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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北京,无法告别的城.-第2章

小说: 北京,无法告别的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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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体力活,她都会很仗义地差遣方路扬过来帮忙,这在我们这种总共只有四个男生并且其中两个还在开学第二周传出绯闻的班级里显得尤为难得。因而我们自然而然地把方路扬当作了班里的第31名成员,也渐渐习惯了在这种接风洗尘的聚会场合喊他过来。
    “小曼,你的兼职最近做的怎么样?”方路扬一边说着便帮我倒了一杯啤酒。
    “哦,就那样吧,无聊的很。”我漫不经心地说。
    他笑笑:“我还以为你会不屑做那种工作呢。”
    “一时也没那么多选择,还有一堆账单要付。”比如两万块的分期付款之类的。
    “也别让自己太累了。”
    我没做声,举起面前的啤酒一饮而尽。
    一个寻常的周四,我的生活突然泛起了一点小小的波澜。那天,我被夏安拉着去听了宋陵的课,刚在教室后排坐下,就听见讲台那边传来一句:
    “请问,顾小曼同学是哪位?”
    我愣了下,举起了右手。
    “上周的论文重写。”宋陵不动声色地说。
    “为什么?”
    “我认为你除了《傲慢与偏见》,并没有读过奥斯汀的其他作品,我甚至怀疑你连《傲慢与偏见》也没有读过。”
    “老师您凭什么那么认为?”
    “因为你对奥斯汀的那些批评没有任何根据和说服力,‘英国式琼瑶’这种论述不仅刻薄,而且缺乏基本的文学常识。根植于文本分析的批判或许会带来一种不同的视角,然而信口开河的批判却只会让一个人显得无知。”
    他站在讲台上直视着我,神情严肃而平静。我亦隔着一个教室的距离看着他,许久之后方才觉得羞赧而愤怒。他刚刚…羞辱了我!就因为我羞辱了他尊敬的那个英国女人。
    我和他四目相对地沉默着,教室里的空气凝固着。直到一阵刺耳的铃声在走廊里响起,我才如梦初醒般地起身离开了教室。
    于是,在那年九月的一个晴朗的下午,我终于成功地引起了牛津才子的注意,虽然是以这样一种尴尬的方式。




☆、第二章 融合

    2007年10月
    北京显然不是一个可以用高跟鞋征服的城市。
    在来北京之前,我用高跟鞋搭配所有的衣服——包括球衣和休闲夹克。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读大学的那座城市是一个交通便利、街区狭小的沿海小城。当然,另一个原因是高跟鞋所赋予我的一些女性特征曾给我在生活和其他方面带来过一些便利。
    然这在北京却是完全行不通的。因为在你想要征服它之前,那些似乎没有尽头的换乘通道,像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地铁车厢,没完没了的天桥台阶,以及铺满了凹凸不平的地砖的行人道就已经将你连同你所有骄傲优雅的仪态全部压垮了。
    于是,在第五次跛着脚从地铁中走出来之后,我终于无奈地将高跟鞋和拖鞋一同装进了手提袋里。
    十一假期我只工作了四天。5号上午去了趟堂姐家,被三岁的小外甥拿花露水追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整整一天都闻不到其他的味道。6号一大早,我就拉着夏安去了君太——上个月的分期贷款还完之后,银行卡里居然还剩了几百块钱,于是我决定给自己一些小小的奖励。
    半个小时后,当我拎着那双新买的高跟鞋从那家专卖店里走出来的时候,在我心头萦绕了一个多月的空洞感仿佛一下子消失了。不过,下一秒,当我低头瞧见钱包里那几个硬币时,心里的那个洞顿时又像是扩大了许多。
    有些烦闷地去肯德基吃完了早午餐,见时间还早就和夏安去娇兰专柜那边看了看。试了几款彩妆,终究觉得超出了自己目前的经济力,便把粉底递给了旁边几个初中生模样的女孩。离开的一瞬间身后突然传来一句:
    “都这个年纪了还在蹭试用装。”
    我转身看去,那几个女孩正在若无其事地补着妆。我忽觉气血上涌,刚要走上前去,夏安便抢先过去说道:“不好意思,请帮我们拿一下刚才试的那款粉底。自然色。”
    我讶异地看着她。她低声在我耳边说:“今天不是你生日吗?就当送你的生日礼物了。”
    “可是你不是刚从丽江回来…”
    她摆手笑了笑就接过柜台小姐手中的票单拉着我付款去了。我只好不自在地跟着她过去,心里突然为自己的虚荣感到可耻。不过,更多的,我为有这样一个不介意我的虚荣和浮华的朋友感到庆幸。
    那天晚上,我请唐文心和夏安去吃了湘菜,陆俊也来了。
    唐文心和陆俊是高我和夏安两届的前辈,当年在Q大学生会时就对我们照顾有加,我们年初来广院复试时更是帮了我们不少的忙。
    他们两个高中时就认识了,后来顺其自然地去了同一所大学,顺其自然地开始交往,毕业后也顺其自然地一起来了北京工作。双方父母对此也是十分支持,就连唐文心在广院研究生院行政处的工作都是陆俊叔叔给介绍的。在他们两个身上,你永远看不到任何不可预知的或是不合逻辑的事情,他们的感情就像是一份精准无误的建筑设计图。某天当我无聊地翻着唐文心的毕业设计时,突然这样问了她一句:
    “师姐,你当初为什么会跟陆俊师兄在一起呢?”
    “他不好吗?”她微笑地看着我。
    “也不是不好,就是…”
    “不够帅?”
    “我可没那么说。”
    “反正我也算不上什么大美女,两个人都是那种适合结婚的长相吧。”她拢了拢额前的头发,一脸的风轻云淡。
    “我们学校不是每年圣诞节都会举行化妆舞会吗?”过了一会儿,她忽又开口说。
    我点了点头。
    “我们就是在大三那年的化妆舞会之后开始交往的。”她说,“那年,几个师兄为了整他,就让师姐们跟我穿了同样的礼服,带了同样的面具,然后让他蒙了眼睛过去猜哪个是我。结果他刚摸到我的手就猜出来了,我问他是怎么猜出来的。他说:‘你的手很冷,紧张的时候手心会出汗,左手的中指内侧有一个小小的疤痕。’那个时候我就觉得,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比他更了解我的人了。”
    “所以就跟他交往了?”
    “嗯。有点命中注定的感觉。”
    我依然没有去听宋陵的课。
    虽然我之前确是对他有些超越师生的幻想,不过那点好感在那天下午就已经被他消磨殆尽了。况且我也没有大度到在被他当众奚落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跑去见他。
    然而我却很快地再次见到了他。
    那天,我因为无聊就去图书馆写了一个下午的论文,起身去还书的时候却讶然地发现他正坐在书桌对面看着我。我愣了一下,忙把手里的书反扣在桌上。
    “上周怎么没去上课啊?”他同我笑了笑。
    “不好意思宋老师,我英语免修。”
    “那之前为什么要去听我的课?”
    “因为之前还有一点兴趣啊。”
    “所以,现在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差不多吧。”
    “如果没兴趣的话为什么还要写论文?”他微笑着指了指我面前的那一摞参考书,“刚才在翻的是《傲慢与偏见》吧?”
    我尴尬了两秒,继而笑说:“因为不想在宋老师面前显得那么无知啊。”
    “我上次说的可能有些过火了。”他依然和善地笑说,“你其实挺有自己的想法的,不过有时可能有点想当然了,如果你要做理论研究的话,最好重视一下文献阅读和文本分析。我推荐你读一下伍尔芙的《自己的一间屋》'1',她对女性小说的一些观点非常值得借鉴,还有…”
    “宋老师,我想你误会了,我读研不过是想找一个好点的工作罢了。对于你们这个圈子,”我探身过去对他一笑,“我同样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不置可否地笑笑,起身离开。
    转眼十月过了一半,天气一日日凉了起来。
    周六早上七点半,我穿着生日那天新买的鞋子走出宿舍楼,意外地发现凌嘉居然没有在草坪那边练习发音,走下台阶时才突然想起她前几天好像因为咽炎请假了。王思萌倒是仍旧在那里跳着绳。我路过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最近是不是瘦了?”她一脸得意地跟我说瘦了十五斤。
    十五斤?!女人发起狠来还真是彪悍。
    上午,我被那个疑似性生活不和谐的主管派去王府井大街发调查问卷,不想来来回回地跑了两个小时也只发出了十几份,最后双脚疼得实在受不了,只好提前回了公司。那个女人倒是出乎意料地没有骂我,只和颜悦色给我倒了一杯水说:“不好意思啊小顾,上午发的问卷格式不对,我刚才重新设计了一下,你下午再出去发一次吧。”
    我坐在那里忍了好几秒才终于没有把水泼在她脸上:“哪里不对了?”
    “年龄区间应该再细分一下。”
    “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那可不行,我们要对客户负责不是?反正也没多少,一会儿就发完了。”
    我冷笑了一声,接起问卷走出了办公室。脚跟好像蹭破了皮,怎么偏偏今天忘记带创可贴了呢?
    下午并没有比上午顺利多少。女人们从来都不喜欢我,而男人——虽然在他们的女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们会或含蓄会露骨地扫视我的胸口和屁股,可是当他们的女人回过头来时,他们一定会目不斜视地从我身边径直走开。愿意停下来帮我填问卷的,全部都是那些笑容和长相一样猥琐的男人。我只好忍耐着他们无聊的笑话和*,微笑着把问卷和铅笔递给他们。我忽然觉得自己悲哀而可怜,这个世界上,为钱而低眉颌首的姿态永远是都是最轻贱的。
    我这样想着从面前的男人手中拿过问卷,然脸上的笑容却突然僵住了——就在离我不过数米的地方,那个不久前曾在众人面前羞辱过我的男人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看着我。在他身后,是几个熟识的师兄和同学。
    我突然被一股莫大的耻辱感吞噬了,就好像,一个站街拉客的女人被熟人看到了那见不得人的可耻行径。我下意识地想要夺路而逃,然他却在那之前做出了一个让我觉得诧异的举动:他在某位师兄朝这个方向看过来的一瞬间不着痕迹地抬起手来挡去了他的视线,然后又对其余几人说了几句,他们便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那些人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过了许久才终于回过神来:他刚刚,是在帮我掩饰?
    十月半的晚风终究是有些寒冷了。
    我扶着墙壁在台阶上坐下来,双脚差不多已经失去了知觉。刚才,就在我终于发完了所有的问卷准备回去的时候,那个女人突然打来电话说:“小顾啊,真不好意思,我仔细看了一下,问卷还是要重新设计一下,今天就先到这里好了,你不用过来公司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而我竟然依旧没有骂出一句脏话的勇气。我应该不是这样逆来顺受的性格才对,人被钱逼到绝境的时候还真是没有尊严。
    我咬牙脱下脚上那对白色的高跟鞋,脚跟和脚趾已经血肉斑驳。我突然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脚下的这双鞋子一样荒谬而可笑。
    明明一点都不合适,却非要坚持着穿下去。明明痛的难以忍受,却非要别人看到自己光鲜亮丽的样子。明明跟爸妈说一句“我是自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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