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画流年-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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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长,你似乎知道一些有关于我的事。”我开门见山问了出来。
“急躁的小姑娘。”馆长呵呵笑着拉下窗帘遮住逐渐强烈的阳光,走回办公桌前坐了下来,取出了小巧的眼镜盒戴上了眼镜,慢条斯理回答:“我与你爷爷是兄弟,与你家算是世交。说起来,你还得叫我声爷爷。”
我垂下了头,打算静静听他讲。
“你一直恨着你的父亲,你觉得他做人狠绝,但那只是你看到的那一面,你没见过的他的另一面,其实并不该这般笃定他就是这样的人不是么。”他端起小巧的印花瓷杯,浅浅酌了一口:”只有你认为重要的人,对你有伤害,你才会觉得这伤是那般丑陋不堪而不愿提及。你说你对他深恶痛疾,其实你一直就着你内心不愿承认的观点过了这么久。“
不是这样的。
我恨的原本就是他。
不管他人前怎样人后怎样,我恨的他,是无良的狠心决绝的他。我有什么错。
“你似乎也一直并不知道一些重要的背景。”馆长缓缓吐出一口气,“其实,你出生之前,你父母亲相爱的时候,你父亲的家人想让他借着自家经济优势从商,但那时候你父亲与你母亲的事不被他们同意,你父亲一气之下从政并与你母亲领了证。当年的市长选举,你父亲的深谋远虑年轻气盛深得市里长老喜爱,一举当上了市长。后来便有了你。原本你们可以过着很幸福的日子,但可惜好景不长,你们终究被你父亲的家人发现,他们不肯给你母亲与你名分并强硬要求政事与妻子只能二选一,你父亲想要是舍了政事留下你俩在家铁定会被欺凌,怕你们母子受委屈,只得悄悄在外面找了套房子经常去看看你们。直到两年后,你父亲另娶,再生,才有了后来的季晨。”
所以我才成了私生女啊。
呵呵。
说实话,这样的故事并不是我喜欢的桥段。
我倒是喜欢悲伤点要多悲情有多悲情而不是这般语气清淡地讲述别人的情感。
“谁没伤害过几个人呢。”馆长一口喝掉杯里的茶,提着小水壶向我对面走过来。“有时候你并无心伤害别人,或者你觉得你说出的一些话做出的一些事完全不足以造成对别人的伤害,但你确确实实伤害到别人了。就像阿泽那孩子,你真觉得他只是因为你父亲安排他接近你完全对你没感觉么?”
又扯到了沈之泽。
我有点头疼。
晃了晃发晕的脑袋,我摆了摆手:“馆长,别说他了好么。过去那么久了。”
馆长悠闲地烧着开水,拿出一小包铁观音茶叶倒进了壶中。墨绿色的茶叶在水中泡散开了,随着加进来的水转着圈圈漂浮上升起来。“可有些事过了十几年,按道理伤口都应该结痂长出新肉了,你却总习惯去戳一下,每次还要戳得它鲜血淋漓,有意思么?”
听着这话,我不自觉垂下了头。
是,我好像比较喜欢虐自己。
内心有种变态的感觉。走不出来的那个圈,就算是知道走不出来,我还是会一圈一圈的走。还总觉得是别人给自己的死路,只要自己不当是死路,还能一直走下去。
“叮”的一声,水烧开了。馆长提着小水壶把瓷杯都浇了一遍,又倒出刚刚冲过茶叶的水,重新加了开水进去。我面前摆放着一只小瓷杯,浅黄绿色的清水倒入瓷杯,我闻到一股清香,一下子冲淡了我从咖啡厅出来还一直徘徊在鼻尖的咖啡香。
“很久之前,我也叫你喝过一次茶,只不过那时你还没尝到过什么。”馆长手将瓷杯推了推,并没看我,语气平淡,“你再试试?”
我垂着头没想什么就伸出了手去拿杯子,刚刚还沸腾着的开水倒进这小杯里,高温度热传递传递到我指尖,我不由猛地收回了手,心中狠狠惊吓了一跳。
“烫到了吧?”馆长却还温文笑着,眼尾的皱纹深深地并向后延出去。“受到教训后,还会犯这样的错么?”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意有所指。
该说什么呢,算是老狐狸精打细算吧。
我凉凉笑了下,执拗地端起那杯子,尽管烫手,硬是拿到嘴边喝了一口。
好烫,舌头都要烫掉了。
可我总算真心笑着放下了杯子。
我不是喜欢撞南墙的人,但是,我一旦撞了南墙,就算是拆了墙,我也不会回头。爱玫瑰的人,就难免被扎到手,不是么。
馆长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尝到什么了么?”
囫囵吞枣能尝到什么。我轻轻摇了头,不说话。
“再试试。”重新一杯茶被推到我面前。
我不明白为什么总要在茶上面花这么多功夫。
轻轻端起茶杯,放到鼻尖轻轻一嗅,清香扑鼻。浅浅尝了一口,淡淡的苦涩味在嘴里慢慢蕴开。
“香么?”馆长交握着双手放在膝上,笑着问我。
我点了点头,闻起来真的很香。
“苦么?”
我再点了点头。
“回味一下,甜么?”
不是糖,又怎么可能会甜得起来。
我心底这样质疑着,刚要摇头,却奇迹般发觉嘴里一丝丝甜味渐渐从苦味里脱出来。
馆长看出我表情的意味,收了茶具回头朝我挥了挥手。“自己好好体会一下吧,不管怎样,你还是有成长的,比起当初你什么都尝不到。”
还需要什么成长。
这样子的成长,了解到一个不知道算不算真相的真相就算成长,有什么用。
☆、第二十九章
开学了,九月份正是夏天还拖着尾巴不肯走的时候,我继续着一个人上学的日子。安锦没有退掉那间房间,我就还一个人住着。想着没得多久就要开始的正式获取出国深造资格的考试,脑子还稍稍有点乱。
出不出国。
我背着画板,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在回去的路上。单肩包带子总是从肩上滑下来,让我颇有些烦躁。
季晨也没找上来。
我抬头望了望远处鲜色的云霭,耳朵里听着喧吵着的蝉鸣声,紧紧皱起了眉头。
“学姐……考试……加油!”
出教室之前,久未露面的常笑笑在教室门口拦住我,支支吾吾了半天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我想伸手摸摸她的头,但心里总有些芥蒂,便只站在她面前静静看了她好久。
我还记得她涨得通红的脸,一如既往那般美好可爱。
她说:“没关系,就算学姐不喜欢我,我还是可以一直喜欢学姐。只要学姐不说讨厌我,我就不会放弃。”
我轻轻呼出口气,不知怀着什么心情,开口问道:“你,是一直都喜欢女生么?”
常笑笑有些惊讶,睁大着眼睛摇着头,脑后的马尾也随着摆起来:“不是的……学姐……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生……”
这样子啊。
也是这样子啊。
我稍稍眯起了眼睛,踏出了因发呆停下来的脚步。
“随便你吧,不过我并不希望你走这条路,以后,遇到了有一点点感觉的男生,还是跟男生在一起吧。”我这样告诉她。
我侧着身子从她身边走过去出了教室,却被后来追上前来的她拉住了衣角。“学姐……学姐跟安锦学姐是在一起的吧?就算当初你们那样说,但是,确实是在一起的吧?”
一提到安锦,我开始有些难以控制情绪,语气生硬地接下了话:“没有的事。”
“学姐你说谎!”常笑笑深深吸了口气,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你就是喜欢把在乎的说得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一样。明明那么喜欢安锦学姐,为什么不肯承认?!”
我不肯承认么。
是压根没给我机会让我承认吧。
我顿顿地移着脚步,头也没回向后挥了挥手。“不关你的事了,回去吧。”
好像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一下一下地,从里面戳着我的耳膜,痛得好像要穿掉。
恼人的蝉叫。
这学期开学以来,头痛的次数明显多起来,我狠狠敲了敲头,一个人走着平时两人走着的路,心里好像有根线,穿来插去一圈一圈绕紧着,走几步一勒,痛得我走路都有点颠簸。
这样的我,真是狼狈得不堪入目。
我光鲜么,亮丽么,学校人谁都知道我,谁都认识我,说起我以往的事迹,个个能说出一大把。我坚强么,我能干么,个个都知道我是贫困生知道我主导学生会知道我每年拿多少多少奖学金并准备出国留学。
哈,出国。
对了,我怎么能不出国。
出国就能远离安锦,可以重新认识朋友,就可以抹去她在我心里留下的印记。出国了也算迎合了季宏的意愿,如果可以,我还能带着母亲一起过去。如此佳遇,有何不可。
可一想到以后身边没有安锦絮絮叨叨缠着我做这做那,睡觉之前没有安锦关灯之后粘人的拥抱,左胸有个地方竟抽抽地痛了起来。
我知道我割舍不下安锦。
我特么就是个傻叉。
我不知道我在妄想些什么。
那天我把安锦带到新家,母亲看到安锦笑得很开心,把安锦拉到身边坐着又是摸头发又是摸脸的,喜爱得不得了。后来安锦跟我回房间,我们躺在床上沉默了好久,最后还是我说了一句我困了关灯睡觉吧打破了沉默,安锦这才去关了灯。她穿着我的睡衣,侧躺着面对着我。她说:“我想知道你不肯承认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我有些窝火,扒开了她环住我的腰的手背对着她不想说话。她似乎是愣了两秒,随即缓缓收回了她的手,语气带着落魄:“你害怕世人的眼光么?”
这跟世人的眼光没有任何一点关系吧。
我心里呵呵笑了声,只道当初我与沈之泽在一起的时候,不也见人就说我是为了钱跟他在一起,我怕别人的眼光有意义么。
“我不信你不爱我。”她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颇有些斩钉截铁的感觉。
我闭了眼,鼻头有些酸。伸手捏了捏鼻子,假装不通气地吸了两下,身子突然被她大力翻转了过来。她捧着我的脸,凑得我很近。她的呼吸热热地喷在我脸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我不安的扭了扭头,下一秒就被她炽热的唇贴上来。我睁大了眼睛慌张地想要逃脱,不料后脑勺也被她按住,我动弹不得,只得由着她在我嘴里攻城掠地。
眼眶渐渐热起来。
上一次是喝醉了,这一次就要这么残忍地让我清醒着么。
安锦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呼吸有些紊乱,轻轻地说道:“苏然,其实那天我们什么也没发生。”
什么也没发生?
我拧紧了眉头推开了她,抓住了她的肩膀。“你说什么?”
她像是自嘲般咧嘴笑了:“是啊,什么也没发生。”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