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画卷-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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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被蚁王直接选中,唯有参加血腥的试炼,不过吴敬启竟然侥幸保住性命,于是成为了一只巡蚁。
自此,混日子就成了吴敬启生活的不变基调。他唯一需要警惕的只是虚悬每一名蚂蚁头顶的功劳簿。
吴敬启于界碑出发。
向北。
他不穿行折羽山,直接绕道向北。
蚁窝向北有路,但是极少有人走这条路。因为这是一条专属于王者的路。如果蚁窝完成交替,诞生了新的王者,那么五年之内,新的王者必须去一次朱崖,履行使命性的刺杀。否则,新王的权威无法得到众蚁的认同。初代蚁王向北,然后死返于他亲立的界碑之下。之后的蚁王无一例外,均坚定的执行了向北一刺,结果只有屈洒活着回来。
相比于蚁王生命中必须完成的艰难任务,蚂蚁们则需要每年完成一件蚁窝的公派任务,巡蚁也好,工蚁也罢,都逃不过这一关,只不过他们的任务难度远低于兵蚁。对于任务,吴敬启只求简单,而他万万想不到这个简单的押送任务竟会让他这种小人物也能踏上向北的道路,活在蚁窝的年月里,吹过眼角的风从未如此劲烈,执挽缰绳的手从未如此紧张。
昼夜兼程,偶有小休,第三日的黄昏,吴敬启终于望见了那座武林巅峰。
朱崖巍然矗立于幽州最南方,高逾四百丈的孤崖色如丹砂,状如一个不规则的梯形,山崖正面斜弯似残月之弧,朝着遥远的帝都明日城。山崖背面则笔直垂立平整如镜,对着可谓近邻的蚂蚁窝方向。天空浮云仙霭作刀,山崖崖顶仿佛被这云刀横切了一下,最高处呈现出一个天然平整的平台。群山西来,尊隔数里,遥遥匍匐在朱崖的脚下,一倾波光闪耀的圆湖环偎着崖南的千仞绝壁,山崖其余两方向却是平原开阔,青绿无边,极远处依稀见得两三炊烟。
吴敬启湖边打马,绕向武陵山庄的正门入口。
疏淡崖影半落圆湖,分割出一个阴晴互生宛如太极般的湖面,空幽的景色里不见一人,马蹄踏草,心也入境,朱色山崖在吴敬启的视界里缓缓的移动,仿佛与湖中的水花一同轻轻旋转着。吴敬启仰望着高耸的朱崖,心底自然而然的泛上来一个人的名字,司马穷途。
天下第一,夫唯不争,司马穷途。
这个当世的绝顶人物虽然久久未有什么举动,但是武林人无一认为他的地位有丝毫降低。
挑战司马穷途?现在还有多少人这么想,并且勇于一试呢?
吴敬启平生第一次大胆的往这方面联系。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然后人的名,崖的影,他的心头就被那威严的崖体阴影笼罩着,畏惧不已。敢于向朱崖至高无上的存在亮剑,三代蚁王是怀着何等的壮志啊。感慨间,朱崖的正面景观逐渐展露在眼前,吴敬启刹那呆住。如果不是尚骑在马背上,他此刻必定已挪不动脚步。
武陵山庄有着两个别名。
其一朱崖。山庄座落的崖体山石砂土皆显赤红,绿荫草木亦难掩这丹砂之色。武林通常以座落地点作为势力的代称,很好理解。
其二武冢。
吴敬启眼前赫然一片武器的坟墓!
一把又一把,一柄又一柄,一杆又一杆的武器林立在黄昏下,旷野中。这些无主刀叉剑戟的数量之多,堪称难以计数,覆盖方圆七十丈。武器有的已经锈蚀朽坏,破损不堪的在晚风中摇曳,望之令人心酸。有的却依旧宛然如新,光华流转,杀气森寒,慑得飞鸟不得落。苍然的老奴与稚嫩的小仆徘徊在冢间,默默的打扫照料着。两人做事恭敬,尽管坟冢无名,但是见器如见人,山庄的敌人也罢,朋友也罢,这些武器的主人当年可都是曾经叱咤风云的豪杰。
如果把时光拉回至四十年前,然后再放开,任它疾速快进,静立于此的人,当可以看到不断凋零的武器如雨瀑一般陨坠。
一滴雨一条命。
四十年前一场暴雨,二十年前一场急雨,两场风云变幻间小雨点淅淅沥沥不停的绵续着,到了今朝却是几乎云消雨停了。
吴敬启翻身下马,于冢前施了一礼,扬声道:“老人家,请问这里可是武陵山庄?”
对面人久无应答。
山风晚来,阵亡在武冢的器刃之上。
无数段被切割的风语令千器鸣响,合出恍惚肃杀的镇魂曲音。吴敬启感觉山风拂过的后背隐隐发凉,他再拜,心底发狠,猛然提高音量道:“老人家,敢问这里可是武陵山庄。”
小仆往吴敬启这边看了一眼,拉了拉身边老人的袖子,那老人转过头,用浑浊的眼珠子寻找着人,然后有气无力的喊了两句。
吴敬启扯长了耳朵也没听清老人说了什么,他系好马匹,向前走去,问道:“老人家,你说啥?”
老人摇摇头,迎上几步,慌张着急的道:“这位大侠,您啊,您要去山庄,就自行前去,俺们祖孙不是习武的人,啥也不懂,你不要拜俺,俺们只是受山庄照顾,平日在这里打扫打扫。”
吴敬启沿着武冢中疏僻的路径前行,闻言一愣,他细看老人与童子,只见老人步履蹒跚,老态颓颓,童子样子怕生,神态也不怎么灵动,两人的确不像是武林中人。不过吴敬启仍谨慎的拜谢一番,才步步观心的穿过这片武器的坟墓。
山庄的入口立着一面牌坊,坊上无联无对,孤挂一块旧匾,上书武陵山庄四个大字,平淡无奇。迈过这面牌坊,就算正式进入了武陵山庄,按照江湖规矩,不经通禀而入即属擅闯门户,等同欲行不轨的挑衅,闯入者遭到格杀也不应有怨言。吴敬启左顾右盼,大声吆喝,空荡的四周却是难寻一个人影。他仰望着入云的阶梯,心下一横,大步越过了坊门。
登了三百余级的台阶,吴敬启才见到第一个武陵山庄的人。
那人一丝不苟的在林地间打坐,约莫四十来岁的年纪,一身宽松的麻衣,短发如针,浓眉方口,相貌英豪。他见生人上来,闭着的眸子蓦地睁开,透出逼人的神采,直向吴敬启看去。
吴敬启被这人的精气神一引,便走上不去,警惕的与之对视着。
那人打量吴敬启片刻,见其怀中所负鼓囊之物棱角,便收了气机,又闭上了眼睛。
吴敬启张口试图解释道:“我……”
那人伸出手向上一指,截住了吴敬启的话。
吴敬启噎了后话,知机的大跨步的向上跑。他再登百十级台阶,还未到山顶,但是眼前地势豁然一平,空阔地带的远处散落着八间屋舍,空地上摆放着一堆堆劈好的柴伙,充满着生活的气息,平地中央处还有一口辘轳深井,井旁站着一名挺拔青年,青年挽着袖子正在打水。
这就是传说中的九层天台的第一层了吧。
吴敬启思量间,奔到井旁,喘着气问道:“小哥,山庄可有管事的人在,敝人齐经求见。”
青年摇着辘轳,微笑道:“不必再走了,你有何事?向我说便可。”
青年的神情从容不迫,口气却是不小,编了个假名的吴敬启怔了怔,但他马上抖擞精神,仔细端详着眼前的青年。青年的年纪应该是三十多岁,其长发挽于顶,佩着一根黄杨木簪子,垂落的几缕发丝随着舒缓的动作在风中飞扬,青年举止间毫无做作之态,带着淡泊无争的气质。吴敬启试探着道:“我有要事。告知前,是否能知晓小哥的名讳?”
“哗啦”一桶水自井中提起,青年稳稳放下水桶,清楚的言道:“在下王云卧。”
吴敬启楞道:“你就是王云卧!?”
青年笑道:“怎么?武陵山庄只我一个人叫做王云卧,现在三师弟不在,你若有事,可对我讲。”
吴敬启深深的看着青年的眼睛,沉声道:“我有一物相交,王公子取否?”
青年双手轻甩,那手上的井水啪的震散,然后他随意的一搓,一双手已然整洁干爽,他思量片刻,含笑道:“东西拿来我看。”
吴敬启从怀中掏出一只朴素无奇的黑色匣盒,郑重无比的双手托付。
青年看着这只黑色匣盒,表情也为之一肃,他接过盒子,道了声:“有劳。”
吴敬启只觉浑身的压力一下消失,说不出的轻松自在,他长出一口气,拱手道:“久仰王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任务完成,就此拜别。”
“兄台请便,恕不远送。”王云卧执着黑色的小匣盒,温言说道。
吴敬启转身顺着台阶下山了,青年的眼睛却远望着那西北方向的群山,黑色的匣盒在他的手上一点不显得烫手,似乎一切应当应分。
第四一章新声(上)
酒馆向来是七嘴八舌的地方。
酒喝多了,嘴便管不住。即使是严谨的人,在旁人极力的煽动下也会讲出一些骇人言语。这些骇人的言语是消息的源泉,也会是纷争的起始。
夜已深了,蚁镇的酒馆灯火通明。
蚁窝只有这一家酒馆,生意很好,老板赵祖欣是第一代蚁民,在蚁窝里人缘很好。杀手们几乎个个都是夜猫子,因此夜里的酒馆人满为患,八张桌子皆有客人。
中间的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围坐着七个人。此时,七人中斜戴着眼罩的男子赤红着独眼,叫骂道:“他妈的,老子这次真是看走了眼,四十二人的试炼竟让一个小娘们蒙过了关,滚他大爷的毒手刺客,什么毒手杀人无形,就是个屁啊,亏我把银子全压在他的身上,杀他千刀的。”
“独眼龙,你一直鸟叫烦不烦。老子输得一点不比你少,但咱认赌服输,四十二人,水准还可以,比你当年的人数多,你要是和她分在一批,说不定谁生是死呢,哈哈哈哈。”
“那娘们皮肉嫩的像是豆腐做的,一看就不像是咱道上磨砺出来的,就算她厉害,就算我正面对不过,嘿,背地里我阴她三个。老子的实力是能用人数掂量的吗?”独眼龙狠狠瞪着对面的疤脸壮汉,一举酒碗,衅然道:“干了!”
疤脸壮汉毫无犹豫的递过酒碗,和独眼龙的撞了个脆响,仰脖一饮而尽,他咂抹着嘴巴,淫邪的道:“独眼龙,窝里多少年没进女人了,何况还是这么漂亮的小妞,应该高兴才对,你个傻鸟。”
独眼龙显然有点醉了,他摸着后脑勺,稍作联想,涨红的脸面便情不自禁的叠起了层层笑纹。
“谁担保这女人进来的?”酒酣耳热中,忽然插进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疤脸壮汉转过头,一手搭在身旁生得面白眼狭汉子的肩膀,打个酒嗝,道:“不知,俞老二,你知道?”
俞老二摇摇头,不动声色的拂掉疤脸壮汉的手,道:“我问你的,你怎么反过来问我。”
桌上几人瞅来瞥去,最终目光定在一个披着狐裘的男子身上,此人乃是镇里消息非常灵通的王不破。
王不破虽然单手抱着一只暖手炉,但是一身寒气弱了许多,看来已无大碍,他放下慢饮的酒碗,笑道:“看我作什么,我才不关心这种没有价值的事情。想知道这个女人的来历,你们可以去执律厅找玄蚁,申请查看她纳的投名状,投名状是公开的,玄蚁不会替她保密。这女人不是三位血蚁推荐的人选,一切程序都无法免。她现在或许还没见到蚁王呢,蚁王没有发话,她本事再大,也还是一只野狗,母的。”
桌中一个相貌猥琐的中年秃头开口道:“我倒是挺期待的,期待这妞爬上去,你们想想她若是混成了血蚁,会出现什么情况?”
众人脑子里瞬间出现一幅可以点燃烈酒的香艳画面,每一个都人哈哈大笑起来。
名唤小路子的青年也挤在这一桌,他是蚁镇公认的废柴,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