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传授人-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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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父母会有点生气,但不会警觉到出事了。他们会觉得他做事有欠考虑,打算等他回来再数落他。
他们越等越气,最后等不及了,只好先带莉莉去参加典礼。
乔纳思非常肯定地说:“不过,他们不会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免得别人知道了,说他们没把孩子教养好。不管怎样,大家的焦点是典礼,没有人会注意到我的缺席,更何况我已经过了十二岁,正在受训,不用跟同学坐在一起,所以亚瑟会认为我跟父母,或是跟您在一起……”
“而你的父母会假设你跟亚瑟,或是跟我在一起……”
乔纳思耸耸肩:“总之要花点时间,大家才会发现我不见了。”
一大早,传授人会请广播员帮他叫一部车和司机。他经常拜访其他社区,跟他们的长老开会:他的活动范围远达附近地区,所以这样的举止一点都不奇怪。
传授人通常不参加十二月的典上一次他所以出席,是因为乔纳思被遴选上,这件事又跟他有密切的关系。至于他平常的生活,本来就跟社区的运作不相干。不会有人对他的缺席有意见,或对他选在这天离开感到突兀。
等到司机和车子抵达后,传授人会找个理由将司机支开,再帮乔纳思躲在车子的行李箱里。传授人会在接下来的这两周从三餐中省下一些食物,让乔纳思带到路上吃。
典礼开始,所有的社区居民都在礼堂里。那时,乔纳思和传授人早已上路了。
快到中午时,乔纳思的缺席才会引起大家的关切。但是典礼不会因此中断——因为这不在计划中。不过他们会派人到社区各处搜寻。
在他们找到他的自行车和衣服之前,传授人已经回来了;而乔纳思在那之前,也已经独自一人踏上旅途了。
传授人回来后,会发现整个社区陷入迷惘和慌乱中。由于从未碰到过这样的事件,没有记忆可供参考,更没有智能判断该怎么做,他们只好向传授人求助。
他会来到人潮聚集的大礼堂,步上台阶,严肃地宣布,乔纳思已经坠河失踪了,并马上举行哀悼仪式。
“乔纳思,乔纳思……”他们先是大声地呼唤,就像上次呼喊凯尔博一样,再慢慢让乔纳思从他们的生活中淡出。
方式是传授人引导大家念诵,通过全体复述他的名字,让声音渐慢、渐柔,直到他仿佛从大家心里消失不见,直到他变成大家口中偶发的一句呢喃。在漫长的一天结束之前,他就永远地消失,再也不会被提起。
大家的注意力会转移到来袭的记忆,传授人会协助大家度过难关。
“当然,我了解他们很需要您。”在经过长时间的讨论和计划后,乔纳思说,“但是,我也很需要您。请跟我一起走。”
即使已经知道答案,他还是不放弃希望。
“当我协助整个社区作出改变,让生活更完整后,我的工作就结束了。“传授人温和地回答。〃我非常感激你,乔纳思,如果没有你,我永远也想不出该如何改变。你现在必须扮演好逃跑者的角色,而我的角色就是留下来。”
“但是您不想跟我在一起吗,传授人?”乔纳思悲伤地请求着。
传授人抱住他:“我爱你,乔纳思。”他说,“但是我还有别的地方要去。当这里的工作结束后,我想去跟我的女儿在一起。”
乔纳思本来忧郁地盯着地板,听到这里不禁惊讶得抬起头:“我不知道您有女儿,传授人!您只跟我说您有配偶,我从不知道您也有女儿。”
传授人微笑了起来,点点头。相处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乔纳思第一次看见他露出真正快乐的笑容。
“她的名字叫萝丝玛丽。”传授人说。
第二十一章 逃亡
一定会成功的。经过一整天的思考,乔纳思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他们一定会成功的。
但是到了晚上,事情发生了变化,整个计划一所有他们精心设计、仔细推敲的细节一都前功尽弃。
那天晚上,乔纳思被迫开始逃亡。当黑幕笼罩大地,整个社区沉寂下来时,他就得赶紧离开住处。这样做相当危险,因为附近有工作人员在走动,他尽量藏身在阴影中,无声无息地移动,穿过漆黑的房子和空荡荡的中央广场,朝河流的方向前进。越过广场,他可以看见养老院和后面的安尼斯矗立在夜空下。但是他不能停下脚步,已经没有时间了,每一分钟都至关重要,只要多争取一分钟,他就能逃离社区越远一点。
他来到桥上,弓着身子,快速地蹬着自行车前进。他可以看见桥下幽暗、翻腾的河水。
将社区远远地拋在后面时,他一点也不害怕或后悔,这点连他自己都很诧异。但是就这样跟亲密的朋友分离,却让他感到无比的哀伤。他知道身处逃亡的险境中,必须保持安静。但是他希望,传授人‘超听觉’的能力,能够听见他发自内心深处的呐喊和道别。
一切的转变就发生在晚餐时刻。他们一家人一如往昔般共进晚餐,莉莉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爸爸、妈妈报告(和说谎,这点乔纳思很清楚)当天的所见所闻。加波很开心地在地板上玩耍,一边咿咿呀呀地儿语,并且不时开心地看看乔纳思。昨晚乔纳思没回来,现在看见乔纳思回来,他显得特别高兴。
爸爸低头望着这个小人儿:“好好玩,小家伙,”他说,“这是你最后一晚在我们家做客。”
“您是什么意思?”乔纳思问。
爸爸失望的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今天早上你回来的时候没有看见他,因为昨晚我们让他在养育中心过夜。我本来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可以趁你不在时,做个测试,因为他最近都睡得很熟。”
“测试结果不好吗?”妈妈同情地问。
爸爸苦笑了一下:“你说得太客气了,根本就是一场大灾难。他哭了一整夜,夜班工作人员束手无策。我去上班的时候,大家全累垮了。”
“加波,你这个调皮鬼。”莉莉指责地板上笑嘻嘻的小人儿。
“所以啦,”爸爸继续说,“我们必须赶紧做个决定。下午大家开了会,连我都赞成让加波解放。”
乔纳思放下叉子,盯着父亲:“解放?”
爸爸点点头:“我们已经尽力了,不是吗?”
“是啊,我们尽力了。”妈妈表示同意。
莉莉也点头赞成。
乔纳思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什么时候?他什么时候举行解放?”
“明天一早。要开始准备命名大典了,我们得尽快处理这件事。明天早上就要跟你说再见了,加波。”爸爸用他那甜美、歌唱式的声音说。
乔纳思抵达河的对岸,忍不住停下车子,回头张望。养育他十三年的社区,在远远的后头,沉浸在睡梦中。黎明后,他熟悉的那套规律的生活模式,依旧会持续下去,即使没有他,也照样运行不辍。在那里,生活中没有值得惊奇的事物,没有不方便或不寻常,也没有颜色、痛苦和过去。
他继续快速地蹬着自行车,沿着道路前进。已经不能回头了。他严重违反规定,如果被捉住,后果不堪设想。
第一点,他在晚上离开住处。
第二点,他偷拿社区的食物。这是重罪,就算他拿的是放在家门口的剩饭剩菜,也一样。
第三点,他偷了爸爸的自行车。黑暗中,他站在停车处迟疑了一下。本来并不想拿爸爸任何东西,因为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骑这辆较大的车子,他一向习惯自己的自行车。但是,没有这辆车不行,因为它的后座有儿童座椅,他把加波带了出来。
后座的小脑袋轻轻抵着他的背,随着车子的跳动,轻轻地起伏。加波被牢牢地绑在座位上,睡得正熟。离家前,他曾将手贴在加波的背上,将最能安抚人心的记忆传送给他:夜晚时分,棕榈树下缓缓摇晃的吊床;慵懒的潮水以催眠式的节奏,轻轻冲刷着附近的海岸……记忆一点一滴渗进小宝宝的心里,让他睡得既安稳又深沉。当乔纳思将他抱到座椅上时,他一点都没受到惊动。
乔纳思知道几个小时后他逃跑的消息就会爆发开来,所以他拼命地、坚决地骑行着,希望自己不会随着时间和里程的增加而感到疲惫。现在没有时间去等待传授人给他记忆,让他产生力量和勇气了。他只能凭借与生俱来的本能,一路支撑下去。
他绕着社区边缘前进,远处的屋舍一片漆黑。他和社区间的距离越拉越大,路面也越来越空荡,他的腿从酸痛到几乎全麻了。
黎明时刻,加波开始扭动。现在他们来到一个隔离的地段,路边树木林立。他经过一片车痕累累、路面颠簸的草地,骑近一条溪流。加波清醒了,随着自行车上下的震动,不断咯咯地笑着。
乔纳思给加波松了绑,把他从自行车上放到草地上,让他开心地在草叶嫩枝间探索,并小心地将自行车藏在隐密的草丛中。
“吃早餐了,加波。”他解开食物包装袋,把两个人喂饱,并用杯子装满溪水来喝,然后坐到溪流边看着小宝宝玩。
他筋疲力尽,知道自己必须睡一觉,让肌肉休息一下,才能在晚上继续骑车。白天赶路,很容易被发现。
他们很快就会出来找他的。
他发现树林深处有个藏身的地方,便带着小宝宝过去,把他抱在怀里,躺下来。加波开心地挣扎着,以为是在玩搏斗游戏,以前他们在家里常玩这种搔痒、嬉乐的游戏。
“对不起,加波,”乔纳思告诉他,“我知道现在是早上,我也知道你才刚醒过来。但是,我们现在得睡觉才行。”
他将小家伙的身体拉向自己,轻抚着他的背,并轻声细语地安抚着,然后再转移一段深沉、满足、耗尽精力的记忆。加波的头垂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便在乔纳思的胸膛上睡着了。
这两位逃亡者,就这样在睡眠中安度第一个充满危机的日子。
飞机是最叫人害怕的东西。过了好几天了——乔纳思不知道到底是几天——整个旅程开始有了规律的模式:白天躲藏在草丛或树林里,找水,小心分配剩余的食物,在野地上觅食,好补充食物。晚上骑车赶路。一骑好几里的路程,使得他腿部肌肉绷得很紧,一旦安顿好,想睡个觉,就浑身酸痛。不过,他的双腿也因而结实了不少,越来越不需要动不动就休息了。有时候他会把加波放下来,让他做做运动,两人一起沿着马路跑步,或一起在黑暗中穿越原野。每次他回到车边,将这个合作默契、十分顺从的小伙伴放回车上时,他的腿也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可以配合上路了。
因此,他靠着自己的体力就足以应付。逃亡前,原本传授人要传给他的那些能量,现在都不需要了。
但是当飞机接近时,他真希望自己接受了“勇气”的训练。
他知道那是飞机侦察队。机队低空飞翔,引擎声嘈杂无比,足以把他从梦中惊醒。有时他惊恐地从藏身处往外望,差一点儿就跟搜索队打上照面。
他知道他们看不见颜色,所以他们的肌肤和加波的淡金色鬈发,隐藏在无色的草丛中,就像个灰色的污点。他记得在科技课程中学过,搜索飞机是利用热感应搜寻器来探索人体温度,如果灌木丛中有两个人抱在一起,搜寻器的感应会更快速。
所以每次一听见侦察机的声音,他就伸手到加波身上,将下雪的记忆转移过去,他自己也保留一些。他们就这样一起让身体变冷。飞机一走,他们冷得发抖,只好紧紧地互相拥抱,直到再度睡着。
乔纳思在转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