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花事记-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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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依旧把荷包递还给楚邝。
“啪!”楚邝袖摆一拂,偏不接它,任它凭空掉去了地上。
那幼年钻人裤…裆的蠢瓜子太监,今时长大竟晓得了“尊严”,这般一套一套把话说着叫人挑不出刺儿,却叫楚邝听得莫名不是滋味。当年倒不如留着不放她出宫好了。
但他亦是不甘示弱的,便直言戳穿陆梨道:“小麟子,爷不揭穿你,是因着还想护你。这宫廷里女人的尔虞我诈你看的不比我少,他今儿身边只有你一个,未来却注定与父皇踏的是一条路,你跟着他又能得着什么?爷的王府下个月便可修缮妥当,特意给你留了个小院,里头布置得是比之主院更要精致,定不会叫你受半分委屈。爷今儿再问你一句,你愿是去或不去?”
这些后宫生存道理陆梨又岂会不知道,虽对楚邹的未来隐隐听得动容,面上却只是耐烦应答:“陆梨不想做娘娘,亦不愿从人的小,将来若是得恩典能够出宫,那自是最好;若是不得恩典,便做一代掌膳女官也为一条不错的出路。爷眼看就要娶王妃进门了,快别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叫人听着惶恐。”
哼,甚么劳什子王妃?楚邝的容色便阴郁起来。
自从上一回在延禧宫里,皇帝伴着楚邹及宋玉妍一左一右走进来,张贵妃估摸着与宋家的亲事怕也就不成了。最近已经不管不顾楚邝的臭脸,硬为他说了门亲事,那户部尚书左瑛的女儿满十七岁,能文能武也挑剔,旁人去说媒未尝能看得看,但听说是二皇子楚邝,便抿着嘴儿不说话。张贵妃一手算盘这些年倒是越打越精了,为利益、为靠山,这都是多么周全的一桩婚事。只暂时还未真正落定,等待最近忙碌过去,便呈到皇帝的跟前求请旨意。
楚邝没兴趣,只这一回却驳不倒他母妃,每日这般焦心郁虑着,那狭长的眸底下都淤了青影。当下心冷,便从袖中掏出陆梨绣的那张帕子:“既是如此绝情,且把这条收回去也还了你吧。”
陆梨竟当真伸手要接,气得楚邝赫然收回去,龇牙恨声道:“小麟子,你也莫要在爷跟前装镇定。那小子命犯正煞之气,跟着他的总没有好下场,从前的小顺子、后来的你,还有他自个儿的母后与九弟。你总须还要被他再伤一次,爷等着看你后悔的那一天。”
说着便看也不看她,昂着脑袋拂袖几步健朗地踅下汉白玉台阶。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年底这几天忙成狗了,那天为了赶榜单,154、155两章写得粗糙,许多人物对话、细节等未能完善,这两天便修改了下。因为修完后字数增加很多,比如本章已增加了一千字,所以下一章的剧情估计是亲们看过的,只是味道和一些必要的细节伏笔不同,暂时还没更出来,提前说一下,介意的亲们下章可不买哦。
第156章 『肆玖』露台之上
礼毕后皇帝还要在午门外赐斋宴,台阶下官员开始三三两两往奉天门散去。那袍服窸窣的摩擦声渐远,一名太监过来替楚邹挪了挪脚跟前的蒲垫,楚邹便转过身来叫了句:“大皇姐,皇兄。”
天空下朗朗,视物深刻。长公主楚湘看着眼前男子气十足的四弟,身量已经颀俊到需要她仰着头看了,清削的脸庞上还有些未退的苍白与病瘦,心中不免颇受触动。
似乎这皇城里殿宇太多,也把人亲情隔得不似在王府时浓郁,进宫前对四弟的记忆,是那幼小被父皇捧在掌心里疼宠的小儿。隆丰帝死的那天晚上,被母后挑出来由父皇抱去宫中时,还那样可爱地酣睡着,床前烛火倒映着他无有忧虑的小脸蛋,像一幅时光中暗沉又静谧的旧图画。
后来进了宫,印象里却似乎只镌刻下几幕场景。一个是身上初来事儿时坐在御花园里羞惶,五岁的楚邹巴巴地杵在廊下盯她,眼目里是生怕她死掉的忧愁;一个是他八岁时因为自己的婚事而挂心,一边审视一边又结交杨俭的一幕;再后来便是那少年太子时的意气飞扬,与乾清宫前深秋长跪的羸瘦身影了。
这些年杨夫人身体欠安,偌大一府邸上下全归她打理。杨俭亦果然诚守定亲前的诺言,对她甚为宠爱呵护。她肚子里眼看隔二三年便冒一个,最大的女儿杨萱与九弟同为八岁,往下两个宝贝小儿一个五岁、一个三岁,肚子里还有一个也将满五个月了。但愿是个姑娘,生完就不打算再生。
这一帮子大大小小拖拽着,她也难能分…身进宫。惯听说四弟一个人在那废宫里自暴自弃,阴郁易怒,时有躁狂,楚湘心中是有怜愁的。叹他自小一生的跌宕苍霾,却晓得他性情中的不肯拗扭。父皇盛怒频积,她亦只能时而托人悄悄捎点儿东西进去,其余的关怀也是单薄。
今时见他终于肯自己解脱出来,这样气度谦沉地站在人前,不自觉满心感慨道:“四弟此番差事办得完满,瞧着瘦了许多,也晒黑了,这回头该要好好歇上几日。”
楚邹看了眼大皇姐,四年弹指一挥,她的声音早已不似在母后身边待嫁时的卑与谨。如今气度尊贵,亦似乎比当年丰腴润泽不少,二十四岁的年纪已然是个干练的少妇了。
他有些陌生与熟悉的感觉在心中混淆,只拘谨地应了一声:“这些都是皇姐的孩子么?”
当年楚邹被父皇一旨罢黜时,楚湘的第二个孩子才刚生下,说来两个小的他都是没见过的。
楚湘便哈下腰来,笑着对两个小儿道:“缙儿、缜儿瞧,叫你四舅舅。”
那年轻男子仪表堂堂,气宇不凡。杨缙与杨缜只见过寡言的大皇舅,可对这样俊美的四舅太陌生,不禁生涩地往母亲裙后躲,嗫嚅着小嘴儿:“四舅舅~”
带着好奇又渴望亲近的害臊,小脸蛋生得粉俊可人,几许像大皇姐,几许是杨俭的影子。人的血脉亲情便是这样一层层剥离分化,形成了世事百态万千。
楚邹疼爱地抚了抚杨缙的小脑袋,只轻描淡写把感慨敛藏,转而看向楚祁道:“皇兄与皇嫂也安泰。”
阳光打着人的脸,看上去五官尤为清晰。
楚祁看着长大成人的楚邹,亦有些道不出的滋味,只是道:“那篇《桑田论》做得精彩极了,我通读了两遍,不怪把满朝文武堵得哑口难驳。”
他亦是生得颇为俊朗,那笔挺英姿像天生带着冷漠,年少时也曾胸怀若谷,如今只在朝中担着个清闲的差事。但楚邹却是知道他才干的,在他面前唯敢自谦:“四弟怎堪大哥谬赞,大嫂还好吗?”
方僷听了便在一旁笑答:“好着呢,李嬷嬷照顾得甚安妥。这不,近日听说殿下张罗祭典差事,还叫我带话给你,叫你莫要太操劳。”
说着不自觉攀上楚祁的臂腕,恋眷地在他身侧一偎。他虽冷漠,到底她当年一眼便爱他。便是在床笫上他亦是冷漠而寡言的,可她每每倾心迎合,愣生生从那活泼无忧的千金小姐渡成个贤良淑惠的少妇。老大楚祁再是冷情薄心,见她眼神示好,也因此伸手把她淡淡一抚。
小九楚鄎站在边上看着,看皇兄皇姐三个这样一幕,便踟蹰着难于融入。在他的心中,幼小起对皇姐与兄长就是卑畏的,他们都那样优秀,而他一生下来,他的母后却死了。虽然锦秀屡屡总宽慰他,说他们不会怪他。
本就是个柔仁心肠,一时不知道怎样靠近,白俊的小脸蛋便显得有些矛盾无措。
楚湘转眼瞥见,心底里便可怜。似乎是因着没有在王府潜邸时的沉淀,对于小九弟总像是难能走进心里,不像其余几个,多大的冤仇两句话就过去了。
她就把他拉到身边,笑言道:“母后离去八年,想起来这时光又长又短。时而还觉得那些就在昨日,一转眼孩子却也有了,小九儿也已长大。你我都是中宫嫡出的子女,原应当和睦友爱、团结一致。从前多大的失误都过去了,今儿就当着母后的香案把话说开,今后哥几个见面了还是好好的。”
说着把楚鄎牵在手里。楚鄎骨髓深处那股一贯的自卑与孤单自怜顿时又漫上来,手指头生涩地张了张,便由着楚湘攥住。
几步外两岁的楚恪正缠着皇帝说话,那矮墩儿小身板今天也换上一袭蓝铁的小袍子,一本正经地垮着条小革带。
仰着脑袋,缠磨着问楚昂:“为何你、还有父王与皇叔,头上都戴长扁担,恪儿却没有?恪儿也想要一个。”
说的是那五色珠帘的旒冕,大奕王朝祖制严森,那旒冕唯皇帝及其兄弟与子嗣方可戴之,到世子一辈便没有了。小子不知世礼,他若想戴,莫非叫老三承袭那九五至尊之位么?
楚鄎连忙撩开袍摆蹲下,把儿子兜起来:“不许乱语,看其余世子与郡主皆无,再无理取闹可要打屁股了。”
楚恪回头一看,果见杨缙杨缜几个都没有,这便十分惆怅地嘟嘟嘴巴。
他是很记人的,谁是自个儿的亲系他心里都惦着,这才两岁,回回楚邺抱他进宫便记着要去给德妃奶奶请安,又要去瞧瞧皇帝爷爷。楚昂因着这个小孙儿的黏缠,倒对多年雅默无言的老三多了分看重,当下只道:“无妨。王妃身子不济,你便先回去吧。”
“那儿臣告退。”楚邺谦恭行礼,转头看见露台上袍服翩飞的楚邹,便唤了一句:“四弟。”
“三哥。”楚邹淡漠应他。
看似态度并无有变化,却总觉得像与从前隔了一层什么。从上一次母妃延禧宫摆宴时便已如此了。楚邺默默有些觉察,猜楚邹怕是已洞悉自己瞒他小麟子的身份,但也没有解释,到底各人立场不同,便温和地抱起儿子走下台阶。
陆梨正站在建极殿右侧的丹陛前,风有些大,拂着她的脸,睁开眼睛看前方像掩一幕迷离。
三层汉白玉栏杆下,西六宫的妃嫔们带着孩子往后右门内撤。一个两岁的小公主眷恋地回头看,指着露台上楚昂隽朗的背影讨要:“孩儿累了,想父皇抱。”
那妃嫔应是个不得宠的小角色,上一回殷德妃的家宴也只是见到她的孩子没见到她人。脸看着有些陌生,姿容却也是上乘的。大抵是承过幸后便被遗忘在后了,闻言有些谦卑而贪婪地瞧了眼皇帝,只瑟瑟然地扳回孩子的小脑袋:“瞧瞧哥哥姐姐们都回内廷了,澄儿不许胡闹。”
声音很低,怜恤地抿嘴笑哄着。
那小公主看了看沈妃和华妃的皇子公主,见穿的衣裳面料都比自己精致好看,他们都乖乖地回去,她也就只好潸然地走了。
没有身家后盾的女人,在后宫中便是这样步步行止卑慎,连同生下的孩子亦要从小跟着自己掩忍委屈。不能说皇帝不爱,是他爱不过来,没有权利光环的衬托,便不怪被三丈高红墙埋没。
陆梨站在露台上看,绝美的脸颜上表情便有些空茫。正欲收回眼神,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清叫唤:“怒泥。”
她转身回头,看到楚恪被瑞贤王楚邺抱在怀里,正眨巴着眼睛看自己。
老三今日亦着一袭青衣冕服,瘦长的身型显得别样清雅贵气。似乎除却皇长子把自己冷淡得恍若不存在,皇帝的其余三个年长皇子,一个个穿上这身亲王礼袍头戴旒冕,皆各有各的透出几分帝王英气。
陆梨连忙敛回心绪,搭腕施上一礼:“奴婢给三王爷、王妃和小世子请安。”
“怒泥你走神儿了,你像个傻子。”楚恪捂嘴嘻嘻,奶声稚气的。
陆梨赧然回他:“方才见小公主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