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美人-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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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只有胡家能帮她出冷宫。还说,以胡骁的功勋,来日势必不肯轻易被皇帝踢出朝堂。两方争执一起,朝中必要各选阵营。到时于胡骁而言,若手边刚好有个人能取皇帝而代之,他一定会用的。
——取皇帝而代之?谁?他吗?
沈玄宗想都不敢想。他觉得自己就不是个当皇帝的料,起码不如皇兄更适合当皇帝。再说,这样借胡家的力坐上皇位有什么用?他若没有魄力除掉胡家,来日不就是个傀儡么?
他于是一点也没有被母妃那些慷慨沉思挑唆得头脑发热,横想竖想都觉得母妃的这些打算太想当然了。
唯一让他有些举棋不定的,是他也确实很想让母妃从冷宫里出来。
他不需要太后和母妃“握手言和”,这种期待太幼稚了。他只盼着太后能让母妃出来就好,他想把母妃接到府里来,让她好好过日子。
而这件事,也确是他凭一己之力办不到的。
他摸不清太后和皇兄对母妃到底有多恨,贸然提起自己知道母妃身在何处并不理智,他不能拿母妃的命去赌皇兄的仁慈。
那最好的法子,便是能借旁人的力直接逼得太后不得不放人,才算万无一失。
能借谁的力?除了胡家,他的确想不到别人。
胡家的门是母妃替他敲开的。他一个清闲王爷,在朝中也没什么交际,除却胡家似乎完全无人可用。
沈玄宁心烦意乱地在房中踱了不知多久的步子,临近天明时,终于坐到了案前,又提笔写了一封长信。
·
八月,中秋日渐临近,京中一雨成秋,宫中桂花渐次盛开。
太后在此时下了旨,以一道赏桂为由,把几家的待选秀女都召进了慈宁宫,弄得胡氏心中五味杂陈。
好几个月了,太后还是召了旁人进来,这说明太后和皇帝对她是不满意的。
至少是不够满意,至少是想再看看有没有比她更合适的皇后人选。
是以在众人说笑之时,胡氏总显得有些兴致缺缺。尤其在太后拉着丞相的女儿说话时,她愈发觉得如临大敌。
不过,皇帝的兴致也不高。他对赏桂不感兴趣,对眼前几位官家小姐也没什么看法,脑子里克制不住地一味在想,苏吟出宫找楚霁去了。
楚霁的将军府前几天刚刚建好,便在进宫时邀苏吟去府中一叙。苏吟就向他告了假,他能怎么办?他想不到什么理由不许她去。
她今天一定很开心。
楚霁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总是很开心。
她看着楚霁的时候,水眸总是亮晶晶的,就好像站在她面前的是个天神一般,令他每每见到都要难过好久。
宫外,将军府中,苏吟跟着楚霁四下转悠了一圈,最后在庭中落了座。
楚霁进屋了一趟,片刻后端了一只小瓷壶、两只小酒盅出来,给她倒了杯酒。
“我酒量不行。”苏吟颔首道,楚霁笑说:“桂花酒,酒劲儿很轻,专门为你备的。”
苏吟便端起来抿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令她一缩脖子:“好甜!”
楚霁哈地笑了声,自己也饮了一口,问她:“中秋时你能出宫吗?”
“有宫宴,大概是不能。”苏吟说罢反问,“有事么?”
“可惜了。”楚霁咋咋舌,“不过也没什么,就是不想中秋佳节还要对月独酌。好在月亮也天天都有,你没空,我们就改日再说。”
我可以尽量抽个空……
苏吟这么想着,但没说出口,怕说出来又办不到会让他失望。
楚霁看着她隐含羞赧的样子笑了笑,又提议说:“你爱吃什么馅的月饼?到时我可以进宫给你送一趟。”
“豆沙。”苏吟答话后想了想,也问,“将军爱吃什么馅的月饼?我可以去御膳房做给将军。”
“……也是豆沙。”楚霁禁不住地嗤笑出声,苏吟也笑起来,心里甜蜜一片,愈发觉得这个人真好!
他就像是书里走出来的仙人一样,那么好看,又那么厉害。她在春心萌动时,能想到的最完美的人,大约也就是这个样子,所以她至今都时常觉得梦幻,觉得不敢相信这样的人竟真的会出现在她的命里。
她方才赞那桂花酒甜,可他只消朝她笑一笑,她就觉得那滋味比桂花酒更甜了。许多时候,她甚至会觉得有一点儿应付不来,觉得他美好得让她心慌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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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中秋夜
宫中赏桂的小聚在傍晚时结束。众人一道用了晚膳后,太后又留沈玄宁问了一问,问他觉得哪家的姑娘最好。
沈玄宁一整日都心不在焉,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想了想便道:“除了胡家的女儿,都不错。”
说罢,他黯淡一叹。
他想,其实就算他没有心不在焉,能说的大概也只是这句话吧。他心里有了别人,对其余的人都看不进去,选皇后,左不过就是为了朝政考虑而已。
既是为朝政考虑,那也确是除却胡氏以外都还可以。
“你瞧你,魂不守舍的。”太后也叹了一声,“放一放吧。她眼下既有心上人,你再想着她也不过是单相思。你不能为了她这样费心,你是个皇帝,值得你操心的事还多着呢。”
“……儿子知道。”沈玄宁颔了颔首,“其实儿子平日也不是总想着这事,只是今日,她去楚霁府上了,所以……”
“唉。”太后摇头,“罢了,你回去早些歇息吧,哀家也不知该怎么劝你。”
她还能怎么劝呢?一切道理,沈玄宁其实都是明白的。只是这种事上,明白道理归明白道理,伤心归伤心。这又是他自小到大头一回对姑娘家心动,越是单纯美好的情愫越容易将人伤得厉害,旁人再劝能劝出个什么来?
沈玄宁便从慈宁宫中告了退,一路闷闷不乐地回了乾清宫。
他回到乾清宫时,苏吟也已经从楚霁府上回来了,正在殿里收拾衣橱。听到宫人们问安的声音,她便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也回身一福:“皇上。”
“……回来了?”沈玄宁一眼便看出她眼底眉梢都含着笑意,于是也笑了笑,“楚霁那儿怎么样?”
“挺好的。新建的府邸,处处都是新的。”苏吟边回身继续理衣服边噙笑随口道,“将军也是个孝顺的人,给父母留的院子是最讲究的一处。回头他们到了京城,见了肯定高兴。”
你操心得倒挺多。
沈玄宁心里有点酸,走到桌前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接着听到她问:“皇上今天是不是见了各家小姐?可有中意的?”
“嗯……”沈玄宁一哂,“都不错。知书达理,个个都挺有皇后的样子。”
“太好了。”苏吟笑了一声,“皇上赶紧择定皇后,大婚后就好亲政了。”
“……是。”沈玄宁边应声边看她,胸中说不出的闷气。
·
在中秋前,太后又召贵女们进来了一次,这次之后,沈玄宁便快刀斩乱麻般地把后妃人选都定下了。
一般来说都是要直接册个一后两妃,他就挑了丞相的女儿黎氏为后、帝师汤述仁的女儿汤氏为妃。胡家的女儿他不愿要,可眼下不给胡家面子也实在不好,沈玄宁斟酌之后,便给胡氏也定了个妃位,然后将名册呈给了太后看。
太后阅过后点了点头:“哀家也觉得,黎家的女儿更温婉大方一些,适合后位。”
沈玄宁颔首:“是。”
之后太后却将这册子压了下来,跟沈玄宁说目下还不急着下旨。
“胡家卯足了劲儿要争这后位呢,拿此事多吊一吊他们,让胡骁先尽力办差,也不是件坏事。”太后说着轻笑,“等再过两年,你十八九的时候,再着礼部拟旨便是。”
沈玄宁又应了声“是”,太后凝视着他静了半晌:“仍是想着苏吟?”
沈玄宁苦笑:“自然是想。”
太后叹息:“你若实在过不去这道坎儿,哀家也可以为你做一次恶人,先册封了她再说。”
“……不了。”沈玄宁摇头,“她和楚霁……好像挺好的,儿子想让她过得好,也想好好地用楚霁,不如成全他们。”
“你能这么想,倒很好。”太后又是长声一叹,“罢了,总归是个做皇帝的。来日你若喜欢,后宫什么样的美人儿也都会有,便由着苏吟走她自己的路吧。”
“是。”沈玄宁声音发涩地又应了一声,心里却全然无法这么想了。
这些日子,他也都用诸如这般的理由劝过自己,可不论怎么劝,心底想的其实都只有苏吟。
他不太懂别的帝王怎么能处处留情,只觉得苏吟就像是一根刺,深深地刺进了他心中,让他不论怎么做都还是只能注意到她,愈是注意愈是疼得厉害。
他也确是有一些气,有一些不服。她怎么就对楚霁一见钟情了呢?她怎么就不能多看他一眼呢?
他每天都在这些思绪里循环往复,但他还是不愿把她硬拉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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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当日,贵女们又一次进了宫,陪太后一起过节。
这当然只是个幌子,太后哪里用得着她们陪她过节?她只是想多寻些机会让她们和皇帝熟悉熟悉,一来旨意没下就都还可变动,万一有更合适的,他总要相处相处才能知道;二来,她也希望他能真有那么一个两个喜欢的,好把苏吟放下。
单相思的滋味儿太苦了,太后不想看儿子日复一日地沉溺其中。
“先不必顾忌先前定下的名册。你觉得谁相处起来舒服,便先跟谁多说说话。”太后语重心长地劝道。
沈玄宁点头应下了,但真到了一齐赏月时,他还是心不在焉的。他也想好好和这些贵女们相处,可心思好像不太由己。
宫外,沈玄宗陪顺太妃一道用了晚膳后,说还有宴席要赴,便出了府。
顺太妃为此略显不快:“什么人家这么没眼力见儿,非在团圆佳节设宴?”
沈玄宗草草应付了几句,还是走了。他坐着马车行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胡府。
胡骁早知他要来,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先一步等在了府门口,一见他倒便笑迎了上去:“崇王殿下!来来来,老夫等你多时了。好酒好菜,咱们里边说。”
“有劳将军。”沈玄宗拱了拱手,与他一道进府。刚过了次一进的府门,便见一十四五岁的女子红着脸迎上:“殿下万福。”
她规规矩矩地一福,夜色下看不清容貌,但仍能听出声音动人,沈玄宗却还是自心底油然而生了一股抵触。
因为他原不想与胡家有任何牵连,这个人,可说是母妃逼他娶的,他却不得不在日后和她做出一副情投意合的样子。
“这位是……”他尽量笑着应承,胡骁道:“这就是老夫的次女,胡菁。画像先前着人送去给太妃看过,殿下那边,老夫想着殿下今日要来,就没送画像。”
“画像必不及真人一分貌美。”沈玄宗清朗道,胡菁面色唰然一红,低着头道了声:“殿下谬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