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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西宫美人-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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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拿着笔,心中有千言万语想传达给楚从渊,不过临到下笔却不知道该写什么。说自己一切都好吧,明明是假话,想告状诉说自己的委屈吧,又怕桓肆看了不高兴直接给她扣下了不许发。
  见她迟迟不下笔,一脸苦恼,桓肆笑着摇了摇头:“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我不看就是了。”
  他自己写给楚从渊的信里已经把关于星涟流落冷宫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了,一点没有推脱责任。是他疏忽犯下的错,从渊要怪他也应该,等他回来自当向他赔罪。
  星涟不大相信地看他一眼,迟疑着小声问他:“真的什么都可以吗?不管我的信里说了什么,你都会把它送到我哥手上?”
  “君无戏言。”桓肆将脸转向另一边,表示自己说到做到,“就算你跟你哥告状诉苦,朕也认了。”
  得到他的承诺,星涟嘴角一翘,放心地开始俯身奋笔疾书。
  桓肆说了不看她信中的内容,却仍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只一眼就回过头不忍直视。这写的都是什么东西?他八岁时的字就比她的好看十倍了。
  “楚星涟,你这字儿是不是应该练一练?我怕这信寄过去,从渊怀疑是朕伪造的。”桓肆背对着她,听他语气都知道充满了鄙视。
  说了不看还看,真不讲信用。星涟瘪瘪嘴,低着头自己写自己的,理也不理他。她这两只手好几年没握过笔,还没适应过来,字能写得好看就奇怪了。
  再说了,她从小不爱学习,字写得丑哥哥是知道的,她早就被他嘲笑习惯了。这么多年楚从渊也习惯了她的丑字,只要不是她故意鬼画桃符,他不可能认不出来。
  星涟把想跟哥哥说的话写满了五张信纸,折起来厚厚的一叠,比桓肆的公函还多。他果然如约没看内容,把她的信和公函密封在一起送出去。
  从渊镇守的温塘关距虞京有近两千里,途中多有险隘山水,即便信使快马加鞭,沿途一驿一换马,跑一个来回也要半月。星涟只好听桓肆的话,耐心等他回信。
  桓肆翻出自己少时用过的字帖,逼着星涟练字,理由是她现在是他的贴身随侍,万一哪天有需要在外人面前书写什么,那几笔狗刨样的字迹太丢他脸了。
  星涟怀着对他的怨气每天临摹字帖,他批文书的时候她就在一边练字,后来觉得单纯写字又累又无聊,闹着罢工。桓肆让江德彦去宫外搜罗了不少有趣的话本游记等读物,让她一边看一边抄,里面丰富多彩的故事和各地风土人情吸引了她,抄起书来有兴致多了。
  待她看完四五本书,书法大有进步,大把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消磨掉了,似乎没过多久,就收到了从渊的回信。


第33章 
  从两人的来信中得知星涟恢复了神志; 从渊欣喜若狂。
  当初星涟坠楼后昏迷不醒; 大夫说能保命就是奇迹,后来她苏醒,虽然人傻了; 他仍感到庆幸。毕竟一个傻妹妹也比死妹妹强。当时楚家和郗家都请了许多名医看诊; 先帝也派出御医院首席医官瞧过了,多少名贵药材土法偏方用上都没有起色; 大家已经做好了她傻一辈子的准备。
  一个傻子对家族没有任何帮助,她被楚家放弃了; 又被母亲带去了郗家。
  后来从渊与楚家决裂; 母亲那边也不怎么靠谱,他索性把星涟从外祖父家里偷偷带了出来。可当时他刚封爵建府; 仆婢都是新人; 他又长时间不在虞京,怕她被恶仆欺负。把星涟托付给桓肆; 实乃无奈之举; 谁知到头来他也没有好好保护住她。
  桓肆在私函中将星涟在冷宫半年多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了; 并未有只言片语替自己开脱,甚至说等他回去可以脱了龙袍,让他揍一顿出气。从渊曾是桓肆的伴当; 两人一起长大,情谊堪比亲兄弟,以前没少打过架。可现在他是皇上了,君臣有别; 从渊当然不可能真揍他一顿,况且那也不全是他的错。
  他已经将星涟从冷宫带出来,发誓会好好照顾她,绝不会再让类似的事发生,从渊姑且相信他不会再次食言。
  密函中还有一封星涟亲笔写的信,他一看那字迹就差点掉眼泪,除了她的,他没见过别人的字那么难看。
  她在信里诉说了自己清醒以来的遭遇,足足用了千字,道尽委屈和思念,他仿佛又看到了从前那个娇憨可爱的小妹面对自己撒娇。星涟天性活泼乐观,在冷宫里受过的苦都不觉得有什么,很快就忘了。
  从渊觉得她虽然小时候顽劣,但心性纯良,脾性又太耿直,容易得罪人不适合待在皇宫里。他给桓肆回了信,打算回到虞京就接她出宫。
  他很想现在就奏请回京,但斥候兵回报最近温塘关外突然多了不少生面孔胡人,洛夏今年开春以来一直蠢蠢欲动,就怕这些人是那边派来踩点的。
  虽说外族一般在冬天缺乏物资时才闯过边境滋扰抢掠大新平民,春夏两季很少冒险。但这地方战事常常说来就来,并非固定,这个关头他不敢离开,只能再观察一段时间,确认边关稳定才能抽身。
  星涟从桓肆手中拿到从渊的回信时欢喜得不得了,一连转了几个圈,兴奋得叽叽喳喳的像小鸟儿。
  她住在长乐宫要一个月了,桓肆还没见她笑得这么真诚灿烂过,不禁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他就那两个哥哥,为着皇位之争又一直感情淡漠,甚至不惜下狠手想要置他于死地,他根本没机会体验他们兄妹之间这种有着血脉牵绊的手足之情。
  从前他嫉妒任性刁钻的星涟有从渊这个好哥哥疼爱,现在却是嫉妒从渊被星涟如此信任依赖。
  他虽身为帝王,身边却一个至亲也没有了,坐拥天下,却被无边的寂寞包围。他突然产生一种把眼前这个女孩的心从从渊那里抢过来的冲动。
  桓肆在一边看着她,嘴角挂着微笑,眼底却是落寞。星涟不知他心中所想,此刻正为收到来自千里之外的书信和礼物而开心雀跃。
  楚从渊给星涟的回信单独装在一只精巧的木雕小盒子里,用油布包了几层,保护得比呈给桓肆的书函都严密。
  她打开盒子,拿起面上的信封,等不及看盒子里其他东西,先看信里写了什么。
  从渊远没有她磨叽,信中只有短短一百多字,道尽对妹妹的思念和关怀。
  “星涟吾妹,展信安。接尔手书,情意拳拳,如亲见尔,吾至感厚谊深情。知妹已无大碍,兄甚以为慰。吾兄妹暌违经年,兄至以为念,奈何战事缠身,未能归乡探望。待为兄驱逐胡虏夏人,当与尔团聚,尔当静待吾归。
  今尔病体初愈,望珍摄自重,衣餐增适,动定咸宜。诸唯珍重,皮之不存,毛岂附焉,来日方长,亟望珍重。
  匣中随信赠尔之物价值甚微,将意而已,望妹心喜之。
  珍重,勿念。——兄从渊”
  星涟把信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几乎快把每个字都背下了,才恋恋不舍地把信纸折好放回信封,好好保存起来。再拿起木盒子,看哥哥给自己带了什么。里面附了纸条说明,这是早就收集好的,并非临时找来。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管走到哪里都惦记着给她准备礼物,哪怕她已经没有意识了。
  盒子用沉香木制的,表面雕着精细的花纹,内部一尺见方,分成许多小格子。格子里分别装着许多形状不规则、晶莹剔透的彩色石头,大的超过拳头,小的只如拇指肚,有的圆润光滑,有的棱角尖锐。
  温塘关附近有一大片荒无人烟的戈壁石滩,从渊最初过去的时候发现里面有许多玛瑙玉石,想到星涟喜欢这些外表漂亮的小玩意儿,便时不时去捡石头。一年下来积攒了不少,从里面精挑细选出来这么一盒,这次随信一起给她送回来了。
  此外还有一把羊角做柄的金鞘小弯刀,上面连着带红蓝宝石的金链子,说是从流寇头领那里缴获的战利品,一同送给她做装饰品,必要时也可用来防身。星涟爱不释手,直接把它挂在腰带上。
  在皇上身边本不可随身携带利器,别说武器,就是指甲剪也不能有。星涟不懂规矩,但桓肆看她很喜欢,便也由着她没说什么。皇上自己都默许她不用守宫规,江德彦就更不敢多嘴多舌去提醒她了。
  收到从渊的回信后,星涟惶惶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了,连带着桓肆在她眼里也没那么可怕了。两人日日为伴,现在星涟已然习惯了待在他身边,而且心态越来越轻松。
  跟着桓肆,吃的用的都是天底下最好的,她算是占了个大便宜。
  星涟睡在洗心阁里,一般早上起床洗漱用早膳后就到承乾殿读书练字,等桓肆下朝回来。而紫云只负责伺候星涟,星涟不在洗心阁的时候,这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这日星涟离开不久,紫云喂完鱼食后又打扫完兔笼子,正在给兔子们喂食青草时,只听身后吱吱呀呀作响,竹篱笆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美人你回来了?”星涟每天都在皇上那里用过晚膳才会回来,她白天都很少见到她了,紫云诧异地转过头,却见一个年轻女郎一边推门而入,一边四下打量。
  那女子衣着打扮和别的宫女不一样,衣裙的料子看上去名贵多了,一身珠翠也不是宫女能拥有的。但她依然梳着未嫁女的发式,显然不是后宫里的妃子了。
  她妆容较浓,不过五官明丽冶艳,倒也衬得起,打扮出来是个少见的美女。然而她举止骄矜,表情神态也颇为倨傲,看向紫云时,眼里透着对下等人的蔑视,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裙摆拂过路边的花草叶尖,不可避免地被露水沾湿了,她提起裙子,皱着眉朝紫云走过来。
  紫云没见过她,见她靠近了,缓缓站起来,以为是哪个贵女,慌忙又行了个礼。现在好多人想把闺女往后宫塞,这宫里出现几个郡主县主重臣千金什么的也不是稀罕事,反正不管怎么样对方身份肯定比她高,行礼不会有错的。
  “哎,洗心阁怎么变成这样了?”她似乎对这里熟稔得很,也没想知道紫云是谁,直接道,“皇上不是一直不许动这里吗?”
  紫云惶恐不已,讷讷地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女子见她脸上怯生生的,不耐烦地撇撇嘴,又说:“长乐宫几时来了这么个愚笨畏缩的丫头,怎么伺候得好皇上?这个江德彦,真不知道是怎么管事的。”
  她瞟了眼紫云,转身径自走向洗心阁敞开的门。紫云见她不经同意乱闯,也不知道该称呼什么,嘴里“哎”了一下,丢下兔草追上去拉住她。
  “姑娘,此间主人不在,您怎可不经允许进入……”
  紫云一句话还没说完,那女子脸一沉,扭腰猝不及防就是一个巴掌扇到她脸上。紫云根本没想到她会打人,这一下又十分用力,她毫无防备之下被打得跌坐在地。
  脸上火辣辣的,自从到了星涟身边,她已经很久没挨过打,都快忘了耳光是什么滋味。这女子如此凶悍跋扈,唬得紫云挨了打还不敢作声,流着眼泪浑身发颤。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阻拦起我来了?怎么江德彦没告诉你应该怎样做一个好奴才吗?”她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眼睛瞪得牛一样大,厉声喝斥道,“你敢对我无礼,当心我告诉皇上,剁了你的手!”
  “可是……可是皇上说了,这、这里,不许外人进去……”紫云不敢再拦,委屈地哭着解释,“奴婢也不知道姑娘是谁……就这样放你进去,只怕皇上会怪罪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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