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第5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番话郑重其事的很,倒让隋远有些哭笑不得,寒风如刀刮在身上,他却莫名从怀珠的手上感受到暖意,她的手略带了薄茧,大抵是平日里劳作的原因,却不妨碍本身的温软,隋远喉头一涩,哑声道:“受卿卿之托,莫敢辜负。”
此后才将怀珠给送回了掖庭,又未过多久,就飘起了细碎的雪沫来,隋远在离紫宸殿不远处停了下来,问襄王的近卫道:“王爷还在紫宸殿中?”
近卫颔首,“王爷吩咐过了,若是郎君等不急,便可先行回去,我等替郎君安排车马便是了。”
隋远道不必了,“某在此等候便好。”
遂于近卫一同站在了廊庑下,八角红纱山水宫灯悬在他头顶,隋远将手揣在怀里,回味了片刻方才怀珠那双手的滑腻,半边脸隐在宫灯的光下,神情莫测的很,冷不丁的一个声音响在耳侧:“哼。”
隋远回过神来,偏头去看,哟了声:“赵统领。”他未露出惊吓的模样,笑眯眯地对赵淳道:“统领这是在值戍呢?”
赵淳带着满身的寒气,一张脸也是冷得骇人,站在隋远身边,目不斜视,一旁的近卫识趣地挪了个地方,隋远等了片刻后见他不答,也不自讨没趣,懒懒散散地立在那里,只是神色越来越困顿了起来。
在他都快等睡着的时候,赵淳突然出声了,“先生见过如故吗?”
“嗯?”隋远做了个哈欠,“如故是某的表妹,某自然是见过的,统领这样问,莫非是今日吃错了什么药?”
赵淳压了压嘴角,“先生知道某问的不是这个。”
“那某便不晓得统领想问什么了,”隋远漫不经心地望了回头顶的宫灯,“某与如故只是表亲而已,也未见得怎么亲厚,统领寻如故怎么寻到某这处来了?”
赵淳心有所系,懒得同他互呛,也不晓得他是真不知晓还是故作不知,又沉默了下来,隋远益发困倦,倚着廊柱都快要睡着了时,赵淳又道:“王爷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某?”
第69章 旧梦恩
“陆监军。”
徐珩从外边儿打起了营帐的门帘走进来时,纷纷扰扰的雪沫也随着钻了进来,还未来得及落在地上时,早便消融在暖意中了。
真热,徐珩下意识地皱眉,饶是炭火将帐内炙烤地比春日还要热,陆稹照旧是裹着狐裘坐在案后,一张白璧般的脸露在外面,毫无血色,他眼都未抬一下,只道:“徐将军何事?”
徐珩也不在意这些,走过去大马金刀地在一侧坐了下来,他手中拿着个盒子,掂了掂,“突厥人送来了样物件,监军想看看么?”
陆稹正看着近年来陇右军中的度支,对徐珩的话提不起什么兴趣,很是敷衍地回道:“是什么?”
徐珩起身走到他对面,隔着张桌案也能感受到陆稹的心不在焉,徐珩压了压嘴角,将手中的盒子推到陆稹面前,才稍稍引起了陆稹的注意,他放下了手头的账目,将手压在盒子上,也不打开,若有所思地看着徐珩:“将军已经看过了?”
“自然。”徐珩颔首,并向陆稹作出了一个请的手势,陆稹这才将盒子打开,垂眼看去,黑锦垫内的盒中躺着一截断指,血肉乌黑,白骨森然。
陆稹依旧是一脸的波澜不惊,抬头看向徐珩:“萧敬中?”
未从陆稹脸上寻得惊慌失措又或者是嫌恶难堪的情绪,徐珩有些失望,他点头,“正是。”
啪嗒一声,陆稹将盒子再度关上,推给了徐珩,往后靠去,面无表情地看着徐珩,道:“将军给咱家看这个做什么?”
总不能说是想吓一吓他,徐珩呃了一声,“是有些事情想与监军相商。”
陆稹道:“正巧,咱家也有些事情想问一问将军。”他起身,走到那幅悬挂的舆图前,目光定在了陇右的地界上,问徐珩:“将军便就打算这样隐忍不发,只守不攻么?”
“自然不是,”徐珩敛眉,神色便沉了下来,“但监军是否有些逾矩了,带病是本将的事情,与监军谈不上什么联系。”自古为将者总有脱不去的骄矜,徐珩亦然,他绷起了唇角,“陇右的情形,我自然晓得,不必由监军来操心,监军便在玉门关好生休养,免得上了前线刀剑无眼伤了监军,本将无法向陛下交代。”
陆稹立在那里看了徐珩许久,帐内的热气将人蒸出了汗,粘稠腻人,徐珩按捺不住正要再出言时,陆稹蓦地笑了,“如将军所愿。”
他从舆图面前慢慢走回了桌案后,捧起此前放置在一旁的手炉,悠悠地闭上了眼,“请吧,将军。”
徐珩从他的言行中瞧出了轻慢来,陆稹这个名字他不是不曾听过,谁人不晓得那长安城中班弄风云的权宦,但他若是想着到了陇右来也能像在长安那般如鱼得水,那便是错了,徐珩冷下了一张脸,拂袖而去,福三儿跟着从外面进来了,小心翼翼地道:“您今日的药奴才给您熬好了,趁热喝下罢。”
陆稹这才睁开眼来,将福三儿端来的药一口喝了下去,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福三儿一面收捡药碗一面看着桌案上的盒子,问道:“护军,徐将军给您送什么来了?”
“萧敬中的手指。”
福三儿霎时白了脸,“徐将军他好的不送,偏要送这么个晦气的东西来,是个什么意思?”他磨牙切齿,“早就晓得陇右的这些人都不服管教,何敬的事儿摆在那里了,他们还是未将护军放在眼中么!到底晓不晓得监军是个什么差事,君之宠臣,国之所尊,是为监军。是替陛下督察军中事宜,与将帅分庭抗礼,专掌功罪赏罚,他们这样胆肥,实在是藐视天威!”
越说便越是气氛,若不是怵那截断指,福三儿险些都要拿着盒子去徐珩那里替自家护军讨个说法了,陆稹听他絮絮叨叨一通念,揉眉只说道:“好了。”
福三儿便停了下来,望着盒子,“那这东西怎么处置?”
“烧了。”陆稹倦得很,半搭着眼,“萧敬中与突厥人勾结已久,这截断指想来也不是他的,此刻他不定在何处逍遥。”
福三儿睁大了眼,“萧敬中不是前陇右节度使么,怎么会与突厥有所勾结?”讲到这儿他突然顿悟,“所以此前陇右大军才节节败退,退至了玉门关?那他怎么会被突厥俘虏,若是安生地待在陇右军中,岂不是更好?”
陆稹难得有这份闲心,他侧过了头,道:“此事徐珩多半也知晓,萧敬中被俘,有他的一份功劳。”
话说得福三儿更糊涂了,他还想问些什么,但瞧这陆稹已经倦了,每次用了药后陆稹都会犯困,他只得将疑惑咽回腹中,凑过去问陆稹:“奴才伺候您歇下了?”
陆稹拿手挡在眼前,低低地唔了一声,这幅药他此前断过一段时日,现在再用起来,难免要更不好受一些,由福三儿伺候着睡下了,一梦竟梦回了长安。
皇城偌大,他束手立在城头,将整座皇城一览无遗,身侧的城墙上做了个人,衣袂飘然的模样,他喉头有些发涩,开口时声音都是哑的:“阿姊。”
是那年悬梁的陆贵妃,眉目与陆稹七分相似,都是绝佳的风华,她将碎发挽到耳后,温温柔柔的笑:“少谨。”
自陆氏一族被降罪后,他便鲜少做梦了,更莫说梦见至亲,一时间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倒是陆贵妃又再开了口,她脚下踩着从古旧城墙外刮过的风,眉目柔和,“看样子你过得很是不好。”
“是。”陆稹掖着袖,淡淡道,“阿姊当年弃我而去时,可有想过会留我孤身一人么?”
“抱歉,”陆贵妃依旧是在笑,“阿姊是真的过不下去了,你晓得的,少谨,陛下他……”
陆稹喝断了她的话,“陛下已去,阿姊便莫要再提陛下了,如今是太子为帝,赵氏也被废黜,阿姊的仇,我已替阿姊报了。”
“可是少谨,”陆贵妃侧身瞧着他,“并不是非要这样才好,阿姊不愿见到你这般,阿耶也不愿的,若是可以,阿姊希望你能放下这些,多看看旁的事,比如那位如故姑娘。”
陆稹的神色从漠然渐渐柔和下来,他的话在风里飘摇,“阿姊也晓得如故?”
第70章 长风寥
“晓得,”陆贵妃往身后的皇城看了一眼,笑道,“也是个可怜孩子,当年梅先生在府上时,她便与你有过婚约,世事无常,兜兜转转还是与你相遇了,不该珍惜么?”
陆稹默然片刻,“这不该由阿姊来交待,我自己晓得。”
“是啊,你也这般年岁了。”她的笑带了些悲凉,身后繁华的长安城倏尔化作一片火海,高卷的火舌舔舐过陆贵妃的裙角,她轻声道,“她安不安稳,你自己最是晓得。”
滔天的大火中陆贵妃纵身跃下城楼,扑入火海之中,陆稹于城墙上蓦然回首,整座皇城浩浩汤汤都是火舌,梅蕊在何处,是紫宸殿,还是掖庭?
他从梦中惊醒,帐外是陇右的寒风,遒劲肃杀,像是要生生将人的皮肉从骨上刮了去,他从绵软的榻上撑起身来,福三儿靠在屏风外面打盹儿,听见了里面的动静,也跟着醒了,忙问道:“护军醒了?”
陆稹嗯了一声,自来陇右他便有些水土不服,气候恶寒,约莫是染上了寒疾,福三儿愁眉苦脸,要去叫大夫来,却被陆稹唤住了,他坐在那里揉眉,“长安城的信来了么?”
福三儿摇头,“没呢,前一封是半月前来的,算了算路程,差不多也就是这几日了。”
说着又很担忧地道,“护军的病不要紧么?”
“不要紧,”陆稹掩唇咳了两声,方才梦中的情景恍如还在眼前,不安的情绪漫上来,他皱眉,“信来了后,第一时间交由给我。”
福三儿应了声是,又伺候陆稹歇了下去,退回屏风后托腮看向裹着毛边儿的帐帘子,喃喃道:“长安可千万莫出什么事儿啊。”
梅蕊无声无息地几日未曾在紫宸殿中出现了,便是连小皇帝也觉得不对劲起来,陆稹不在,他凡事便只有过问襄王,说起江南修建堤坝一事时,小皇帝突然想起梅蕊便是江南人士,按捺了几回,便忍不住问四喜:“蕊蕊今日也不曾来么?”
四喜点头,“姑姑这几日许是身子不大好,染了风寒罢。奴才一直未曾见到她,陛下若是有事要寻姑姑,奴才便去掖庭替您传话,让姑姑来一趟。”
“什么?”小皇帝大惊失色,“蕊蕊病了!”他猛地站了起来,襄王坐在旁边,面不改色地看了他一眼,问道:“陛下怎么了?”
小皇帝攥拳,“皇叔,这回朕忍不了了,蕊蕊她病了,朕要去看她!”他从御案后绕了出来,不由分说地往外走,四喜有些为难地看了眼襄王:“王爷,您瞧……”
“无妨。”襄王摆了摆手,面上的神情却也见不得恼怒,倒有几分春风得意的模样,也跟着走了出去,未走几步小皇帝便在朱墙间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对身旁的四喜道:“去,将她给朕传过来。”
四喜领命去了,不消片刻后边儿就跟着神色慌张的怀珠,小皇帝还未来得及将话问出口,怀珠就先在他面前跪下了,扑通一声,听着就觉得膝上一疼,她不住地向小皇帝磕头:“请陛下恕罪。”
“恕什么罪?”小皇帝不解,一双眉拧了起来,“有话便好好说,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她眼泪涟涟地道了声遵旨,拿袖往脸上一揩,随后又是满面的潸然,哽咽道:“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