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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他从雪中来-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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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死凉城妇孺百姓九百余人,此罪其三。”
  赵绪语调不急不缓,在宴上众人听来却如平地惊雷,只见他略略昂首瞧向新帝,一字一句道,“臣以为,其罪当诛。”
  三桩大罪,牵出北方军饷贪墨,陷害朝廷命官,还有,通敌之罪。
  席间窃窃声愈响,宣王一朝入京,便要斩断裴太后臂膀,怎得陛下他,不阻,反纵。
  “宣王!你这是血口喷人!”谢恒神情激动,也不多加辩驳,只是向着裴太后再拜道,“请太后为臣和父亲做主!”
  裴太后面色紧绷了好一会,她瞧了一眼神色不动的赵缨一眼,亦是缓缓坐下了,方才冷声道,“空口无凭,构陷大盛重臣,宣王,你可有证据。”
  “陛下,臣女有事要奏!”
  “沈姐姐?”裴嘉鱼惊道。
  沈羡站起身,向裴嘉鱼笑了笑,便转过身向殿前走去,她垂着眼睛,竭力将背脊挺直,尽管瘦弱,步伐却从容,大殿之上一时寂静下来,皆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沈羡于赵绪的身旁站定,方向着赵缨深深一拜,“陵州太守沈为清之女沈羡,拜见陛下!”
  “沈为清之女,”赵缨居高临下,目光从赵绪的面上掠过,停留在沈羡平静的面容,“沈羡。”
  沈羡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正是臣女。”
  “何事要奏。”
  沈羡自袖中取出一封书信,犹可见许多干涸的血迹,她将书信高高举于头顶,深深叩地,声音清清,字字可闻。
  “臣女沈羡携父临终血书,恭请陛下明鉴。父沈为清,乃先帝崇武九年探花,任陵州太守,为官十八载,吏治清明,守正不阿,陵州城事务不论大小必亲问之,逢时遇难不论风雨险阻必亲临之,兢业以自立,廉俭以自守,今逢荒年,我父开沈府大门容留灾民,搭设粥棚,沈府上下饮食与陵州百姓无一不同,试问,我父亲又如何会是贪墨赈灾白银十万两,致数万百姓生死于不顾的国之蠹虫,社稷之硕鼠!”
  沈羡抬起头,再次深深一拜,“陛下明鉴!”
  字字泣血,句句锥心,宴饮众人鸦雀无声,瞠目瞧着跪在地上的背影,竟无人反驳一字。
  赵缨打量了沈羡伏在地上的身影片刻,见她形容削瘦,却蓄满了力量,不由点了点头,赞了一声,“好!”
  “孟砚,替孤将沈大人冤情取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过期君的基友跟我说,要多写点小段子才可以留住读者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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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长公主
  孟砚走近了沈羡身前,方才见到她的双手微微颤抖,他心中一叹,低下头只作未觉。
  裴太后打量了沈羡片刻,冷冷道了一声荒谬。
  “陵州太守沈为清一案,判了满门抄斩,如何会留了你沈羡一条性命。怕是有人心思歹毒,寻了孤女便冒充沈为清之女才是。”
  “姑母说的是,”裴安心自宴席中起身,跪在谢恒旁边,又指着沈羡说道,“皇家规矩森严,天子贵重,素面朝天为大不敬,此女罪犯欺君,又与他人联合,构陷当朝大将军府上,罪同谋逆!”
  她转头恨恨瞧着沈羡,万宝楼一遇,原也未觉如何,如今才知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裴太后冷哼一声,“来人!”
  “安心郡主说笑了,素面朝天若是大不敬,本宫岂非亦是谋逆了?”
  裴安心闻言一愣,转头瞧见了来人的面容,竟是避居重芳宫多年未出的长公主盛华。
  她不由惊愕道,“盛华长公主。”
  盛华着了深红色宫服,金色鸾鸟自后领一路绣向裙摆,与袖间的百鸟花草纹样交相辉映,来人鬓发如云,只斜插一支玛瑙赤金簪,不缀珠玉,不饰粉黛,却偏偏灿烂若骄阳,夺目如星辉。
  沈羡从前觉得裴嘉鱼已是少有的明丽,如今见到盛华,方知这世上竟有如此绚烂风华,只见来人缓缓踏进这座大殿,当即便有蓬荜生辉,光华湛湛之感。
  赵绪微微笑道,“皇姐。”
  “三弟。”盛华亦是一笑,“许久未见。”
  赵缨眼底神色变幻,不过是瞬息,他淡淡一笑,“难得皇姐出了重芳宫,孟砚,给长公主赐座。”
  “皇帝,这孤女你打算如何处置。”
  裴太后步步紧逼,赵缨命孟砚添了一杯酒,方才瞧着跪在下头的沈羡,目色深深,“孤也想知道,沈羡如何得了这一条性命。”
  “太后。”赵绪略略向前侧了些许,将沈羡护在了身后半尺之地,神色冷淡,“陵州一案是本王插手。”
  “陛下,”沈羡出声打断了赵绪的话语,面容沉静,语调却有些发颤,“臣女能够留得性命,是因为,臣女身上背负的不止沈氏一门十八条性命,还有陵州府大牢狱卒季松与其子季平安!”
  赵绪无声注视着沈羡,心底翻涌过一些柔软的叹息。方才递血书,呈冤情也未见她有畏惧之时,到了此时,沈羡却双眼发红,已有力竭之感。
  应当是埋藏在她心底最为隐秘的苦痛罢。
  她昂起头,瞧着赵缨神色晦明的面容,颤声道,“陵州府狱卒季松,年老失妻,只有一幼子季平安在膝下,贪墨案后,我与沈氏阖府关押在陵州府衙狱内,不日问斩。狱卒季松早年受过我父亲施惠,又感念我父亲为官有德……”
  沈羡闭眼道,“便以其幼子季平安混在沈府众人之中,由狱卒季松亲自验明正身后,与沈府众人一同问斩。那一日沈氏十九人的血染红了整条街道,老狱卒,老狱卒跪在街头,抱着季平安的尸体失声痛哭,气绝而亡!”
  她脸色苍白,连带着整个人都在颤抖,先前的箭伤处,竟缓缓浸出鲜血来,她怆然道,“陛下,沈羡身背冤情,亏欠性命,又如何有颜面珠玉琳琅,粉饰太平。”
  夜色早已寂静,墨一般卷向素衣的沈羡,如同一道吃人的巨兽,将她削瘦的身躯吞了个干净,却吞不下她殷红的鲜血,淌过素白的衣衫。
  许是她素衣浸血,神情太过凄厉,连赵缨都不由怔了片刻,他徐徐站起身,将杯中酒缓缓浇过脚下地面,“老狱卒是当世义士,当敬一杯。”
  裴太后早已察觉到今日局面,为的是针对她一人,饶是如此,见赵缨举止无异于认了谢恒的罪名,仍是难以置信的向着赵缨问道,“陛下!”
  “沈大人英烈忠魂,无辜受冤,孟砚,再为孤倒一杯酒。”
  青天在上,黄土在下,清浊杯酒,以慰忠魂。
  沈羡双目含泪,向赵缨深深一拜。
  “好!好!好啊!”
  裴太后连称了三声好,面色却冷的如同结冰。
  “你们如今联合起来,莫不是欺我裴氏无人!裴贤呢,裴贤怎得不在此!裴贺,你站着作什么,还不将这些逆臣贼子统统都给哀家拿下!”
  太后狂妄,裴贺不动,沉稳如一座巍然大山。
  “禀姑母,侄儿有事要奏。”
  裴贞笑容如春风,于座上缓缓起身,他长身而立,语调平平,却自有风姿洒拓。
  “侄儿要告征北大将军谢真,伏击镇南王府世子裴贤,致我大哥重伤,大哥随父亲镇守南方多年,乃国之重器,谢真此为动摇国本,谢氏罪其一。时我大哥身负南疆国书,乃大盛国事,谢真此为叛国通敌,谢氏罪其二。云州瘟疫,威胁镇南王府与宣王府性命,侄儿查到,云州太守与郡马谢恒往来书信十余封,提及贿银三万两,乃有意引发瘟疫之灾,此谢氏罪其三。”
  裴贞闲闲一笑,目光如刀,笑声却漫不经心,“姑母,您抬举谢恒,封他做郡马,又给了他押银钦差的好差事,他便是这样回报您,回报裴氏的,岂非是欺我裴氏无人,姑母,您说是不是。”
  裴太后以手指着裴贞,气的浑身发抖,半晌未曾说出一句话来。
  裴嘉鱼瞧了一眼跪在阶前的沈羡,抿了抿唇,亦是起身道,“姑母,那云州太守明知瘟疫严重,却将染病的村民皆赶出城去,徘徊官驿,还不许大夫出城医病,分明是有心戕害人命。”
  说罢也是跪到裴太后的面前,恳切道,“请姑母为我大哥做主,为我裴氏做主!”
  沈羡转过头,看着在她一旁的裴嘉鱼,见她分明什么都不知晓,却仍是跪在她的身边,面容倔强,无畏亦无惧,不由心底一酸,再也控制不住,落下泪来。
  裴太后眼见底下跪着这么些人,却都是想要逼死她,面色灰败了许多,倚在座椅之上,惨淡地瞧着赵缨。
  大势已去,她不知道赵缨何时起了这样多的筹谋,又是何时与那赵绪联合在了一起,到今日,为的是一击必中,杀谢氏,已是势在必行。
  她看着自己养大的儿子向着她缓缓一笑,不急不徐,胸有成竹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先帝,“太医院首齐裕曾上折子于孤,参奏云州太守封城闭门,不寻治疫之法,只思避疫之祸,为官无德,草菅人命。”
  “母后,齐院首是您亲自派去的人,他的话,您不会不信罢。”
  赵缨面容含笑,眼底却是冷淡,裴太后只是倚坐一旁,一言不发。
  “太后!太后!”谢恒也不算愚笨,眼见事情已入死局,不由高声呼道,“这些事,这些事都是奉了您……”
  赵缨脸色一变,冷声道,“裴贺!”
  “在!”裴贺拔剑只是瞬息之间,未待人反应过来,赵绪俯身抱过沈羡,两个转身之间,已是将她带离谢恒身旁数丈距离。
  裴贺长剑直指,断无犹豫,谢恒未及再发出声响,便已是血溅三尺,人头落地,殷红飞溅的鲜血染红了安心郡主艳丽的裙摆,犹浸染了她半幅面孔。
  谢恒的人头滚落在阶前,青目圆睁,直直看向高位之上的裴太后。
  裴嘉鱼被裴贞带离了是非中心,便听得安心郡主骤然爆发出一声急促的尖叫,“姑母!太后!太后!”
  盛华淡淡扫了一眼形容崩溃的裴安心一眼,向一旁吩咐道,“安心郡主失礼御前,还不带下去。”
  “赵绪。”沈羡颤声道。
  “嗯。”赵绪轻声应道。
  他的手掌覆在沈羡的眼前,温热的体温自他手指间传来,如同这世上最后的一点烛火,将她身处的冰天雪地之寒驱散了一些。
  “别看。”赵绪声音低沉,带着许多温柔的安抚,他将她揽的更紧了一些,使得她可以借着他站立,能令肩膀上的伤口好受一些。
  “赵绪,”沈羡抬手握住他的手掌,定定道,“我要看。”
  她浑身发冷,手指颤如寒冰,赵绪皱了皱眉,缓缓放下了手掌,沈羡将目光投向谢恒的尸身,眼底情绪涌动,渐渐压抑成平静的漠然。
  “陛下,谢恒已伏诛!”
  裴贺尺锋饮血,声声滴落在阶前,他跪地拜道,“镇南王府世子裴贤昨日已带陛下手书,带兵亲赴北境,问罪谢真。”
  赵缨抚掌道,“好!”
  裴贺又道,“骁骑营已查封征北将军府,府上大小主仆二百十四人,无一出逃,皆已落网。”
  赵缨淡淡叩过酒盏的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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