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花事记-第1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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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猫腻,那么联想当年先是九弟受伤,接着织造冤案,再运河决堤,如果连这次的高丽死士也有玄机,便一步步巧合得有些过头了。几件事,每一件的导向都是使自己受挫、使锦秀得益,如果这之间有联系,那么他戚世忠真是恶胆包天,罪不容诛。
楚邹便问小榛子:“派去那两个身边的人可靠谱?”
说的是派去和袁明袁白鬼混的小福子。当年涉事的奴才基本已处死,也就这兄弟两个还在宫里头继续蹦跶,偏是狡猾,除了自个兄弟轻易不与谁交心。
小榛子答:“爷放心,才进宫的面孔,人机灵着,答应他事成后便调至东宫当差,没有不乐意。那两兄弟好赌,和他们赌只能输不能赢,宫里头的都躲着他二个,还喜欢出去喝喝小酒听听戏,小福子这方面全对路子,该使的银子奴才也都支出去了。”
“好。”楚邹便颔首赞许。
蓦然抬头,看见两个太监抬着一口没盖的破箱子过去。那箱子应是有不少年头,表面画得花里胡哨,铺着厚厚一层灰,还有两枚钝木的刀剑冒出来。看得他心头莫名一悸,便问道:“这些都是从哪搜出的,要抬到哪里去?”
奴才答:“回爷,是梅主子院里头收拾出来的,说不知道哪个小皮猴趁爷不在,弄了整院子的犄角旮旯都是玩意,让奴才们给拾掇拾掇全扔掉。”说着把箱子往楚邹跟前侧了侧。
楚邹一看,睇见箱子里头一摞陈旧的破碗碟,还有枣木弹弓、糖泥人、发霉的面团子。竟然还看到自己曾经钟爱的一方砚台和狼毫,面上沾着蔫干的冬瓜皮,他便猜着是陆梨小时候的勾当了。
那砚台与狼毫乃是八岁册封太子时母后所送,一直很得他喜欢,每次练字的时候,还是小麟子的陆梨便杵在他跟前,两眼珠子黑咕噜地盯着他瞧。他先还当是自己的字写得好,叫她蠢瓜子看得崇拜,不料没过几天砚台和狼毫就没影了。抓她来问,手里头卷着一团面粉蛇,光是嘟着腮子不说话。气得楚邹把她架出去,连累宋玉柔一块儿罚站了两时辰,不料真是被她顺走了,躲在那没人的院里做了切菜板子。
楚邹看了一眼,不禁蹙眉低语:“就搁这吧。”
太监楞了楞,连忙勾着脑袋答是。
深夜烛火摇曳,帘帐下不知睡眠,只把那狼毫在手中翻转。笔尖的尾毛被分做两条扎了辫子,底下用刀划了眼睛和大歪嘴,嘴唇上还涂了红。明明分不清自己是雌雄,偏就骨子里喜欢女孩儿的东西。
楚邹晃着笔管,眼前又浮现出与陆梨在宫中相伴长大的一幕幕。忽而是她扣着顶太监大帽耳朵,懵懂嗫嚅:“太子妃也像柿子爷姐姐一样漂亮?”
忽而又是她低着头,两手攀着自己的袖腕多少依恋:“主子爷撒谎了,为何要带小碧伢回来……爷喜欢她,眼里不看奴才了。奴才做的不想给她吃。”
他却冷漠甩开她,屡屡对她绝情怒语——“不过从宫外带进来个丫头,你一个奴才何来恁大脸面,竟敢背着你主子爷赶她走?我东宫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打今儿起就把东西搬走,别在你爷跟前晃眼了。”
“你与你主子的缘分,说穿了也就是这一桌子的膳食,其余就别痴心妄想。这紫禁城里的诽言能要人的命,你太子爷上头还有父皇与兄弟,你若记着爷这些年待你的不薄,从这里出去后便好生想想……”
那十四少年的嗓音伴着十岁小奴才的眼泪历历在目,楚邹的心又钝疼。想起晌午在履顺门下看到的陆梨,风吹着她的曳撒那般绮丽,他就把狼毫搁在胸口,轻声唤了一句:“小麟子……”
想要给她个好将来,自己便先要做到绝情。
四方院里安静,那帐内的人影依稀朦胧,讨梅站在窗外看着,心里便如同浇了醋一样难捱。这个愈来愈散发出帝王气宇的皇太子,即便与陆梨是堂兄妹了,他也依旧视别的女子如无物,那般高冷倨傲目中无人。做个独守空房的良媛有什么用,不如春绿一个王府小侍妾。
她便站在外头,吃味地咬了咬嘴唇。
三日后早朝,建极殿大学士施乃安提议东宫当选太子妃,一则太子年近二十膝下尚未有所出,二则身为皇储本应开支散叶,以兆国运之昌盛。又有宗人府提议,领侍卫内大臣宋岩长女玉妍,容貌佳丽、行性端庄、贞静娴婉,是为太子妃上上之选也。
楚昂高坐在金銮宝座,抑制着咳嗽,问楚邹何意。楚邹着一袭杏黄蟠龙袍,笔挺身躯立在阶下,只恭声答:“儿臣遵父皇恩典,无有异议。”
那英俊如玉的脸庞上泰然无波,彼时老二楚邝就站在他对面,冷眼睇着这一幕,只是沉默不说话。老二现已是个不得宠的王爷了。
皇帝看楚邹这般冷静接受,不由欣慰点头。隔日圣旨颁发下去,宋岩当朝领旨,叩头谢恩。
消息传到东平侯府,宋玉妍竟也出乎意料的无有吵闹。彼时手上正做着女红,只是不慎把指尖刺了一刺。
六月清风苑摆宴那天,她才知道楚邝的侍妾怀了孕。大清早的雾气还没散去,便看见楚邝抱着春绿从他的院里出来,春绿柳条儿一样柔弱地倚着楚邝的胸膛,楚邝那般爱护地兜着她,脸庞上写满了熬夜的倦惫。看见自己站在墙根下看他,只自责地紧了一紧春绿,竟就漠然错开了眼神。
宋玉妍看在眼里,心底便如五味杂陈。想起在林子里的一幕,她俨然可以感受到楚邝的悸动与悍然,可他一直小心翼翼,她先时疼得打颤,后来却淌得像条小溪,可他哪怕到最后的紧要关头,也依然是小心翼翼的保留。她却知他远不止那些。
待看到春绿她却忽然明白了,想他对着春绿一定是全然的毫无保留,而自己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个开罪不起的千金大小姐。她从骨髓深处眷恋他,心却也认命下来,平静地答应了楚邹的婚事。
婚期就定在年后的五月,一个姹紫花红的好季节。当年四岁进宫的皇太子,打这儿一纳太子妃,便真真算是成人了。宫廷里眼看将有喜事,奴才们往来间脸上也添了不少鲜活气。
第198章 『玖拾』谁的孩儿
陆梨是在芜花殿里听到的消息。
讨梅穿着一身艾绿栀子花地对襟袄; 搭着鲜艳的百褶裙; 不知贿赂了守门的太监什么,俏盈盈地走进院里头找她。
给陆梨捎来了一小篮花生,说是家里母亲亲自晒的。花生花生,早生贵子; 瞧这话应验的。脸上含羞又喜庆,对陆梨说:“殿下年轻气盛,总在跟前伺候着,时日多了难免逃不过。陆梨你不会怪我吧?你也知道的……实在是爷疼人得紧。”
“还好赶在太子妃进宫前头,说不准将来还能落个东宫的皇长孙。就是最近爷忙得像个陀螺; 不好这关头开口打扰他。嘴里头淡得吃啥都没味; 想来想去还是得求自个的拜把子姐妹。这东三局西三局的宫女加起来,也不敌你陆梨一个小厨娘。”
彼时刚进宫都才是个青葱少女; 一眨眼都已经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了。攥着陆梨的腕子,眼里一些讨好几许歉然,像中间未曾有发生过不愉快。
一边说话一边不自觉抚着细曼的腰身; 双颊十分的好气色; 听说在宫外头楚邹对她不薄,还容她回娘家风光了一阵子。
陆梨想起去岁讨梅当众扔在自己面前的亵裤; 心里却依旧不太平复。这宫中食物来往皆能成为致命; 不管真假,她不接讨梅这茬儿。
陆梨便只说:“若真是怀上,那该要恭喜你了讨梅。只我这手艺,虽承了中宫皇后和李嬷嬷的教诲; 到底学不精,一年多过去早就生疏了。既然有可能是太子爷的长子,你该告诉他,正好抢在太子妃前头风光风光,莫要等她进宫来,殿下的心思怕也就分出去了。”
她言语含笑,虽穿一身灰蓝的大褂子裙,可绾着双鬟髻,明眸澈然,红唇嫣嫣,端的是个天香国色。讨梅听完脸上就讪讪的,说:“那也是,左右花生也捎来了,便归你用吧,瞧这院里头寒碜的,多补补身子。”然后就走了。
那花生陆梨还没来得及吃,便叫灵妃吞下去大半。先时没注意,过个三五天,忽然手上脸上就冒出来一颗颗红疮子,痒得用手挠,挠完了越生越多又丑陋。陆梨愣生生吓了一大跳,忙叫送膳太监把剩下的交去给大师哥,刘得禄找人一查,乃是浸了毒的,便是不吃,手指头剥多了也都得烂疮子。
这是要毁陆梨的容貌呢。她必是以为陆梨关在这里头一身寒碜,便毒烂了脸和皮肤,也没有人会细究。讨梅在那之后没有再来过,陆梨想起前年五月,和春绿和她三个人在宫墙下的手勾手,一场姐妹的情分终究耗不过两年,这就算是结束了。后宫女人破不了的交情定律。
腊月初高丽那边来了信使,说老高丽王病中躺卧,大约王世子不日便将继承王位。未免后宫其余诸子内乱,求请大奕朝赐郡主和亲,以扶持父子平顺交替。
信中说:“六月殿下在林中遇一女,归国后念念不忘,感叹王朝女子之聪慧端庄,是为世子正妃之佳选也。”
虽未正面求娶陆梨,但也表明了对陆梨的爱慕,不直言想娶她,只为给她自己一个选择的余地。
朝臣们及肃王、庆王等几个府上的王爷,这次倒不待皇帝开口,便纷纷提名陆梨。虽然话不说穿,但私底下大家心知肚明,一则陆梨的生母本就出自高丽贡女,二则嫁过去也是当高丽王后,不管是不是隆丰的骨肉,反正是给二哥一个交代了。总不能嫁自个闺女过去吃苦,嫁齐王的女儿也不可能,那是给他老十二留后路,除了陆梨没谁更合适了。
皇帝对此亦然。壬子日那天大寒,叫人把陆梨从芜花殿里叫来问,陆梨想了想,却没有答应。
高丽使臣随同带来的,还有王世子给陆梨的一纸亲笔信笺。信上说:“问梨子姑娘安。与卿一遇难忘,也曾试图说服自己放弃,却缕以失败告终。无怪谁人对错,只因相遇晚之一步。但晚一步已矣,只唯这一步,错过却须等待下一世。若能如本宫之愿,平生当以无憾,静待佳音。”
那笔体劲秀明晰,亦如他给人的温暖照拂,叫人入目舒适。信上还特意提到一句,可望陆梨携亲眷同去。外人看不懂意思,以为说的是吴爸爸,陆梨却知道他说的还有宝宝。
两三个月加起来也只不过几面的缘分,想不到王世子却能这般大度,陆梨不免讶然感动。
自楚邹回宫后,朝堂与后宫皆大为震荡,戚世忠左右臂膀被削,许多重要差事亦被楚邹换了岗。倘若中间不生波折,相信戚世忠与锦秀的倒台指日可待,她走亦可走得安心。
但若是嫁去做了王后,将来与李仁允生儿育女,小天佑在弟弟妹妹跟前便永远成了外人。最多也只能是认个明面上的义子,连叫一声“娘亲”都是恩赐,陆梨得亏欠这个孩子一世。想起小天佑这条命的得来不易,想想怀胎十月的母子相偎,陆梨便不忍心。
那日跪在养心殿里,求请皇帝另择郡主,自己愿做个陪嫁的女官。楚昂不允,只命陆梨从芜花殿移去萃赏楼后面的公主所,以郡主的身份出嫁,婚期定在三月,大意是要在楚邹成亲前先把她送出去。
三公主楚湄见陆梨搬出来,高兴得不得了,亲自去求请了父皇,让陆梨和自己住一道院子。
她和楚池不同,楚池每次一找皇帝都是要求这要求那,楚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