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有娇兰-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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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叔摇了摇头,“刚听木远来报讯,我特意掀了条门缝看了下的,老爷正睡得沉。”
“那这事等祖父醒了也不用报了。”阿平果断作出了决策。
看那小贼直接被横抬出去那绝望的样子很感同情,我见识过木叔整治人的厉害,阿牛可不就被整得很惨。心说等下还是跟阿平提一下,教训一下就可以了,可不要真弄出人命了。
这么一折腾谁也睡不着了,可站在院子里又寒气逼人,于是都转移到灶房里。一来比较暖融,二来也离两个房间近。可以看得出来,从上到下包括阿平都对他祖父的安全很谨慎。
木叔亲自去佛案底下察看过,回来便告知是那地洞里填上的土又被挖开了。
我不知道这时代的人会否对盗墓贼有警觉,按理是风水玄说只会更盛行,是故看木叔陈述时的表情微微感觉有点怪异。如果确定那叫陈二狗的小贼真的不是普通的小偷,而是个盗墓贼的话,我怀疑阿平会越加愤怒。
因为地下埋的是他父亲的衣冠冢,小贼来盗就是挖他父亲的墓,掘他家的祖坟。
然后也着实证明了那小贼是个半吊子,哪有人挖洞挖同一个地方,还两次都被逮到的?实在是太不专业了,而且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判断风水的,衣冠冢说白了就是个假墓穴,即使被他瞎猫撞上了死耗子给挖到那深处去了,也挖不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啊。
我那未曾谋面的公公除了留给阿平一整墙的书外,也就是一副黑木棺材和一块牌位。
天还没亮后屋就有了动静,先是刘寡·妇起身了,她一脚迈进灶房看我们都聚集在这处时还愣了一下,“你们……”
木叔见阿平不欲开口,只得道:“清姑,你先去梳洗吧,一会老爷也该起了。”
我不由讶异,老人家起这么早的吗?此时应该还只是寅时,未到卯时呢。事实上还当真过没多久后屋又起了动静,一众人立即移步过去,唯我和阿平则乖乖回到佛房去。
桌案底下新挖的洞已经又被填了,蒲团也归正到原位。两人刚跪坐下来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阿平立即拉了我一下并给我使了个眼色。
于是当身后门被拉开时,我和阿平都挺直了腰背跪在蒲团上。心里头滚过的念却是——以他祖父的精明程度,我们能糊弄的过去吗?
空气静滞了一瞬,终于听到苍劲有力的嗓音在后响:“好了臭小子,都别装了,起来陪我说说话。”余光中阿平眨了两下眼便来拉我起身,回过头还是恭敬地唤:“祖父早。”
他一定不知道自己这一番举动是有多萌,而看他祖父那明明威严依旧的神色里,眼神却没昨日那般凌厉如刀了。
感觉手被阿平触碰了下,懂他的意思,是让我向他祖父打招呼。
我微垂了眼向前一步腿微微弯曲,“您早。”
“都不用拘这虚礼了,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吧。平儿,带我去你爹的居处。”
很明显刚这句话前半句是对我说的,而后半句则是对阿平说的,明确表示他们祖孙俩要单独处一会,我不能再跟着。阿平不敢有微词,只朝我看了一眼便越过身边走向门处,一步当先走在前领路,老人的视线再度射向我时心头一震。
我想我要收回刚才对他眼神的评价,并不是过了一夜突然变宽厚了,而是,对人不同。
午后阿平的祖父便要回了,也不知之前马车是藏哪的,等走出屋时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外。村里头有养马养牛的,马车也有见,但都是那种简易拉粮的,几曾见过这般华丽的马车?自是引得村人纷纷探出头来看,眼中惊奇无比。
就在阿平祖父要登上马车前,突然刘寡·妇走上前一步恭声道:“启禀老爷,老奴有一事想求。”
顿时心下一沉,原来之前她一直默然都是为了等这一刻,她所求之事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是什么事。也难怪这次阿平祖父来却不见杏儿踪影,为的就是这一刻可以把她推到面前吧,也可让阿平不敢有异议。
眯起眼盯着她的后脑勺,刘寡·妇啊刘寡·妇,你当真是好心机!
我有看到在她一开口时阿平也面色一变,此时同我一般狠狠盯着她的侧脸,垂在身侧的拳头握得指骨都发白了。相信这时他与我一般愤怒,可能更甚,于我而言刘寡·妇在之前以为是他的娘,生活中有摩擦尽量容忍吧,得知她是他乳母后容忍的度就削弱了,不是我不想尊重她,而是她这个人简直可以用偏激来形容。
但于阿平而言却不同,这个女人不单单只是乳母,还是从出生起就照料至今的人,相信他对她的那种情感也等同于母亲了。而此刻,却被自己信赖的人出卖,这种滋味一定不好受。
阿平的祖父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沉凝,淡淡的眸光朝我们扫过一眼后才问:“何事?”
刘寡·妇突然跪下叩首到底,“请让老奴跟随老爷一同回去。”
此话出来不止是我怔住,阿平也呆住了,就连旁边的木叔也有动容,谁也没想到她会提出此求。
第100章 从武还是从文
只听阿平的祖父提出疑问:“你不是要照料平儿的起居吗?怎生了与我一同回去的念?”刘寡·妇依旧匍匐在地不抬头,口中回道:“回老爷,老奴已经年迈,身体大不如前了。而今阿平……公子身边有人照料,老奴也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冷凛的目光又一次落在我身上,我没躲闪,如果这是刘寡·妇的目的,那我没有理由退缩。沉滞好长一会,才听威严的嗓音再起:“刘清,既然你去意已决,那就随着回吧。念在你多年照料平儿,允你坐乘马车。”
转而又对阿平讲了一句极富深意的话:“平儿,你当知道眼下形势,莫让我等太久。”
目送着他们登上马车再逐渐远去,心绪繁复。
刘寡·妇的举动原本我以为无非就是想以退为进反弄巧成拙,可在阿平祖父允了后她立刻往后屋走了一趟,回来便已经背了包袱,很明显在昨儿夜里就都已经准备好了。让我不由重新审视她的用意,似乎她是真的想要离开这里了。
姑且不去管她是否想回去后另有所谋,还是因为几次事件里阿平的态度而心灰意冷,我更烦忧的是阿平祖父最后留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话。
等回到屋里我就直接问开了,阿平的反应是来抓我的手在掌中轻轻摩挲,非但没能安抚我,反而让我的心都悬了起来。我说:“阿平,你给我透实话,到底你答应了你祖父什么事?”顿了顿后语气加重:“如果你觉得在这事上能瞒得过去,那便最好祈祷不要让我知道真相。”
极明显的,那双黑眸中的瞳孔收缩了下,他把头抵在我的肩上不让我看他的眼睛,用有些委屈和祈求的口吻:“兰,等晚上和你说行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好,晚上。”
给他时间整理情绪,之前在地下他祖父定然是对他施了压力的,这时若再逼他让我于心不忍。不管是什么情形,哪怕事情再坏些他祖父逼他要舍了我,也不能就这么束手待毙不是吗,总有一条路可以走的。
其实我自己也需要整理心情,给自己打气做心理调整。
于是这天家中虽然只有我们两人了,可气氛却一点都不欢悦,反而压抑得很。而阿平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吃饭都无精打采的,终于日落天黑,我在等着答案。
房间里,一盏油灯,两个人。
当我安静地听完阿平所述后,心里头的想法是——还好。
没有想象中最坏最糟糕的情况,他的祖父也没让他一纸休书将我给休了,当然可能这中间阿平隐掉了些内情吧,经过昨天那场惊心动魄的谈话他祖父势必会对我有所评价,但那不重要。依照阿平所言,他祖父的意思是他们家本身出自草莽,到他父亲这辈,虽然身为长子却没继承父愿而从了文,所以他祖父给了阿平两个选择:或从军,或上京赶考。
必须是他在这两者之一里有所成就,否则,否则的后面自不用想了。
阿平来拉我的手,满目担忧地问:“媳妇,你在想什么?”我看进他眼中深处,反问:“你怎么想的?从军和赴考这两样你更倾向于哪个?”
其实说白了就是从武和从文两项选择,果然如我所料阿平的祖父是崇尚武力之人,而他父亲又恰恰相反,是个文人。不管作何选择,他祖父就是故意要考验阿平。
看他迟疑不定,我又开口:“不如听我一言。”
他闻言立即望定我,“你快说。”
“我建议你赴京赶考,那满屋子的书想必你也看得差不多了吧。”若非要有个选择的话,两相择其轻,我宁可他当一个文人,也不希望是武将。
因为,或许从武是能比从文更快获得成就,但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名言深深刻在我脑海里,从军入战场一切都变成未知,我不想惶惶不知终日地等在家里,至少从文比的是才华而不是刀剑,哪怕真的涉入官场需要勾心斗角,那也好过战争的无情。
冷兵器时代,战争中太多的未知数了。即便他的祖父可能是一代名将,也不能保证他走入那个场景可安枕无忧。
阿平的眼睛很黑很深,他凝着我也不说话,使我以为自己那建议不是他所想,可能他虽然喜欢读书,但其实还是崇拜他祖父更多一些。若如此,又怎能因为我的那些私念而压制他,想了想又涩然而道:“当然,那只是我的建议而已,你若喜欢像你祖父那般从武,那便去从军试试也行,没准一年半载下来你就能当个小将军了呢。”
正说着,阿平突然将我拉拽进怀中,鼻子撞在了他胸口疼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而他怀抱紧得都让我感觉到疼了。这是怎么了?
“兰,我舍不得你。”他难受之极地在我耳边低语。
一听他这么说我顿时也觉鼻子酸了,是啊,无论选哪样他都得独自离家,归期不知何日,注定都是要与他分开的。他说舍不得我,我又何尝舍得他?
想想便觉得难过,原本以为嫁了个傻子,日子不见得过得好,但也至少平平淡淡吧。哪里想非但不平淡,打从进门那日起就过得如走在云端,各种风波不停,如果是这样也就罢了,谁知道我的阿平非但不傻,还精明过了头,怀揣着大秘密不让我知道,等被我撞破了也能把我哄回来。但又有什么办法,谁让我把心丢给他了呢?
我这等于是活了两世的人,竟没拧得过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子,想想都憋闷。
一番心理活动还没回过神来,突然听见阿平问:“你怎么知道我祖父是从武的呢?”我顿了顿,没好气地去敲他脑袋,“不能把我先放开了说话吗?”抱在一起是要怎样?
他这才松开怀抱,不过却没缩回手,将我往后一揽两个人倒卧在床上,“这么说吧。”
对之无语,也不去纠结姿势了,目光落在床顶回应:“你祖父身形高大威猛,光是站那就有一种武者的威慑力,这样的气度你说他是从文的也不像啊。”
静默片刻,听见身旁轻轻缓缓而道:“我祖父……是个很厉害的人,我出生后是没见识过他戎马战场,但从父亲口中听过好些事。对他我是既崇敬又畏惧,兰,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难得他愿意跟我谈他的祖父,而且他的话是证实了他祖父真的打过仗上过战场。但是他说的那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