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色如画-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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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得实在是远了些,苏槿若听不见他们之间的话语,二人的神情也无甚变化,苏槿若无从推测他们的谈话内容。不过能发现福伯的这个秘密,对于这个无眠之夜来说,也已经算是小小的收获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灰色的身影踏水而去,消失在水天相接处,福伯也离开了。待到周遭的一切完全安静了下来,苏槿若才从树上跳下,许是好奇,许是不服气,她也使出了轻功,在水面上来了一次“踏水无痕”,一边在脑海中比照着灰衣人的步法。
第四章 闲是闲非知几许(上)
闲是闲非知几许。
物换星移,
风景都如故。
耳听是非萦意绪。
争如挥尘谈千古。
——(宋·曹冠)
轻手蹑脚地回到房间,苏槿若有些兴奋,为了自己发现的秘密,或是为了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身手。很快,天生练就的敏锐感觉让她发现了房间里的不对劲,回头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在靠坐在床榻上。
“王爷?”百伶百俐此刻依然在屋外熟睡,此时能进入她寝室的除了季岩绝不会有第二人。原本应该想到的,这也是季岩的房间,只是一时高兴,竟有些忘形了。
“槿儿的精神可不是一般的好啊。”季岩掏出一颗夜明珠,整个房间亮如白昼,他的唇轻轻扬起,却听不出有一丝的笑意。
苏槿若不自然地避开他直视的目光,转而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你知道福伯的底细吗?”她觉得有必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季岩,虽然她跟踪人家不是什么好事,但苏槿若觉得完全没有隐瞒的必要。
“你跟踪他?”季岩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讶然,看向苏槿若的目光也多了一份玩味。
苏槿若收起心中异样情愫,平静地对上他的目光,点头道:“是,今夜不太睡得着,出去走走却发现府里有人用上乘的轻功离开,好奇就想去看看。”苏槿若说得风淡云轻,在床对面的贵妃塌上坐下。
“他,没发现你。”尽管知道结果,但季岩还是希望从眼前人的口中得到确认。
苏槿若点头,没有一丁点的迟疑,似乎这是理所当然的。
季岩的唇角泛起笑意:“到底师出北空寺啊。”苏槿若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取笑意味,原本的好心情一扫而光,更因关乎师门的颜面,低声反驳道:“我的轻功只怕王爷你也没办法发现我的行踪。”
季岩看着小小佳人嗔怒的娇俏模样,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转而看到苏槿若懊恼的神色,眼神中多了几分认真:“槿儿记住,福伯的事情我都清楚,你下次若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直接问我,再不要去跟踪他了。”明知苏槿若有自保的能力,却开始不愿意她犯险。
从答应季岩不再妄动后,已经过去了三日。苏槿若闲来无事,想想终是入了俗世,而且也已经接受了将要成为岭南王妃的事实,也许该学着做做大家闺秀吧,到了岭南王府也不至于丢了季岩和苏怀诚的面子。琴棋书画自然是不在话下,可女儿家该会的女红之类,苏槿若却从不曾做过。百伶百俐是两个极伶俐的丫头,知道了苏槿若的心中所想,便也教了她不少东西,苏槿若自然也是一一记下。时间虽短,但到底对这俗世的女子也有了不少的了解了。
季岩每晚都会来看她,说说话、谈谈天,知道她在学做大家闺秀后,哈哈大笑之余却说,苏槿若不该学做大家闺秀,而应该让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
当家主母,苏槿若实在没有什么认知,而别院也从来没有过女主人,百伶百俐也说不清楚该是什么样子,苏槿若决定还是顺其自然。
内力在体内循环了二十一个小周天,苏槿若放松了自己的身体。
“小姐,小姐。”门外可以听到百俐边跑半喊地过来。苏槿若没有太多俗世的尊卑观念,向来尊崇众生平等,几日的相处,女孩子之间的友谊已经培养了起来,她也能准确无误地判断双胞胎姐妹的区别了。
“何事?”苏槿若恢复了正常的坐姿,语态平和。
百俐推门而入,满脸的笑容宣告了她内心的欢喜;“公子让奴婢给小姐梳妆打扮,说要带小姐上街。”
苏槿若点点头,任由百俐帮她打扮,心里暗暗欢喜。虽说以往并不少出门,明阳山上的角角落落机会都留下了她的脚印,仗着一身过人的武艺也探秘过不少秘境绝谷。但上街,与那么多人在一起,对她来说是新鲜的,在北空寺的时候也有几次随三师兄下山采买的经历,但那总是不同的,一来那时年龄尚小,二来那是个小镇子,不比雍州是个大城,来得这么热闹繁华。
“小姐,这是雍州城半月一次的大集市,平日里看不到的好东西今日可是全都会摆出来呢。”百俐在苏槿若耳边解释。原本苏槿若想让百伶百俐姐妹都出来玩玩,百伶说不喜欢热闹,因而只带了百俐出门。经百俐这么一说,苏槿若才发现,当日刚当雍州的时候已经觉得此处极为繁华热闹了,与今日一比倒确实是逊色不少。
男的俊,女的俏,连边上的小丫鬟都那么清秀水灵,这样的组合引得路人不断向苏槿若他们几人投来夹杂着不同感情色彩的目光,或羡慕、或嫉妒、或欣赏。季岩早已习惯了在众人目光聚焦处泰然处之,尽管他的内心并不喜欢这样,但发现很多男人用仇视、妒忌加羡慕的目光看向他的时候,内心小小的虚荣心依然得到了满足。百俐的眼里只剩下琳琅满目的货品,出门前苏槿若允了她可以帮自己和百伶各买一件喜欢的东西,此刻正到处搜寻着,生怕漏了什么好东西。唯有苏槿若被众人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觉得这逛市集远没有在明阳山溜达来得自在。
看出了苏槿若的不安,季岩将柔荑握入手中,给了苏槿若一个安心的笑容,苏槿若明了地点点头,报以同样的笑容。殊不知,一来一往眉眼传笑间,不知夺走了多少男男女女的心神,多少年后,曾经有幸目睹这一幕的人都说,那必是天上的神祗也听闻了雍州城的繁华,忍不住来逛了逛。
揽月楼,雍州城最大的茶楼。热闹的赶集日,这里热闹也是应该,只是此刻,热闹的地方有些不大对头,门口聚集了一堆人。
“那是什么地方?”揽月楼,很雅致的名字,建筑也同样的雅致,较之绮丽阁,苏槿若觉得这里更好,只是却不知自己适不适合进去坐坐,便悄悄地想百俐打听。
“那是我们雍州城里最大的茶楼,里面的点心也是顶顶有名的。”百俐的语气里不自觉的带着自豪,向苏槿若介绍着。
茶楼,拿自己倒是可以进去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门口围了这么多的人呢?百俐的眼里也写满了好奇和不解,看来再问她也是没用的。
“王……岩哥哥。”在外面,苏槿若决定还是决定叫季岩的名字,而且别院里的人也未必清楚季岩的真实身份,但这样的称呼叫起来还是让苏槿若决定怪怪的。
季岩的唇角扬起了浅浅的笑容,俊逸的脸庞散发的神采让苏槿若目眩,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槿儿是累了吗?”季岩的声音温和而轻柔,像白云般轻轻拂过苏槿若的心头,让她有了一种迷失的感觉,突然觉得这么亲近的称呼竟可以让人觉得温暖,“前面就是揽月楼,我可是已经定下了好位子呢。”
“那我们快过去吧。”苏槿若俏脸通红,匆忙的步伐掩饰着内心的无措,忽视了门口围着的一大群人。眼看着就要撞上去,季岩的手臂紧紧揽住了纤细的腰。
“小心。”轻柔的声音伴着湿热的气息拂过耳畔,使得原本已经绯红的脸庞更添了三分朱色。
苏槿若不敢回头看季岩,生怕自己的眼睛会泄露了内心所有的秘密,只能将目光投向人群。
一个瘦瘦弱弱的身子跪在人群的中心,娟秀的字迹分明写着四个字:卖身葬父。
苏槿若在书中看过这样的情节,却没想到会真真地碰上了。每次在看到这样的情节时总感慨,虽然自己是被父母抛弃的孤女,可好歹还有北空寺、还有师兄们可以依靠。也许是内心有了这样的认知,苏槿若对眼前的女孩分外同情,眼里流露出的怜惜自然全部落入了季岩的眼中。
“槿儿想买下她吗?”季岩的声音依然温和,却是冷淡的,只是眼中流露出的宠溺让苏槿若知道他是真诚地在征求自己的意见。
这样的问话,引来了人群中人的注视。堪称绝配的金童玉女,却是不甚熟悉的面容,穿戴服饰却告诉人们眼前的人一定是来自富贵人家的。
这话同样落入了女孩的耳中,她跪在人来人往的揽月楼已经半天了,有很多人围观却是尚无人问津,好在揽月楼的掌握见她实在可怜,也没有赶走她。
小小的脸,苍白而清瘦,不出众的外貌上竟有着一道不算浅的疤痕,唯有一双眸子清亮有神,让苏槿若的心无来由地抽筋。那眼神里是什么,哀伤,落寞,抑或是倔强,不管是怎样的情绪都已经让苏槿若动容了。
“是的,岩哥哥,我想要她。”苏槿若肯定地回答,目光紧紧锁定瘦弱却依然挺直腰杆的身躯。
一大锭元宝滚落在女孩的面前。足足五十两,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震惊。
这年头,买一个丫鬟最多不过十两银子,而这样在路边卖身的女孩充其量也不过是这个价钱罢了。如此阔绰的出手,即使繁华如雍州也是极少见的。人群中发出了窃窃私语声,纷纷猜测着眼前美若谪仙的一对男女,想来这又将成为未来几日雍州城内的一大谈资了。
“公子,小姐,不需要这么多,奴婢只要十两便够了。”女孩出来卖身葬父,自然知晓现今富贵人家买一个丫鬟的价钱,眼前的大元宝远远超出了自己的身价。
季岩的唇不自觉的扬起,好伶俐的丫头,这就开始自称奴婢了,但声音还是冷淡得很:“既然是府里的丫鬟,那自然是与其他人不一样的。你且拿了这钱,将你自己的事情好生料理了,三日后到抚宁巷的清水居就好。”说完后,便拉着苏槿若进了揽月楼,剩下一群目瞪口呆的路人,雍州城里的人都知道,进了清水居便是跟过去彻底地告别。
女孩收起了自己东西,朝着城外的方向走去,围观的人群便也渐渐地散了。
第四章 闲是闲非知几许(中)
三天,离那天出去逛街又过去了整整三天。苏槿若似乎已经习惯了过着这种平静无事的日子,心却在无意识间变得冷硬了几分。
每个晚上,季岩拥着她,有一阵无一阵地聊着闲话,无意间透入的信息让苏槿若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可细细想来,身边的两个丫鬟本就是侍候季岩的,而他们的名字也是季岩所赐,想来关系必定是不一般,说起来,自己还算不上是他们真正的主子,唯有季岩才能让他们真正的敬从吧。
心头是挥之不去的烦躁感,无论找怎样的理由说服自己,总是难以抑制被欺骗和背叛的感觉,自己从不曾当他们是下人,可是像朋友一般相待着呢,到头来也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吧。
“小姐。”百伶的声音唤回了正斜靠在软榻上对着窗外发呆的苏槿若的思绪。
“何事?”苏槿若的声音绵绵软软的,听起来没什么精神。和百伶的相处虽也融洽,但总比不上和百俐那么交心。
“福总管求见。”百伶总是温文有礼的,唇边浅浅的笑容让人觉得很和善,但总也有些疏远,特别是在此时,苏槿若总觉得与平日里和自己一起绣花聊天的百伶有些区别。不过她现在无心于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