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无常说-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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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想,姜青诉看着单邪的背影,心中沉沉。
单邪、又是谁呢?
她知单邪非凡人,亦不是普通的鬼,他手中的镇魂鞭可使世间魂魄皆消散。地府里而今待得最久的应当是阎王爷,可阎王不过只来了短短的千年,一切都是单邪交给他的。
地府早就存在了,六道轮回井也早就存在了,这与阴阳分隔的离魂道、奈何桥、忘川河统统都在阎王来之前便在了。
单邪说他无生也无死,那他是何时存在的呢?
偌大的地府,无一处他不可去,成千上万个鬼差,无一个他号令不得,即便是十八层地狱,他也畅行无阻,姜青诉仅凭着自己的想象,已经想不出单邪究竟是何身份了。
苏裘告诉姜青诉的话,姜青诉迟迟没有说给单邪听,一来她并不确定苏裘说的是否为实话,二来,若当真是实话,那个与单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又是谁?
姜青诉做鬼才短短几十年,地府她虽然混熟了,但暗藏其中的根本却从未知晓过。
涉及到单邪的,她更是一无所知。
她旁敲侧击问过沈长释,沈长释对单邪的了解亦如她这般,除了他的脾性,和习惯,便再也没有其他的了,与单邪长得一模一样之人,沈没见过,更没听过。
难得的是向来动作不快的钟留,竟然查到了关于操纵苏裘男人的蛛丝马迹。
钟留的一张符纸烧过来后,姜青诉立刻去单邪的房中找他。
她上次去过,熟门熟路,只听见一声铃铛响,她便已经站在了单邪房屋的中央。
此时单邪背对着她,面对床榻方位的画像,听到姜青诉来时慢慢转身,那环绕在他身侧的云雾逐渐散开,姜青诉朝画上看去,那幅画又成了一片空白,连个背影也不让她看到。
“钟留查到了。”姜青诉开口。
单邪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他朝旁边走过去,坐在了椅子上,桌案上放着一个茶壶,两个茶杯,一个茶杯立着,里面倒了大半杯水。在茶壶的后方靠着墙的位置,还有一个白玉瓶,玉瓶中插了一朵彼岸花,花开娇艳,是这整个儿暗沉的房间内唯一一朵亮色。
姜青诉有些微愣,她原以为那时单邪把她拉走,花儿就丢在原处了,却不知这人什么时候又回去,把花儿拿回来还养着。
单邪指着对面的位置让姜青诉坐过来,姜青诉落座在了他右手边,单手撑着下巴看对方,单邪要给她倒水,姜青诉摆了摆手说:“我不喝。”
单邪端着茶杯垂着眼眸没说话,姜青诉看向他那双眼,抿了抿嘴,最终开始打破了沉寂:“你有心事。”
单邪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姜青诉问他:“苏裘的话,你听见了对吗?”
这整个儿地府,就没有他不知道事儿,沈长释不止一次说过千万别在背后说无常大人的坏话,也不可直呼其名讳,他会听到的。
姜青诉送苏裘入地狱的时候心中抱有侥幸,觉得单邪没有听到,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人间当真有个与你长得一模一样之人吗?”姜青诉问他。
单邪放下茶杯,对上了她的视线,开口道:“没有。”
“那苏裘所说又是何故?”姜青诉不懂。
单邪张了张嘴,说:“世间有,人间……没有。”
姜青诉一愣,这么说还当真有人与单邪长得一模一样,姜青诉微微皱眉,心中百转千回,而后道:“不在地府,不在人间,那与你长得一样之人,又在哪儿?”
单邪深吸一口气:“总而言之,此人必然是装神弄鬼,至于他为何会有我的脸,现在尚未可知。”
“你上次在云仙城与之交过手,难道没有看见他的脸?”姜青诉问。
单邪摇头:“他藏在湖底,我不曾看见。”
若当时他看见了那张脸,也不会纠结对方尚且为人,而姜青诉也不知有无被镇魂鞭伤到赶回无事斋,必然追过去一击毙之。
“既然如此,单大人在担忧什么?”姜青诉双眉挑起:“我看出来了,你心中尚且还藏着我不知道的事,既然对方装神弄鬼,你确定那人并非与你相同,便去人间查个究竟,可我现在见你,却有些退缩。”
单邪睫毛轻颤:“我退缩了?”
“不然,你请我坐下喝什么茶?”姜青诉道。
“许多事是你不知道的。”单邪开口。
“那你便说给我听啊。”
单邪顿了顿:“更多的事,我无法解释。”
姜青诉看向他依旧有些犹豫的脸,咬着下唇站起来道:“这茶水我不想喝,单大人的故事既然不愿说,我也不想听,钟留说他查到了关于那人之事,我必然要去人间弄个明白,此等祸害,不除不行。”
“白大人……”单邪见她说完这话要走,起身喊了一句。
姜青诉转身看向对方,眉心紧皱:“在我心里,单大人或许有不少讨人厌的缺点,但绝没有一样怯懦,生死都没了,你还害怕什么?”
“我怕……”单邪张了张嘴:“看到我这张脸。”
姜青诉楞在原地:“为什么?”
等了半晌,单邪又没说,姜青诉失了耐心,摇响铃铛,化作一缕青烟消失,离开单邪的房间。
“青诉……”单邪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再回头看向挂在墙上的那副画,
画中云层翻滚,烟云飘出纸张,画上一席白衣的男子青丝随风摆动,缓缓回过头来,就在即将露出面孔那一瞬,单邪一拂衣袖,离开房中。
第115章 双生仙:三
钟留烧符; 说明了那男人已经不在云仙城中,按照踪迹来看,他到了京都。
赵尹刚死不久; 新皇登基; 按理来说应当封原先的太子妃为皇后,却不知为何新帝迟迟没封后; 甚至还因贪玩多次出宫,许文偌以辅政大臣劝之,反而被当朝呵斥。
姜青诉听到这些只觉得奇怪,先前赵尹没死的时候她在人间与单邪一同办其他案子,也听说过这太子的名声; 虽说是年纪小,可本事却不小,而且稳重聪慧; 正因如此,赵尹才能放心把皇位交给他,却没想到赵尹刚死几个月,小皇帝就改性了。
既然她要查的人在京都,姜青诉便领着沈长释一同去了京都。
而今京都于她而言已经没什么忌讳的了; 只是要避着几个见过她脸的人。
沈长释随着姜青诉一同到了京都城中,此时正是盛夏; 天气热得很; 街上的行人穿得都比较轻薄,唯有姜青诉一人穿着高领的衣服; 看上去有些古怪。
沈长释手中握着阴阳册拍了拍肩膀,他来人间前特地看了一遍阴阳册,确定没有人不按生死簿上死的,想来自苏裘死后这几个月,那个藏在其背后的男人倒是安分守己了许多。
街边上有吆喝卖糖葫芦的,沈长释看见了,眼眸一亮,对着姜青诉笑:“白大人,可要我买给您吃?”
“不吃。”姜青诉撇嘴。
沈长释道:“前头还有驴肉火烧,我记得你爱吃。”
“不爱。”姜青诉面色冷淡。
沈长释哦了一声:“那条巷子拐个弯不远便是玉子糕坊,你说过他们家的桔子酥好吃,要不我给你买……”
“不要。”姜青诉伸手扇了扇风,头顶上烈日炎炎的,即便是鬼也觉得燥闷了。
沈长释咬着下唇,瞥见路边上有卖折扇的,于是走过去挑了一把纯白的买回来,献宝似的奉到了姜青诉的跟前:“呐,给您扇子。”
姜青诉拿起折扇歘地一声展开,看见扇面上空空如也,雪白一片,然后将扇子丢回了沈长释的怀中道:“我才不用与他一样的扇子。”
沈长释:“……”
还真是难伺候得很。
不过姜青诉耐不住这太阳晒着,还是让沈长释给自己买了一把纸伞遮阳了。
画了白兰花的纸伞下,姜青诉吃着玉子糕坊的桔子酥,说不吃,沈长释买来了她还是吃的,沈长释想自己一开始若买了糖葫芦,姜青诉估计也能收,于是掏出扇子给姜青诉扇风。
姜青诉瞥了他一眼:“你这么殷勤做什么?”
沈长释老实说:“白大人能不与无常大人闹矛盾吗?你俩一闹矛盾,我总觉得背后发寒。”
姜青诉张嘴本想说单邪几句的,不过回想起她从对方房间离开前瞧见他最后一眼的表情,还是忍了下去。
单邪不会撒谎,只有他说不出的真话,没有脱口而出的假话。
姜青诉想起来他说他怕看见自己的这张脸,虽不知为何原因,但他说出口,必然是不愿看到的,所以他房中没有镜子。好似这么多年他们住在客栈,或无事斋,单邪的房中要么没有镜子,要么有镜子,也是盖下来的。
他的脸有什么故事,姜青诉没问出来,但此番自己与沈长释行动,那人没跟上,还是让她心中些许不悦。
这么些许不悦,经头顶的烈阳一晒,扩散了,所以沈长释觉得她难伺候,还觉得背后发寒。
到了与钟留约定的地点,姜青诉收了纸伞走进去,钟留选的客栈并不在京都繁华闹市之中,反而离皇城有些远,更靠近穷奢极欲的烟花柳巷处。
京都城门正道通皇城,两旁辅道皆是繁华处,酒楼客栈、商铺茶馆应有尽有,但大昭并不盛行极乐之事,所以烟花柳巷并不在主、辅二道上,偏靠着城中西侧。
姜青诉倒觉得这地方不错,朝中人多半不往这儿来,来此地的尽是一些达官贵人之子,纨绔子弟罢了,纨绔子弟入不了宫,见不到她的画像。
钟留就坐在客栈一楼等着,瞧见姜青诉进来连忙迎了过去,姜青诉瞧他胡子拉碴的模样,心情好了些许,抿嘴笑了笑说:“你的鸦儿长出来啦?”
钟留伸手抓了抓粗糙的胡子,砸了砸嘴颔首:“白大人。”
再朝姜青诉身后瞧去:“咦?无常大人不在?”
姜青诉嗯了一声:“此事他不来,你且与我说说,你找到的关键是什么?”
“白大人请随我上楼。”钟留提着宽松的裤子朝楼上走,脚下一双草鞋都快断绳了,他也不愿意买双新的。
姜青诉刚走到楼上便闻出了这处的不对劲,她伸手揉了揉鼻子,瞧见钟留一路往客栈住房长廊的尽头走去,走到最西侧背着光的那一间,推门而入。
沈长释跟上,见姜青诉没动,问:“怎么了?白大人。”
姜青诉朝沈长释瞥了一眼:“你没闻到?”
“闻到什么?”沈长释不解。
“妖的味道。”姜青诉说完,朝长廊尽头走去,沈长释陪在她身侧:“这您都能闻得出来?”
姜青诉嗯了一声,也觉得奇怪,不知是不是与单邪接触多了,她本事渐长,比死了快五百年的沈长释还敏锐些。
走到房前,沈长释推门而入,姜青诉跨步进来,房间很小,窗户紧闭,门窗上都贴着黄符,屋内仅桌椅一副,一个床铺,一个屏风与屏风后的木桶,除此之外便没了。
钟留此时站在床边,他伸手指着床上缩成一团的小东西道:“这……就是我查到的。”
姜青诉走过去歪着头朝床上一看,是只女狐,不过她此时看上去半人半狐,人的五官上还长了些许白毛,耳朵与头发皆是白色,身后几条尾巴团在一起,裹着被子,睁着一双金色的眼睛胆怯地望着姜青诉。
姜青诉一愣,看出来了,这房内的符不是为了镇妖,而是为了护住这只妖。
“她是谁?”姜青诉问。
钟留指着一旁的桌椅让她坐下,姜青诉坐在椅子上,沈长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