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徐后传-第2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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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善围问道:“你考虑清楚了?这是一条不归路。”
常瑾凄然一笑,“若不是你告诉我,我至今都蒙鼓里,二哥常升已经被朱允炆斩草除根害死了,而朱允炆却还用二哥的性命当把柄,逼我就范。如今我大哥没有子嗣,二哥被害,三哥常森已经暗自投靠了燕王殿下,我已经辜负了大姐的托孤,葬送了外甥朱允熥的皇位,害死了二哥,我要将功赎罪,亲手毁掉吕氏家族,为姐姐报仇,为常家报仇。”
胡善围点点头,“好,你的话我会带到,以后有情报就交给我,我会传到燕王府。”
常瑾问道:“你为何向着燕王府?你明明已经得到了皇上和皇后的信任,屹立两朝而不倒了。”
胡善围温顺的目光里露出一丝锋芒,“先帝爷的遗诏是我亲手所写,王爷和皇太孙的誓言也是亲眼所见。可是先帝爷尸骨未寒,皇上就贸然违背誓言,欺骗了先帝,真的以为誓言可以乱说的?这等无情无义,毫无信用可言的君王,现在用得着我,就重用我,等利用完了,必会抛弃我,我也要为自己打算一二。”
京城,乔装出宫的胡善围在一间茶馆里见到了马三保。
马三保问道:“常小姐答应了?”
胡善围点点头,“不过,马公公能否直言告诉我,流放边关的常升是不是建文帝派人所杀?”
马三保问道:“你不信?”
胡善围说道:“我有些疑惑,因为在我看来,建文帝对常瑾是真爱,而爱情总会让人做出出乎意料的事情,就像秦王居然为了邓铭这种一无是处的女人殉情。或许建文帝怕常瑾伤心,心慈手软,不忍心杀常升斩草除根。”
马三保一叹,“你我在宫里共事多年,我就直说吧。我们王爷给常升写了一封信,常升看到信件后,将佩刀递给我,要我一刀杀了他。”
胡善围大惊,“是你杀了常升?”
马三保点点头,“目的是栽赃给建文帝母子,逼常瑾接受交易,做我们的内应。常升对我说,他已经残疾了,而大哥常茂是个愚忠之人,不可能背叛建文帝。所以这是常家唯一可以报仇的机会,他愿意将性命交给燕王殿下,以图将来复仇。”
消息太过震撼了,胡善围静默良久,叹道:“这是一条妙计,无论常升是怎么死的,常瑾都会以为是建文帝母子所杀。我没有想到,燕王殿下居然会有这种冷血的算计,一封信就要常升主动献出生命。”
马三保也长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秦王为情而昏聩、建文帝为情而心软、我们燕王殿下是为了情而变得冷酷——燕王妃已经连续几个月没有理会殿下了。”
胡善围说道:“三个孩子在京城为人质,换成任何一个母亲都无法接受的。”
马三保点头说道:“逼到这个份上了,燕王殿下若不全力以赴,恐怕会永远失去王妃。”
☆、第282章 天狼东升
慈宁宫,建文帝和吕太后又在争吵,这一次是为了常升之死。
吕太后冷冷的瞥了一眼大儿子,“皇上不去陪着宠妃,来哀家这里作甚?”
建文帝说道:“您又擅自行动,杀了常升。”
吕太后微微吃惊,”常升不是皇上派人杀的?”
母子四目相对,互相看不透。
建文帝说道:“母亲不要抵赖了,朕派去秘密调查常升之死的探子发现您的人一直在监视常升。”
吕太后真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常升余威尚在,哀家岂敢轻易放过了?但是哀家只是监视,从未下令杀了常升。不信的话,皇上只管去问那些监视的人。”
建文帝淡淡道:“早就和母亲说过了,您在宫里安享晚年便是,外头的事情自有儿臣安排。他们都是母亲的心腹,酷刑折磨到咽气,也不肯承认谋杀常升。”
吕太后连连后退,“你敢!你居然敢杀哀家的人!”
建文帝说道:“不杀了他们,难道留着继续破坏朕的安排?朕还要费劲隐瞒常升之死的消息,免得军中常家的旧部心寒。朕给母亲一个月的时间,把外头所有的耳目爪牙全部召回,无论是常家还是藩王,亦或是文武大臣,朕都自有安排,不用母亲操心了。”
吕太后难以置信的看着儿子,“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你坐稳皇位,你却嫌弃哀家碍手碍脚?要斩断哀家的耳目?”
建文帝说道:“朕的江山,朕会守护。”
吕太后呵呵冷笑,“说的冠冕堂皇,皇上隐瞒常升之死,其实是为了哄住宫里的老狐狸精吧。可惜啊,皇上真以为自己瞒得住吗?只需哀家一句话,常瑾就会和皇上反目成仇,宁可一死,也不愿留在宫中当瑾贵妃了。”
建文帝心寒,“母亲这是承认杀了常升了。因为杀了常升,就能逼着常瑾死心,将她逼出宫廷。”
吕太后百口莫辩,索性说道:“是啊,是哀家杀了常升,哀家不仅杀了常升,哀家还要除掉所有常家人,哀家今天就告诉常瑾真相,哀家有生之年里,不做别的,专门折腾常家,活的就让他们咽气,连死的也不放过。哪怕她父亲开平王常遇春是开国十大功臣,配享太庙,哀家也会想法子玷辱常遇春的名声,将他的牌位移出太庙,劈了当柴烧。”
建文帝气的浑身发抖。
见儿子束手无策,吕太后顿时觉得心头的窝囊气消失殆尽,哈哈大笑道:“这是哀家的后宫,哀家大半生的心血都在这里了,岂能被常瑾一个小丫头占了先?反过来骑在哀家的头上?哀家当年屈居侧室时尚且不服太子妃常氏,如今贵为太后,岂能容忍另一个常氏挑战哀家的权威?”
建文帝说道:“常瑾已经进宫了,她在柔仪殿,您在慈宁宫,井水不犯河水。”
吕太后怒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常家的丫头想继续留在宫中,就要收回所谓名门贵女的骄傲,学会跪舔哀家的鞋尖,否则哀家和她势不两立!”
建文帝深吸一口气,说道:“母亲累了,您先歇一歇,想好了再告诉朕答案。”
建文帝走出慈宁宫,吩咐胡善围:“太后最近思虑孝康皇帝,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为了保护太后安全,从今天起关闭宫门,任何人都不准外出。”
胡善围应下,慈宁宫宫门轰然合上。
宫门关闭的瞬间,建文帝听见了吕太后心碎的哭喊声,心下不忍,脚步一顿,正要回头,又听见吕太后大骂道:“不孝的东西!哀家生你养你有何用!被狐狸精迷了心窍……”
建文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慈宁宫。
柔仪殿,常瑾在窗下做着针线,是一双布袜,柔软的松江三梭布,细密的针脚,袜子已经缝好了,常瑾拿着小银剪刀剪去线头。
建文帝进来说道:“针线费眼神,这些活计自有宫人去做。”
常瑾都没看他,继续剪着线头,“又不是给你做的。”
能让常瑾亲手做女红的,只能是她亲手抚养长大的朱允熥了,建文帝说道:“允熥早已成亲生子,有王妃给他做这些贴身的衣服。”
常瑾不耐烦的说道:“我愿意。”
建文帝刚刚和母亲决裂,心下烦乱,禁不止讽刺道:“你为他付出这么多,他未必领情,至今都无法接受你进宫的事实。真是可笑,难道眼睁睁看着你一辈子小姑独处,孤独终老,老无所依吗?”
常瑾说道:“我不在乎他领不领情。真正关心爱护一个人,只会觉得自己付出的不够多,从来不会在意对方有什么回报。”
原本又要大吵,不欢而散,建文帝听到常瑾的回答,犹如一股暖流融化了冰峰,夕阳投在常瑾身上,笼罩着一层圣洁温柔的光辉。
是的,母亲生他养他,目的是母凭子贵,获得权力。一旦不从,生恩和养恩都变成了筹码和要挟。
而常瑾不是,她从不计较得失。
建文帝握住了常瑾的手,常瑾夺过双手,“我说的又不是你,激动什么。”
建文帝蓦地将她抱起,动情的说道:“瑾儿,给我生个孩子吧,无论男女,我都喜欢,我都爱他,他也爱我,纯粹的父子父女情,无需任何条件,毫无保留的爱。就像你爱我一样。”
常瑾挣扎着,“我不爱你,我恨你,把我圈在这见不得人的地方。”
床榻上,如弯月般的帐钩轻轻摇摆着……
天还没亮,侍女伺候建文帝起床上朝,跪在地上正要给他穿上龙纹袜,建文帝指着昨天常瑾做的那双袜子说道:“穿这双。”
清晨,胡善围给常瑾梳妆,常瑾说道:“告诉燕王,燕王府长史葛诚实为皇上的密探,王府动向,事无巨细都禀告给了朝廷,这个奸细一定要铲除。”
“还有,皇上即将对北平防务动手,任命宋忠去北平屯田为由,把燕王府的精兵调遣去种地。还会把燕王府蒙古骑兵指挥事观童调到京城。北平所有卫所的指挥使都会换上朝廷的人,连山海关也不例外。”
胡善围说道:“记住了。”
常瑾说道:“还有一件私事麻烦你帮忙。”
胡善围问道:“贵妃请讲。”
常瑾的右手按在小腹上,“我不想怀孕,速速找来避子药。”
胡善围一怔,“那东西能够避免怀孕,但是也伤身体的。”
常瑾无所谓的说道:“伤身怕什么?总比将来伤心好。”
盛夏夜,北平城,大报恩寺,占星台。
道衍禅师缓缓拨动着浑天仪,计算星象。徐妙仪对着星空发愣。
“妙仪,你看到没有?天狼星即将升入紫徽恒了。”
“嗯。”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要下雨收衣服了?”
道衍禅师恨铁不成钢的敲了徐妙仪一记,“这些天紫徽斗数白学了!”
徐妙仪捂着疼痛的额头叫到:“义父!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不好再这样动手了啊!”
道衍禅师说道:“要是学的不耐烦了,就搬回燕王府,我不会留你。”
徐妙仪抱着测量星象的浑天仪,“不回去,在这里就挺好的。”
道衍禅师一语中的,“你在逃避燕王。”
徐妙仪说道:“我不想见到他。眼不见,心不烦。”
道衍禅师说道:“我整天见到你愁眉苦脸,心里也很烦,你快走吧。”
义父下了逐客令,徐妙仪赖着不走,“是不是朱棣要你赶我回去的?”
道衍禅师默认了,“你们才是两口子,整天和我这个糟老头在寺庙终究不是办法。”
徐妙仪低头说道:“他会伤害我,义父不会。我不再相信他了,我只信义父。”
道衍禅师说道:“燕王也是被先帝欺骗了,这不是他的本意。”
徐妙仪冷讽道:“以三个孩子的性命为代价!我外祖父一家的死、我表哥朱守谦的死,他应该很清楚先帝的不折手段。”
道衍禅师说道:“燕王会上当,是因他心中还留有一丝父子情。你当年毅然冲破重重考验,选择嫁给他,也是因他是个重感情的人。妙仪,其实你和燕王是一样的人,当年你母亲被刺杀,你也曾经怀疑父亲徐达是凶手,可是扪心自问,当年你内心深处,是不是希望徐达不是凶手,希望凶手另有其人?”
徐妙仪辩道:“没错,可是我会那么想,是因为小时候父亲对我很好,一直都宠着我。”
道衍禅师说道:“先帝对儿时的朱棣就一定不好吗?先帝是乱世枭雄,他不可能像其他父亲那样教导儿子们,可也绝对不会是漠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