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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美人独步-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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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眼底的桀骜轻狂的光彩,让顾翊均一时无话。他自惭形秽一般垂下眼眸,掌心的猩红血痕刺痛了目光。
  要放弃么?
  不放弃么?
  步微行将清茶推给他,“倘若是孤,宁可犯上,也不受威胁。”
  宁可犯上,不受威胁。
  顾翊均一直以为太子是他的同路人,如今看来,也不尽然相同。
  顾翊均苦笑,“不受威胁,失去的更多,犯上的代价太沉重了。”
  步微行长身而起,缁衣缓带微曳,他脸色漠寒,“你的母亲以母子恩义胁你娶妻,可曾想过,她百年之后,你们成了一对怨偶,一生的痛和遗憾,九泉之下她能替你偿?”
  不能。
  顾翊均心知,没有袅袅,他必然一生遗憾。
  他云游四方时,偶尔念及袅袅,那时,她在家里,在后盾之后,被保护得不知尘世污浊。从她走后,他却辗转反侧,日夜难寐,噩梦里她被掳走,被伤害,被强迫,他惊醒时,冷汗涔涔。又是整宿无眠。
  可他只能用温润的微笑,装点内心的卑鄙和不安。
  是他逐走了袅袅,后果本该自负。
  原来不知何时起,袅袅之于他,已成了形影难离的家人,当他在外漂泊,想到秀宛,想到母亲,便会念及她。
  也许正是因为这般的心安和温暖,让他忽视了,原来情不知所起,早已一往而深,是他自诩阅尽万花、过尽千帆,原来在情之一字上,自己竟是最大的榆木疙瘩。
  顾翊均涩然垂眸,“是,是顾某糊涂了。”
  他还有一生,漫长的一生,他害怕袅袅会成为他躲不过的梦魇,过不去的劫难。
  至少,他该先反抗,或者,先想想两全其美的法子。
  步微行走后,顾翊均望着满桌珍馐出神,一盏清茶之中,碧色的叶沉沉浮浮,袅袅的眼波如雾水一般迷离凄婉,恍在眼前。
  胸口的弦,蓦然断裂,扯出尖锐的痛。
  ……
  彼美人又进账十余两,霍蘩祁喜不自胜,生意越来越红火,用不了一年半载,她就能将欠了步微行的钱全数还上了。
  时值冬月,银陵飘了一层素雪。
  满城古墙尽覆寒白,依着银陵的习俗,正该是熬煮羊肉汤驱寒的时候。
  霍蘩祁试着熬煮了一锅肉汤,正逢用膳时,步微行忽然造访,言诤与阿大随后,一个黑黝黝的壮汉被五花大绑捆入内堂来,扑簌簌的雪花灌满风帘,满院的野蔷薇枯藤白草分拂左右,那人身上落满了雪花,胡茬上结了一层细碎的冰。
  步微行咳嗽了一声,脸色微白,霍蘩祁怕他着凉了,抢上去,一脚将那壮汉踢开,拉着步微行的手便要入门,“幸得熬了点羊肉汤,先喝着。”
  步微行蹙眉,“凶手带回来了。”
  她攀着他的手微微一僵,却笑道:“不急不急,等会儿再说。”说罢又招呼言诤他们也进门喝汤。
  言诤解了披风,笑吟吟进门,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脸红扑扑的一脸俗气。
  霍蘩祁招待步微行先用汤,云娘和庄叔笑着去厨房盛汤。
  步微行用了一口,不动声色,他素来不挑嘴,干馍馍也曾连吃数日。
  不过他还是以为,这羊肉汤委实太难喝了一些。
  除了霍蘩祁,应该没人熬制得出来。
  他也不说破,趁着身子渐渐回暖之际便不用了。
  阿大去将门帘拉上,一屋暖融融的,正煮着的一大锅素菜汤汩汩地冒着热气,烟雾氤氲缭绕。
  他们吃,霍蘩祁却不吃,一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人,他脸色青紫,匍匐在地,眼瞅着桌上的美酒佳肴,端的却只能干饿着,手脚被缚住,干干地发出难耐的呻|吟声。
  霍蘩祁眼眸锐利,紧盯着他,说不恨,她没那么大度,即便是母亲走了十年、二十年,抓到真凶,她也不会让那人好过。
  杀人者偿命,天经地义。
  言诤见他拼命地似要往这边凑,明知他是数日不曾用饭,却仍是不客气地上前一脚将他踹开,指着他的鼻子道:“待会儿将你知道的一五一十说与霍小姑听了,才能留一口汤给你。”
  那人只得点头如捣蒜,胡茬上的晶莹悉数融化,可怜地靠着冰凉的地面蠕动,满心绝望。
  天知道,倘若早几个月他能预知今日,他定不会为了区区十两银子,便害了一条性命。


第55章 脱销
  诸人分飨了羊肉; 言诤再度一脚将眼巴巴要爬来上桌的壮汉踹开去,饿了数日,这黑黝黝的中年汉子也禁不住了; 纸片似的无力; 被掀翻在地,哎哟苦叫几声。
  言诤叱道:“还不如实说来!”
  壮汉告饶半晌; 忙将实情说来。
  原来他是个赔了生意的商客,先前押运了一批皮草; 想着上银陵做些小本生意; 不料路上横遭灾祸; 他被骗尽家财,只得一个人流落,辗转到了芙蓉镇。
  人财两空; 他难以果腹,幸得芙蓉镇人好客,愿意收留他,让他在店里打杂。
  但也就是那日; 他风湿犯了,正想着去药铺抓点方子,却见霍茵鬼鬼祟祟到药店询问霍蘩祁母亲的病情; 那模样颇有几分神秘,问完了,却警告那店家不许说出去。当时他便在后屋针灸,一些话听得真切。
  在霍家养病时; 白氏的情况那些大夫自是再清楚不过,霍茵听罢便心生一计,问完了话,又到另一处药铺子,买了一大包野蔷薇的干花瓣。
  她这一来二去的,他不由得不起疑,但他也没弄明白缘故,那霍茵正巧撞见他,他骇了一跳,自然那小姑不敢起杀心,只得威胁他,以十两银子,换他趁着霍蘩祁不在时将野蔷薇花瓣下在白氏的茶盅里。
  白氏住的那院墙不甚高,外头有一株老杨树,他借着树干爬进门墙,偷摸着将野蔷薇花干花瓣倒入了茶里。
  这一事说不上神不知鬼不觉,但那日真切进了白氏门的只有他一个眼生的外地人,加之下药之后,偷摸着见了霍茵,拿了银钱逃之夭夭,诸事便显得扑朔迷离起来。
  霍蘩祁听罢,震惊之余,却咬着牙,拿筷子狠狠地抵住他的喉咙口,“你发誓你说的都是真的!”
  她没敢想是霍茵下手,是因着这么些年,她承了霍茵他们家不少恩情,有个遮风避雨之所,这么些年,就眼皮底下,杨氏母女也不曾说亏待她母亲,虽说是害怕旁人说了闲话,但毕竟她们是亲妯娌,她也是霍老大的亲侄女,当初既然相安无事,便没想过出府竟害得母亲命丧黄泉。
  那壮汉早被步微行严刑施压,这番话早在他那儿交代了一遍,如今再说,也是一丝不差。
  步微行提手将茶盏捧入掌心,淡然微哂。
  壮汉瑟瑟缩缩地点头,“是真的!我拿我的性命发誓!你们要不信,我能与那个女人当场对质!”
  他倒确然不至于平白地将一盆污水扣到霍茵头上。
  霍蘩祁险些手抖,真一筷子戳穿了他的喉咙,步微行起身,将霍蘩祁的小臂握住,她轻轻颤抖了一下,茫然地望着他,步微行冲他摇头,将她轻巧地拉回臂弯里。
  “你将这里的事宜打点一番,过几日,孤陪你回芙蓉镇一趟。”
  霍蘩祁手里的筷子铿地落在地上,她紧紧揽住他的背,轻丝的缁衣,温暖的狐裘之间,顷刻被濡湿。
  她哽咽不成声,这世上,她是真的再也不剩任何亲人了。
  从离开霍家、离开芙蓉镇伊始,就应该是这样,可不知为什么,到了这一日,真必须决裂,毫无回寰之时,还是有种彻骨的心痛。
  云娘与自己男人面面相觑,桌上之人早已无心饮食,一室沉默。
  步微行吩咐言诤将人压下去,言诤走时,抵着下颚,犹豫不决地问道:“这个……殿下,月初了,婚姻大事在即,属下这会儿实在……”
  步微行淡淡道:“你不用跟去。”
  “好!”言诤喜不自胜,欢欢喜喜押着壮汉便走了。
  云娘两夫妻也退了,只剩霍蘩祁与步微行二人,她小心翼翼地扯着他的袖袍,那宽幅的缁色大袖上,蜿蜒的盘龙暗纹,摩挲过去,微微的凹凸感,咯得她的手指印出了斑斑纹状。
  霍蘩祁扁着嘴,幽幽问道:“什么时候动身?”
  步微行没有片刻耽搁,脱口而出:“三日后。”
  霍蘩祁惊讶地坐直起来,“你忘了么,再过几日是小皇子的满月宴啊。”
  他薄唇一掠,溢出一抹讽笑,“就是因着这满月宴,才必须赶在前面走。”
  霍蘩祁怔怔地,“你真的,这么不喜欢他?”
  步微行看着她的眼睛,明丽清湛,他伸手去,扣住她纤细的一截腕子,“昨日,孤去坤仪宫问安,小皇子忽然不适不止啼哭,后来,内监查到,孤的衣裳熏了香料,小皇子对花粉过敏,闻不得。”
  宫里害人、诬陷人的手法有千千百百种,本是防不胜防,霍蘩祁也猜到,有人借着机会离间他与皇后,甚至是,离间他们兄弟。
  只是,“你为什么会大意了?”
  他素来沉稳谨慎,鲜少有如此疏忽,竟不察到,让人钻了这么大的空子。
  碰上这事,越是解释,倒越发像是脱罪,至于逞能诬人的人,自将痕迹抹得一干二净。
  步微行淡淡道:“孤身上的衣衫,从来是下人拿着打理,浣洗熏香这些事,孤从未过问,之所以被人得逞,是因为孤不知他闻不得花粉。”
  霍蘩祁默默地垂下眼帘,倘使是知道,这样的错误就能避免一二。
  她抿唇,“其实,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对他好点儿,毕竟,毕竟……”
  她的意思,尽含在那未完的话里,步微行蓦地唇一动,拂袖转身。
  她知晓,他又动怒了。
  为了一个小皇子,她说了他不爱听的话,可是——
  霍蘩祁从身后抱住他,“阿行,我是为你好。我没有父母亲人,我就但愿你有,我但愿,你一切都好。”
  他蹙眉,“孤不需要这些。”
  她不说话了,手缓慢地松开。
  今日本是抓获真凶,让她知晓真相的,得知亲堂姐痛下狠手,她该是受了不小的冲击,说出这番话,分明是好心,步微行微懊地抿唇,将她拢入狐裘大氅之下,胸腔微微震动,“你真是——想要孤的性命么。”
  霍蘩祁嘟嘴,“我哪儿敢。我不过说了几句好话,你却凶我。你要是不喜欢,我再不为你好了。”
  小女子就是这般不可理喻,他沉默地一叹,认输作罢。
  “是孤的错。”
  霍蘩祁闷声闷气地咬住他的衣襟,锋利的虎牙几乎要戳到他的肉里,她恨声道:“坏人。”
  步微行扶额,手托住她的香肩,见她不满地正欲呶呶不休,真是怕了她又念起来,指尖抵住她的红唇,叹道,“皇后的母族黄氏已得知了孤的身份。”
  她霍然一惊,抬起头诧异地望着他。
  步微行道:“孤这个太子立了十二年,有些根基轻易撼动不得。他们不敢撕破脸,这接二连三的小手段,是为了取信于人,孤对皇子有加害暗杀之意。世人皆知,孤独断、狠辣、不恤人命,何况是争储的皇嗣,所以,他们宁愿相信,或者,宁愿看这一场皇族同室操戈的大戏。”
  “宫里,皇后身边的嬷嬷,甚至陛下跟前,都有黄氏安插的眼线,他们在满月宴上会有动作,孤暂时不愿理会,做了近二十年表面亲戚,孤就最后为他们留一线,待回银陵后,恩怨再一并清算。”
  他说话时太过镇定,仿佛,失去一个庞大家族的扶持,对他而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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