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西尔弗伯格短篇科幻小说集-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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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倒说不准。”理查森说。
“我既索取也给予,”皮萨罗索说,“如果我受到伤害,我就还以伤害。这有什么罪孽可言,不过是常识罢了。一个人要在世上活下去并且立住脚,就得做必要的事情。我偶尔忘记了戒斋,或者妄称上帝之名——这些我承认是罪孽——但这就表明我是罪孽深重吗?我一有时间就忏悔。这是一个罪恶的世界,我和别人没有什么两样,为什么非要对我过不去呢?为什么? 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上帝创造的,上帝是按他的形象创造我的。”
“那么,你是个有德行的人,对吗?”
“反正我不是有罪的人。我告诉过你,即使我有罪,我也进行了忏悔,从而将我的罪孽洗刷得干干净净的。”
“是这样的。”苏格拉底说,“这么说,你是个有德行的人,我们来到了一个好地方。但我想弄个水落石出,请再告诉我一遍:你的良心是完全清白的吗?”
“你是忏悔牧师吗?”
“我只是一个在追求知识的愚昧的人。你可以帮助我,和我一道探索。如果说我来到了这个有德行的人的地方,那就意味着我自己生前一定是个有德行的人。因此,为使我放心,请让我知道你做没有做过什么悔恨的事,使你的灵魂至今仍然感到不安。”
皮萨罗索不安地躁动起来。“这个,”他说,“我曾经杀过一位国王。”
“是坏国王吗?是你们城市的敌人吗?”
“不是,他是一位贤明善良的国王。”
“那么,你就应该悔恨了,因为杀贤君肯定是一种罪孽。”
“可他是一个异教徒。”
“一个什么?”
“他否定上帝。”
“他否定他自己的上帝吗?”苏格拉底说,“那么,杀他就不怎么错。”
“不是。他否定我的上帝,他信他自己的上帝。所以说,他是一个异教徒。而且,他的人民全都是异教徒,因为他们效仿他。这怎么行?他们效仿他,就是冒着下地狱的风险。我杀他是为了拯救他的人民的灵魂,我杀他是出于对上帝的爱。”
“可是,你不是说所有的神都是一个上帝的化身,是吗?”
皮萨罗索想了一下。“我想,从某种角度说,是这样的。”
“而且,侍奉神本身难道不就是敬畏神吗?”
“苏格拉底,不是敬畏神还会是什么呢?”
“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根据他的神的教义忠实地侍奉他的神,那么他的行为就是敬畏神,是吗?”
皮萨罗索皱着眉头说:“这个,如果你要这样看也可以。”
“那么,我认为你杀的国王是一个敬畏神的人,因此你杀他就是亵渎上帝。”
“等一下!”
“想一想吧:他侍奉他的神,就等于侍奉你的神,因为任何一个神的仆人,都是众神之神的上帝的仆人。”
“不对,”皮萨罗索沉下脸说,“他怎么可能是上帝的仆人?他根本不知道耶稣,他根本不懂三位一体。当神父给他《圣经》时,他不屑一顾,将书扔到地上。苏格拉底,他是个异教徒,你也是。如果你认为阿塔瓦尔帕敬畏上帝,那你就一窍不通。”
“的确,我懂得很少。可是你说他是一个贤明善良的人,对吗?”
“是以异教徒的方式。”
“而且对他的人民很好,对吗?”
“好像是这样的。当我发现他们时,他们都显得丰衣足食。”
“但却不敬畏神。”
“他从来不做圣礼,事实上他一直都蔑视圣礼,直到临死那一刻他才接受了洗礼,才开始敬畏上帝。可是,当时已经宣布了死刑判决,来不及挽救他了。”
“洗礼?皮萨罗索,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一种圣礼。”
“圣礼又是什么?”
“一种神圣的仪式。由神父主持,用圣水进行。它接纳人们加入圣母教会,宽恕原罪与现实的罪孽,并且带给信教人圣灵的礼物。”
“下一次再多告诉我这些事情。话说回来,你用这种洗礼使那位贤君敬畏神吗?然后你又杀了他吗?”
“是的。”
“当你杀他的时候,他可是敬畏神呀。所以,杀他肯定是罪孽。”
“苏格拉底,他必须死!”
“为什么呢?”雅典人问道。“苏格拉底开始收网,擒拿猎物了,”坦纳说,“看这个!”
“我在看。但不会有任何猎物的,”理查森说,“他们俩的基本观点相差太远。”
“你会看到的。”
“我会吗?”皮萨罗索说:“我已经告诉了你为什么他必须死,是因为他的人民凡事都效仿他。他们崇拜太阳,是因为他说太阳是上帝。所以,如果我们让他们继续下去,他们的灵魂就会下地狱。”
“既然他们凡事都效仿他,”苏格拉底说,“那么,他们肯定会效仿他接受洗礼,敬畏神的,这样做就会取悦你和你的神的!不是吗?”
“不是。” 皮萨罗索说,开始扯胡子了。
“为什么你要这样想呢?”
“因为仅仅在我们判了国王死刑后,他才同意洗礼的。他挡住了我们前进的道路,你没有看出来吗?他是我们夺取政权的障碍!我们必须干掉他。可是,我们不想将他的肉体连同灵魂一块杀掉,于是我们对他说:阿塔瓦尔帕,我们要处死你,如果你接受洗礼,我们就迅速勒死你;但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就要把你活活烧死,慢慢地死去。不用说,他同意洗礼,于是我们将他勒死了。有什么办法呢?他必须死。就我们所知,他依然不相信真正的上帝,他的骨子里和从前一样还是一个大异教徒。不管怎样,他死的时候成为了基督徒。”
“什么?”
“基督徒!基督徒!相信上帝的儿子耶稣基督的人!”
“上帝的儿子,”苏格拉底困惑不解,“基督徒相信上帝还是只相信他的儿子?”
“你这个大傻瓜!”
“这我不否认。”
“有圣父、圣子、圣灵。”
“哦,”苏格拉底说,“那么,当你们勒死阿塔瓦尔帕的时候,他相信其中哪一个呢?”
“一个都不相信。”
“他不是作为基督徒死的吗?对你们那三位神一个都不相信,还是基督徒吗?怎么可能?”
“因为有了洗礼,”皮萨罗索怒火中烧,“至于他相信什么有什么关系?神父将圣水洒在他身上,神父念念有词。如果做了适当的仪式,不管那人理解什么,相信什么,他的灵魂都得救了!否则的话,怎么为婴儿洗礼呢?婴儿一无所知,什么都不相信——可当圣水一接触他,他就成为了一名基督徒!”
“这些对我来说太玄妙了,”苏格拉底说,“但有一点我看出了,因为国王接受了你们所要求的洗礼,你就认为国王既贤明又虔诚。所以,你杀了一个好国王。由于接受了洗礼,他现在生活在诸神的怀抱里。这是罪孽呀,看来此地不是有德行的人死后去的地方,看来我也不是有德行的人,否则的话,就是我误解了这里的一切,误解了我们为什么呆在这里。”
“你这个该死的,要把我逼疯吗?”皮萨罗索大发雷霆,手摸剑鞘。继而他拔剑出鞘,愤怒挥舞。“再不闭嘴,我就把你砍成碎片!”
“哎呀,”坦纳说,“到此为止了。”苏格拉底温和地说:“朋友,我并不想惹你生气,我只是想学点知识。”
“你是个傻瓜!”
“没错,这我已经承认好几次了。那么,如果你用剑杀我,就动手吧,不过,我想这是无济于事的。
“去你的,”皮萨罗索咕噜道,他凝视着剑,摇了摇头,“不行。不行,没有作用,是吗?剑会像穿过空气一样穿过你。不过,你会站在原地,让我试一试能否把你刺倒,而且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对吗?对吗?”他摇着头,“再说,你并不愚蠢。你能言善辩,就像最精明的神父。”
“实际我是愚蠢的,”苏格拉底说,“我知道得很少。但我不断地追求多少了解点这个世界,至少了解点我自己。”
皮萨罗索凝望着他:“不,我可不信你的假谦虚。老兄,我多少还懂点人情世故的。我正在中你的圈套。”
“什么圈套,皮萨罗索?”
“我看得出你是自大狂,我看得出你认为自己是全世界最聪明的人。你的使命就是到处游荡,捉弄像我这样舞剑的可怜的傻瓜。你假装痴傻,先解除你的对手的防范,然后再羞辱他们。”
“皮萨罗索得分了,”理查森说,“他慧眼看出了苏格拉底的小诡计,不错。”
“也许他读过柏拉图的书吧。”坦纳陡生一个念头。“他是文盲。”
“那是以前,这是现在。”
“不对,”理查森说,“他靠的纯粹是农民的智慧,这你再清楚不过了。”
“我是开玩笑的。”坦纳说,他俯身向前,目光朝全息图像库瞟去,“上帝呀,看他们争论的样子,真是太奇妙了。简直是真人似的。”
“是真人。”里查森说。
“不对,皮萨罗索,我一点也不聪明。”苏格拉底说,“不过,虽然我愚蠢,但也许我不是世界上最不聪明的人。”
“你觉得你比我聪明,难道不是吗?”
“叫我怎么说呢,首先告诉我你有多聪明?”
“我聪明得从一个猪倌飞黄腾达,成为秘鲁的总督。”
“哦,怎么说来,你一定很聪明。”
“我想是这样的。”
“可是你却杀了一位贤明的国王,就因为他不够聪明,没有按你的意愿去崇拜上帝。这种行为很英明吗,皮萨罗索?当他的人民发现自己的国王被杀害的时候,他们作何感想?”
“他们起来暴动,砸毁了他们的寺庙和宫殿,埋藏了他们的金银财宝,烧毁了他们的桥梁,同我们血战到底。”
“如果你不杀他,说不定你还会更好地利用他,你觉得呢?”
“从长远观点看来,我们征服了他们,使他们成了基督徒。这就是我们要实现的目标。”
“但以更明智的方式也可能达到同样的目的,对吗?”
“也许,”皮萨罗索不情愿地说,“不过,反正我们已经实现了目标。这才是重要的,不是吗?我们达到了预期的目标。如果有更好的方式,那也罢了。天使做事情倒是完美无瑕,我们不是天使,但我们如愿以偿了。如此而已,苏格拉底。如此而已。
“他们俩打了个平手。”坦纳说。“我同意。”
“讲个故事给你听,”苏格拉底说,“一位神女曾经对我的一个朋友说,‘没有谁比苏格拉底聪明。’我对这个神谕非常怀疑,它太言过其实了,我感到坐卧不安。于是,我就去找一个明显比我聪明的人。雅典有一位政治家,他的智慧远近有名,我就登门向他请教。听了他一席话,我意识到:许多人,也包括他自己,都以为他很有智慧,其实不然,他只是自以为聪明罢了。所以,我想我比他聪明。我俩都很浅薄,但他却自以为是,不懂装懂,而我不懂就承认自己不懂。因此,至少有一点我比他聪明:我有自知之明。”
“你讲这个故事是想讽刺我吗,苏格拉底?”
“皮萨罗索朋友,我对你怀着莫大的尊敬,听我继续讲吧。我去请教其他智者,他们也是自以为聪明,却对我的问题给不出一个明确的回答。在智慧方面名气越大者,越是名不副实。我去拜访诗人和剧作家,他们的作品富有智慧,因为神给他们灵感,然而,他们自身并不见得聪明,却又自以为是。我又去请教石匠陶瓷工等工匠,他们干本行很聪明,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却自以为行行都很聪明。结果,我没有发现一个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