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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落花辞-第102章

小说: 落花辞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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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活着么?”

    许久,巫王哑声吐出一句话。

    离恨天面上,难得褪去了往日的讥诮与不屑,只平静道:“他五脏俱伤,凭我一人之力,只怕耗尽修为也未必能救他性命。”

    “如果师兄出主力,我倒是可以从旁协助。于师兄而言,也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巫王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少年,陡然怔住。

    离恨天微挑唇角:“当然,巫国奇人异士颇多,功力高者大有人在,在下,也并非有意插手。只当,给师兄送份大礼罢。”

    说罢,他倒真做出一副卷袖离去的架势。

    “等等。”

    一直沉默的巫王突然开口,深不见底的墨眸,已恢复往日的冷沉之色:“容孤……想想。”

    听了这话,离恨天几不可见的拧了拧眉。

    巫王却似有极要紧的事,身形一闪,已然没了踪迹。

    离恨天压下惑意与不满,转身回步,刚一抬头,便真正的怔住了。

    散落的兵器架后,九辰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兵器谷外,那黑到极致的夜空。

    片刻后,四目相对,九辰挑起苍白的唇角,笑道:“原来,离侠也会攻心之计。”

    离恨天冷冷挑眉:“你以为,我是闲着没事儿,专到此处干此等龌龊事?”

    九辰翻眼,不作理会,复一动不动的盯着外面的夜空。

    离恨天也未料到会是此等结果,心中也着实憋着一股无名火气。

    他卷袖站了会儿,正想到谷外去透透气,忽听身后的少年,平静无澜的道:“为何要在此地浪费时间?刚刚你也说了,这世上高手多得是,能不能再找个其他的,也许,我付出相应代价,那人会愿意救我。”

    离恨天又是一怔,半晌,斥道:“你以为,世上人都跟你一样,为了利益,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九辰惨淡一笑:“至少,公平交易,日后互不相欠。”

    说这话时,他黑眸间,依旧是死灰般的平静。

    离恨天看着不远处那少年的眼睛,心中莫名紧了紧,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空洞的眼神。
………………………………

93。青木图腾

    巫王一袭蓝衫,行出兵器谷时,只看见――

    茫茫夜色之中,站着一个白衣少年,衣袂随风猎猎飞舞,额上伤痕未消,正有些失魂落魄的盯着他看。

    巫王在一丈之外停步,负袖,审视着那双眼睛下,涌动的温度,究竟是冰冷,还是滚烫。

    许久,他沉声问:“你何时过来的?”

    子彦唇边浮起一抹苍白的笑意:“诚如父王所想,不早不晚。”

    巫王目光陡寒,斥道:“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语罢,他强压住怒意,便欲拂袖而去。

    子彦眸间,迸出痛苦之色,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在巫王与他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他骤然低吼一声,异常悲怆道:“为了当年的的一个承诺,父王竟连亲子的性命都不顾了么?”

    巫王如遭雷击,身体猛的一僵,片刻后,蓝袖一挥,直接将子彦掀翻在地,几乎是暴怒道:“你放肆!”

    子彦踉踉跄跄的站起来,仰天大笑,眼角,缓缓溢出一道泪痕。笑了会儿,他又噗通跪倒在地上,低着头,竟是呜呜的哭了起来。

    巫王微微变色,欲伸出手,扶到那少年颤抖的双肩上,但转念想到了什么,手至半空,却又生生缩了回去。

    子彦忽然仰起头,满面泪痕的恳求道:“从小到大,儿臣从未真正求过父王什么,这一次,儿臣恳求父王,救救子沂。”

    “父王为了当年对商王叔的一诺,可以倾尽所能、待文时侯如己出,想必,定能明白儿臣心中的苦楚。”

    巫王直觉一股滚烫的热血在喉头涌动,心底,却是无尽的悲凉。

    曾几何时,那个惊才绝艳、令他敬之慕之的人,也曾如此卑微的伏跪在他面前,一字字,立下誓言:“属下参商,愿追随王上左右,永不离弃。”

    他自然懂这世间的苦楚,只是,生于王室,兄弟阋于墙者不计胜数,世上,又有几人能成为参商?

    思及此处,巫王目光更幽寒了一分:“你既知内情,就该识大体一些。待孤为文时侯清除余毒,自然会返回这里、救自己的亲子。世子自幼习武,撑上这一刻,应该没有问题。”

    “父王内功深厚,一定知道,五脏俱伤,如何能等?”

    子彦露出哀色,目光执拗的道:“儿臣愿代替父王,用青溟诀为文时侯祛除夭黛之毒,恳请父王,立刻返回兵器谷。”

    巫王骤然变色,喝道:“你不要命了么?!”

    子彦缓缓摇头:“儿臣虽修为不高,但至少,能把握分寸,不至于伤了性命。可父王若不回兵器谷,子沂他……就再无希望了……”

    巫王默然,抬首凝视夜空片刻,方道:“你可知,这么多年,孤厌恶的是什么?”

    子彦没有回答,俊秀干净的脸庞上,痛色愈深。

    “孤最厌恶的,就是你陷在这所谓的兄弟情深里,终会――害了他,也害了你自己!”

    巫王咬着牙,恨声说罢,墨眸深处,悲伤与愤怒交织。

    子彦双颊煞白、如遭雷击。

    巫王眼角眉梢满是淡漠,再看向子彦时,已恢复平日里的威严神色,冷声道:“你若再这样执迷不悟下去,即使这一次,他活了下来,日后,他还会因为你,吃更大的苦头!”

    阿语,孤必须让我们的孩子知道,王者之路,任何错误都能犯,唯独不可心慈手软,更不容许半点感情的牵绊。

    更何况,彦儿只看到了,商王兄「殁后」,孤一手撑起的制衡之局。却不知,最亲近的人,明明就站在你的面前、却仿佛与你隔了一道山时,心中的煎熬与苦楚。

    “只要父王现在能返回兵器谷,日后,父王的心意,便是儿臣的心意。”

    子彦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般,颤抖着抬起泛红的双眸,语调沉而坚定。

    “儿臣只有一个请求,将来,无论发生何事,都请留子沂一命。”

    巫王深深闭目,将那一闪而逝的痛色与决绝,掩入眸底。

    这时,一袭金衣的王使,从暗夜中闪身而出,见这情形,忙疾步行至子彦身侧,微微垂首,恭敬禀道:“阁主说的不错,世子殿下的伤,的确刻不容缓。请王上先去兵器谷,属下会协助阁主,稳住文时侯伤势。”

    “你怎么也――!”

    巫王声音忽然哑住,他默然凝视着对面的两人,许久,把目光定格在子彦面上:“记得,注意分寸。”

    “王使的心意,孤,定也不会辜负。”

    他负袖转身时,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并未看那个正恭谨的盯着地面的金衣男子,只余一声若有若无轻叹,飘入夜空。

    只是,当巫王返回兵器谷,再次推开那扇破旧的铁门时,却是真真切切的愣住了。

    兵器库里,被击倒的兵器架后,各色兵器依旧散落在地,地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色,只是,再无半点人影了。

    威虎军驻地之外,青岚正背着九辰,在山岭间急速穿梭。

    一泓青色剑光,自暗夜闪出,离恨天负袖挡住他们去路,微带薄怒:“他伤在脏腑,最怕颠簸,你添什么乱?”

    青岚红着眼,低吼道:“这世上,人人都有求生的权利,凭什么他就要在那儿等死?!”

    “你如此冲动行事,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那也比等死强!”

    离恨天被激怒,袖间剑光暴涨,强按着火气道:“把人放下,有多远滚多远!”

    青岚宛如一只遭受围攻的猎豹,警惕的退了两步,目露狠色:“从来没有人,敢从护灵军手里抢东西。纵使你是西楚第一剑客,也不例外!”

    语罢,他咬住垂在肩头的一缕黑发,腾出来一只手,拔出腰间石斧,作出要拼命的架势。

    他并没有注意到,对面的青衣男子,怒火喷薄的眼睛倏然陷入痴怔。

    离恨天抬头,双目在沉沉夜空间逡巡着,一股久违的酸涩,从心底深处,溢满肺腑,令他几欲落泪。

    当年,云都未灭,茂竹犹在,汉水周围还长着茂盛的竹林和大片大片的萱草。那个初入云都、便盗走了他君子剑的红衣少女,独立于汉水之泮,白纱遮面,唯露一双明眸,也是如此不可一世的说:“从来没有人,敢从护灵军手里抢东西。”

    十几载已过,浮云苍狗,他早已回不到从前,她亦再也没有睁开过、那双明眸。

    青岚终于察觉出异样,他正欲寻隙逃走,离恨天却陡然回神,袖间剑光散尽,瞬间身影已闪至他眼前。

    “你来带路,我背着他。”

    这令他捉摸不透的青衣男子如是道。说完,也不等他反应,便把气息微弱的九辰夺过去、负在了背上。

    “哦。”许是被此人气势所折服,青岚鬼使神差没有反抗,又偷偷瞄了几眼离恨天,才肯去前面带路。

    离恨天功力深厚,翻山越岭间,纵使背了一个人,亦如履平地,青岚没有了负担,速度亦快的惊人。

    大约一刻之后,他们在这苍茫群山间、一个不起眼的山洞口停了下来。

    离恨天已然感受到,一股浑厚霸道的内息,将整座山洞都包裹的严严实实,他打量了几眼,看似随意的问:“这是何处?”

    青岚紧抿着嘴,没有回答,反而轻车熟路的去点亮了洞口的一盏油灯。

    离恨天注意到,点灯时,青岚的整个身体,都是紧绷的,手指,甚至微微颤抖着。难以想象,这山洞里,究竟住了何等人物,竟让这鲁莽小子如此忌惮。

    片刻后,黑黢黢的洞口,从里面折射出一道光线,似是在指引方向。三人沿着这抹微光,在洞里穿行,每遇小洞或岔口,光就会分散成很多道,供人选择,青岚不费吹灰之力,就破解掉了这层层小阵法,想来对此地是相当熟悉。

    这一线光亮,最终汇聚于一盏悬于石壁的油灯上。

    油灯旁边,是一间密室。隔着微开的两道石门,隐约可见,一黑袍老者,正背对着他们,坐在密室中央。

    听到动静,老者转动着身下的轮椅,转过身,笑道:“离侠,许久不见。”

    离恨天似隐隐猜测到一般,并无太多惊讶,如常般展袖为礼:“见过主公。”

    老者含笑受下这一礼,精光四射的双目,先扫了眼青岚,最终落在那个奄奄一息的黑衣少年身上。

    自从来到密室,青岚便跟老鼠见到猫似的,身体绷直、双手垂于身前,大气不敢出的站在一旁。感受到那道凌厉目光扫过自己,他吓得噗通跪到地上,有些难以启齿的道:“孙……孙儿无用,没有完成您交代的任务,请爷爷降罪!”

    孙儿?

    离恨天不由多看了青岚一眼,难道,是那个孩子……若真是如此,他口中的「任务」,又是什么?西陵衍突然出现在此地,难道,也与这个「任务」有关?

    老者哼了声,似也懒得与他计较,只道:“此间事毕,自有护灵军的军法治你,再不济,还有你王叔的家法。”

    青岚暗暗撇了撇嘴,露出委屈之色。

    黑袍下,老者眼睛一眯,复看向离恨天:“你来这里,是打算让我救你背上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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