也没成文,就只顾得着喷呢。
瞧着宇文柏范小石等人被围得密不透风,连鲜于萌都埋在莺莺燕燕中。王冲抹去心头微微萧瑟,心说还是趁此机会开溜,转身就被一个娇小身影拦住。
“八……姐儿?”
看着眼前这个娇俏小姑娘,王冲不是很肯定,那时是一脸彩妆,现在却是清丽如初荷,若不是那双丹凤眼,他还不敢出言确认。
“奴奴现在叫梁锦奴……”
脆脆嗓音很熟悉,果然是那个八姐儿,就是不像上一次那般活泼。
“得了花名?未来定是行首。”
王冲为这小姑娘感到高兴,应该不会再被卖到寮子去了吧。
小丫头眼帘眨着,嘴角微微动了几下,再开口时,整个人洋溢着欢喜之气:“这还是郎君所赐,奴奴以后定要作上厅行首!”
行首是对乐籍中出sè人物的尊称,而上厅则是指能够担纲大活动,尤其是官府所办的大活动,由此有了“上厅行首”一称。
王冲欣慰地道:“别说上厅行首,花魁都能争得,我信你!”
笼在衣袖里的小拳头握得紧紧的,小丫头却甜甜地笑着:“谢过郎君夸赞,求郎君赐墨宝……”
王冲应她的要求,写下“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两句,再留下名字,递给小姑娘,嘴里还道:“小小年纪,怎地伤怀悲秋?多笑笑,来rì方长哩。”
听到这话,眼角正盈盈生泪的小姑娘似乎听懂了什么,发自心底的喜悦灌满全身。王冲抬头再看,就觉得这小姑娘脸上罩上了一层朦朦光彩,不由得微微失神。
“我不是萝莉控……”
举步向竹林外行去时,王冲还在暗自自责,刚才心思所动,让他很不明白,难道对十来岁的小姑娘都起了心?不对,似乎是小姑娘有什么异样心思。
怎么可能呢,才多大啊……
王冲摇头失笑,接着心神又再一晃,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写的时候没注意,此时才记起下面几句,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chūn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rì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王冲愕然转头看去,却见小小身影倚在亭阁边,还在呆呆望着他。
“郎君,既已说好,奴奴就等着你,等着你……来救我。”
小姑娘低低自语着,将王冲所写的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折起,揣进了怀中。
这个时代的小姑娘,都是这么早熟吗?
还不知误会了小姑娘的心思,王冲挠头耸肩,再转身举步。男女之事,他还没怎么多想,毕竟父亲王彦中那道学先生还是个槛,得先把那槛踩倒,才说得上zìyóu。
“冲哥哥!”
没走两步,两声合作一声的脆呼又让他呆住,就见道旁的花车里,两张一模一样的娇颜正巧笑嫣然。
“鬼啊……”
王冲呲牙咧嘴地叫着,靠到了花车前,妹妹笑得前仰后合,姐姐却是笑得更甜了。
“香莲,玉莲,是等不及了,要嫁给冲哥哥我为妾?”
王冲一边唤着姐妹的名字,一边心说,幸好那王冲没给谁取名为金莲。
妹妹玉莲朝王冲扮鬼脸,姐姐香莲收起笑脸,低头修花,花剪咔嚓咔嚓动着,枝叶纷飞。
“为妾!?”
背后又是两声并作一声的惊呼,正是宇文柏和鲜于萌。
姐姐冷脸以对:“登徒子!”
妹妹娇叱:“冲哥哥就是登徒子,跟冲哥哥来往的果然不是好人!”
不再理会后面那负手望天,故作潇洒的宇文柏,以及笑意盈盈,谄意十足的鲜于萌,妹妹玉莲递过来一封信:“这是娘亲给王夫子的信……”
果然有jiān情……
王冲接过书信,心说自己这一家跟潘寡妇家,还真是纠缠不清。
“这是给冲哥哥送信的酬劳。”
接着玉莲再递过来一束花,王冲正要接过,忽然想起之前宇文柏和鲜于萌朝手掌吹气的情形。定睛一看,花枝上满是刺。
毫不客气地伸手捏住了玉莲滑不留手的嫩脸蛋,一扯一拧,小姑娘哎呀惊呼,那束花安全到了王冲手里。
“男女授受不亲!登徒子!坏人!”
玉莲竖着眉头喝骂,却只知这几个词。
“这是兄长怜爱小妹,怎能骂兄长是坏人呢?”
王冲哈哈笑着,摇着花束,施施而去,总算报了被骗之仇。
“兄长!?”
后面的宇文柏和鲜于萌脑子已经不够用了,这也变得太快了吧?
眼见白衣黑脸追着王冲而去,玉莲揉着脸蛋,神sè犹豫不定:“冲哥哥……到底是当冲哥哥好,还是当大哥好?”
香莲手中喀嚓不停,冷冷地道:“这不是冲哥哥他自己能定的……”
玉莲看向香莲:“姐姐是说……”
香莲脸sè丝毫没变:“也不是我们能定的。”
晒书会结束,余韵正向整个成都府扩散,华阳县学之事正朝着预定的方向变化。
许光凝和卢彦达先后传递了会尽快到县学视事的信号,王冲和华阳神童的表现,让他们很现实地调整了自己的应对,将华阳县学当作可以为自己增光添彩的政绩。至于开初那些算计,需要丢开时,必然会丢得格外爽快,这也官居高位者的行事准则。
而在此事中一身当先的王冲,却发现自己给自己挖了大坑,未来该作什么,已不由他自己决定。
“待我回书,由你择时送去潘家。”
王彦中对潘寡妇的信没有什么激烈反应,可王冲却知,这爹定是心头翻腾不止。信他已偷看过,潘寡妇的字娟秀柔和,温婉雅致的妇人形象自这字迹间跃然而出。信的内容貌似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代潘老爷子道歉。说之前入赘之事,是老爷子意气所为,她本人毫不知情。再关切王冲的情况,希望王冲有时间能带着虎儿瓶儿去潘家作客。
可问题是,从头到尾,潘寡妇都以“王兄”称呼王彦中,这称呼就大有玄机了。
“那婆娘……哼!”
王冲小心地试探,王彦中的反应是如往常那般骂着,再将信小心地收了起来。
“知行论,你胆子也真够大的……”
接着王彦中转开了话题,批判起王冲在晒书会上的表现。
“连xìng命道德都没学通,就敢妄言知行,那些人不过是被你摆的架势哄住了,真有人要穷究你的根底,我王彦中这张脸怕要被你丢尽!”
王冲在晒书会上本就有所感觉,忍着没把知行合一丢出去。而王彦中一顿训斥,让他如拨云见雾,总算明白了个通透。
就学问而言,知行论只是“果”这一层,在知行论之上,还有一连串的“因”,简单说,对xìng命道德有什么论定,才在知行上有什么论定。
儒家所称的“xìng命道德”,统括了一系列自哲学层面而下的问题。
“xìng”是追问人之根本属xìng,“xìng善xìng恶论”就出自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