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无法告别的城.-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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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便去餐台那边做了两份简单的早餐。
贝利先生在杨康醒来之前从楼上跑了下来,我上去将它抱在怀里,帮他梳理一下毛发,又像杨康从前做过的那样帮它扎了一只红色的领结,并在下面附了一张写着“I’m Sorry”的小卡片。
大约十分钟后,杨康终于睡眼惺忪地走下楼来。我连忙抱着贝利先生走上前去,将它举在了他的面前。他似乎有些惊讶,然下一秒便又换了一副冷漠的神情。
我有些尴尬地看着他,忙又把那两张电影票从口袋里拿出来说:“晚上我们去看昆汀的电影吧。”
他依旧目无波澜地站在那里,俄而默不做声地走到餐台那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我心中莫名地有些紧张。
他喝了半杯咖啡,低头站在那里说:“那天,我跟她聊的全是你。我对她说,虽然现在对我和小曼来说大概都不是一个结婚的好时机,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如果站在神父面前的是我们两个该有多好。我还对她说,我们现在已经有了一只猫,它的名字叫贝利先生,因为查克。贝利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很特殊的记忆。我还说我们以后会有一对双胞胎,我会帮他们洗澡、换尿片、读故事书、哄他们睡觉。我也会每天帮你们做早餐。等双胞胎长大了,我会带他们去踢球、郊游,中午时,我就揽着三个小孩在草地上睡午觉。不过也可能我不会有孩子,因为我很可能会变成穷光蛋,如果那样的话,我就卖掉这座公寓带你去流浪。可是很显然你并不这样想。”
我屏气敛息地站在楼梯那边凝望着他,我想好好地跟他解释一下,可是他并没有给我那样的机会。他放下手里的杯子抬起头来说:“十年前,我和她合着Let Her Dance跳完了那支舞,后来我们对彼此痛恨到想要杀了对方。十年之后,我们已经能够平静地站在花园里谈论彼此的生活,甚至当我们再听到Let Her Dance都不会有什么感触,我们不再觉得那是我们的歌了,因为我们之间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你看,我跟她就是这样的关系。可是你宁愿逃走也不愿多花几秒钟的时间问我一句话。”
“对不起。”我嗫嚅说,“因为那天我听见有人在说你们的事,所以就…”
“小曼,”他隔着那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我说,“我也受够了这些分分合合了,我尤其受够了每次我们分手之后都是我低声下气地去找你。跟你在一起太累了,我已经筋疲力尽了。你说的很对,我们或许真的不合适。”
我似乎听见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胸腔里裂开了,那声音在这个静谧的早晨听起来格外的真切。不过我想那很可能是因为我一夜无眠的缘故。睡眠的缺少总能将一切声响放大好几倍。
我抱着贝利先生静静地站在那里,忽然觉得眼前的某个瞬间有种倒带一般的似曾相识,于是我开始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仍在梦里。
我想我大约在那里站了太久,于是他便用一种冰冷的方式将我硬生生地逐出了他的生活:
“我很快就要工作了。如果你舍不得贝利先生的话可以将它带走。”
我又花了很长的时间去寻找一座合适的公寓。找到之前,我暂时寄住在了苏珊家里。
我搬进去的那天,苏珊告诉我一件事。她说她决定跟副科长只做朋友。她是在第一次跟他接吻之后做出的这个决定。那次接吻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她的嘴唇碰到了他的牙齿,他一紧张又撞到了她的鼻子,于是他们不得不花了整整15分钟的时间来止血。
她仰躺在沙发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时,突然做出了那个决定。她对他说:“我们还是只做朋友吧。你看,我可以跟你一起喝啤酒、看球、爬山、跑步,可是我却完全不能想象跟你接吻,或者做一些更加亲密的事情。你热心、体贴、对我无微不至,我想再没有比你更适合一起生活的男人了。然而,问题是,我并不爱你。”
他笑说:“你不再考虑一下吗?你看我们之间也就只有这一个问题而已,可见也不是很严重。”
她捶了他一下,说:“谢谢你,徐阳。”
杨康|生日那天,我发了很多短信给他,可是他一条都没有回复过,我总算知道我去上海的那段时间他心里是什么感受。下午的时候,我去了趟电视台,《听。说》开播的事果真还是杳无音讯。晚上,我一个人去影院看了夜场的《被解放的姜戈》。我选了最前排的座位,因为我很讨厌看电影的时候有人在我身边挤来挤去。
那是一部十分出色的电影,一如既往地秉承了昆汀的暴力美学,处处充满着睿智的黑色幽默。我听见有人在我身后频频发出快乐的笑声,我却躲在黑暗里哭的停不下来。
走出影院时,我突然听见了短信音,迫不及待地取出手机打开,却失望地发现发信人是黄烨。
我漫不经心地点开了那条短信。视线触到那行字的一刹那,我便浑身冰冷地僵在了原地:
“杨康要跟我姐结婚了,婚礼在这个周日。”
作者有话要说:'1'《被解放的姜戈》:昆汀。塔伦蒂诺2012年作品,西部片。没找到片源。
☆、第九十一章 太阳照常升起(1)
2013年6月
我差不多已经垮掉了,从里到外,从头到尾,就像我的生活一样。得知杨康婚讯的第三天,我这样想。
我的失眠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的。白天时,我昏昏沉沉,状如神游。夜晚时,我用酒精来麻醉自己的痛苦,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然而,酒精既没有麻醉我的痛苦,也没有给我带来睡意,夜晚的大部分时间,我依然在清醒地痛苦着。酒精倒是麻醉了我白天时的意识,于是我继续昏沉地神游。如此这般地循环。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苏珊去了外地帮一个企业打官司,苏格在周末之前会一直寄住在国际学校里,我不必担心自己这幅颓靡的状态会打扰到她们的生活。
那天之后,我只给杨康打过一次电话。他并没有接,于是我又给他发了短信。我在脑中构想了许多愤怒、悲伤、凄凄切切的句子,可是最后我只问了他一句“为什么?”他还是没有回复。
黄烨倒是跟我解释过他为什么会突然结婚。他说:“杨康其实并不甘心就那么失去继承权,我姐也一直想通过联姻夺回自己在家族里的地位,杨康跟你分手之后,他们也算是不谋而合了。”
“可是你姐姐她不久之前还打电话劝我回到杨康身边,现在为什么又要这么做?”我问说。
“正因为如此,她才可以光明正大地跟杨康结婚,而不必觉得对你有什么歉意了。”
“可他们之间并没有爱情啊。”
“利益有时比爱情坚固多了。”
我一时无言。他便又叹息说:“其实我一直觉得,他爱上的总是同一类女人。就是那种笼子里关不住的。那时我说你和杜希音在某些方面很像就是这个意思。抓不住的才是最好的,他会被你们吸引,多少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只可惜他并不是一个特别有耐心的人,如果他一直都抓不住,或许有一天他就索性放弃了。”
我心中忽然难过的厉害。
周四那天,我起了个大早,喝了两杯咖啡之后,我觉得自己似乎是清醒的了。于是,我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去了我和杨康从前一起去过的那些地方。大部分地方。我去了我们曾经去过的餐厅、穿过的广场、经过的马路和窄巷,点了我们吃过的下午茶,唱了我们一起唱过的歌。我还去了我们第一次谈起昆汀和《低俗小说》的那家咖啡馆。我将墙上那些老电影的海报重又看了一遍,意外地发现那些电影我差不多都已经看过了。我又拍了一些旧家具和绿色植物的照片,然后点了一杯拿铁一直坐到了傍晚。
离开那家咖啡馆时,我给杨康写了一条短信:“钱粮胡同32号的栀子花开了,整条巷子里都弥漫着一股清雅的香气。”写完后,我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又将那些字一一删掉。
周五,我去国际学校接了苏格之后,又和赵铭泽去电视台见了中心主任和两个高层领导。谈起《听。说》重新开播的事,他们依旧是那套模棱两可的说辞。我终于恼火了起来——不知是由于连日的失眠,还是会议室里的烟味。我对他们说:“我们的节目究竟还有没有可能开播?或者,你们真的为节目开播做过任何的调研和努力吗?”
出乎意料地,他们并没有发火,而是不动声色地问我说:“你为什么想留下来?听说你之前已经在上海找到别的工作了吧?”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喜欢啊。”我说,“在来这里之前,我在至少五家不同的媒体实习和工作过。他们无一例外地都想让我变成别人,只有《听。说》让我做自己。而且,热爱这个节目的并不只有我一个。这个节目里所有的人都可以轻松地在其他的电视台找到一个立足之地,可是他们却不约而同地留了下来。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我相信这样一群人做出来的节目一定也有很多人喜欢、支持、并且期待着它再次开播。”
我这么说着的时候几乎要被自己感动了。然而,领导们却没有像我那样轻易地被感动,他们只像平时那样语气平淡地让我回去等消息。
想来,有些事再怎么努力也是无济于事,我走出电视台时,心里泄气地想。
周六晚上,唐文心约我和夏安去了后海的那家酒吧为易明乔饯行。他今晚就要动身去非洲了——那里有一个国际援建项目,他们需要一个体育中心的设计师。
说是饯行,其实一点依依惜别的氛围都没有,我们身边依旧放着不相关的音乐,坐着不相关的人。我便问易明乔说:“怎么不歇业一晚办一个告别派对呢?”
他说:“周六的时候有很多年轻人会来这里聚会,歇业的话说不定会影响他们的周末计划。”
我又问说:“你走了,这家酒吧和事务所怎么办?”
他说:“暂时托给合伙的朋友了。”
唐文心叹了口气说:“下次再见你就是两年之后了。”
“不过两年而已,很短。”他笑说。
我们像平时那样玩了一会儿桥牌和酒桌游戏。易明乔突然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厚厚的本子递给了唐文心。
唐文心诧异地看着他:“这是什么?”
“加州的生活指南。文化习俗、华人团体、租房信息,还有附近的图书馆、医院、健身中心、中餐馆、超市之类的我都整理在里面了,我还特别叮嘱了那边的朋友关照你,这些应该可以帮你顺利地度过文化冲击期了。”易明乔微笑说。
唐文心抿嘴笑笑,说了声“谢谢”,翻开了那个本子,然只翻了两页便红了眼眶。
易明乔又去吧台后面取出了一套丛书和一瓶红酒。他将那套签名本的英文丛书送给了夏安,又托我把那瓶陈年的红酒带给苏珊。我接过红酒,问说:“我的礼物呢?”
他笑了笑,从吧台旁边的玻璃立柜里拿出那座骑驴篮球大赛的奖杯放在了我面前。
“送她们的礼物都那么用心和高端,偏送我个这么滑稽的东西。”我撇撇嘴说。
“这滑稽的东西不是被你们这帮人抢走过无数次了吗?索性送你得了。”他笑说,“这奖杯也算是你和杨康的典故了。”
“你现在还提这个,该不是故意在消遣我吧?”我悻悻地说。
“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