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狐-第4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借着月色依稀可以看出那人是……东君。
东君身笼月辉,笑意依然。
“你面前这一方水池便是水镜,若想要看,散一滴血进去,想着要看什么便是。”
水镜水镜,没想到竟真是水。
丹霓上前几步,擦破指尖,将血滴入水池。只见血色入水便化为幽绿,悄然散开,月光下有些诡魅。水面上浮出一人,正是半跪半坐在地的沈微,她手边是一把寒气凛然的刀和从容微笑的青舒。
站了许久,直至看完,丹霓下意识觉得,无论如何,都必须让封瑜看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医生没说什么时候出院,回家拿东西的时候迅速码完的,不要嫌弃。
☆、心字成灰
东君闲在一旁看了许久的戏,抿唇不辨喜怒,眸光淡淡扫过水镜中显出的青舒,桃花眼一眯,压眉低笑,也听不出什么意味,与丹霓道:“当年天帝惶惶于青舒入魔道,恐其伤及众生,以本君瞧来如今的青舒越发活回去了,竟与一凡人为难……”
不待丹霓搭话,又自顾自道:“无论是狐王也好,凡人也罢,终究和本君没劳什子干系,不过只凭青舒这一句要伤天玑,本君便第二个不答应。”
丹霓想了想,问道:“那……第一个是谁?”
东君面上含笑,坦然答道:“自然是司命,本君暗地注意他俩很久了,发觉他们俩人很有些说法。”
丹霓对于东君的脑补能力五体投地,想起沈微曾提过司命已与封瑜的妹子谈婚论嫁,当下笑而不语,默了半晌,见东君春风满面沉浸在脑补之中,终道:“仙君实属多虑,司命星君与一狐妖有情,怎么会与天玑星君有染。”
东君含糊应了声“噢”,垂了眼若有所思,半晌方才含着笑腔开口:“天帝越发不济了,如今这个时候触犯个天条都和玩似的,一个个拼了命的挤破头凑趣,那情之一字若真那般好,怎本君尝不出味来?”
“仙君,喜欢过一个人么?”
“从前有那么一个,本君后来觉其无趣,也便不怎么喜欢了。”
丹霓为挖到东君的星点风流轶闻暗自窃喜,面上正经肃然地点点头。眸光无意掠过水镜,心下一沉想起事来,当下与东君道:“青舒为魔,两面三刀,诡计多端,我定不能遂其所愿,不知……东君水镜可否再借我友人一观?”
“姑娘的友人果真不在少数,一样,说说理由罢。”
丹霓沉了口气,缓了缓思绪,这才慢慢开了口:“我也不知该怎么说,按我说来,她们俩人……哦,就是封瑜与沈微,封瑜素来是存心事不开口的人,沈微又只是个空有点小聪明的神棍,这样的两个人竟能凑成一对,连我也觉得稀罕。这一路磕磕绊绊走来,那样一点点攒起来的感情,实属不易,却被青舒三言两语就轻而易举毁去了。”
丹霓顿了顿,轻声补了一句:“凭什么?”
东君朗然一笑,歪了头兀自道:“因为青舒道行高深,因为青舒容貌艳绝,因为青舒连天帝都奈何不得,这些还不够么?为了一个凡人,让封瑜与青舒闹开,值得么?”
丹霓想了想,突然道:“仙君还是未曾喜欢过一个人。”
想起自己和白杞,相欺、欢喜、决裂,一路走来,竟不知从前几时真心几时假意,连最后这一份长相守都是用手段换来,不知究竟情字什么滋味,非苦非甜,却也自有风味。
情字,是大家各酿的一盅酒罢。
东君道:“你告诉了封瑜之后,若天玑救不了沈微呢?你的友人封瑜,她会伤心,她或许会因青舒行径,与青舒拼个鱼死网破,到时候一切反而更是乱作一团,你是在帮封瑜,还是害了她?”
“没有如果,但凡有一线生机,就要抓住。沈微的生死,封瑜也必须要知道,否则就是对沈微不公。”
东君淡淡一笑,眼中似懂非懂,微微颌首:“去请你那一位叫封瑜的友人罢。”
丹霓应了声,难得头脑空白了一片,折了身离开。
东君仰起头望天,天穹之下,一轮弦月三两星子,古今不变,一千年前如是,一千年后亦复如是,好似那冷清光辉背后藏着谁的面容,只一眼,便看穿了千年。
再入朱陵,神树郁郁葱葱,枝桠低低垂到了平眉处,随风而起散开仿佛檀木般的气息,嗅了嗅,无端使人安了心。丹霓由人引路到了封瑜屋中,恰逢青舒自封瑜屋中迈出。青舒面上风轻云淡之势,只眉宇之间隐隐恼意遮掩不下,丹霓暗自笑笑,也难怪青舒如此,凭青舒之能,万年道行天帝尚需忌惮,求一人真心却求而不得,细想便知那是怎样的恼怒。
也难为她肯耐着性子,只可惜,风平浪静也到此为止。
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迈了步子走进屋里,封瑜斜坐在床前正愣神,一缕稀薄阳光落在她眼上,却不入眼底,眼底有些失神,空洞洞的。
丹霓轻唤:“封瑜。”
封瑜抽了神,面色有些难看,一双眸怎看都不是昔日光彩,倦倦抬起了头。
“什么事?”
丹霓本想好了许多安慰之词,等封瑜情绪平复再出口,看封瑜这般形容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怎么说呢——沈微没有走,是你错怪她了,她只是死了?
说得出口么?
丹霓喉头涩了涩,蹙起眉头:“沈微……”
封瑜挑起眉头,扯起唇角似是想笑,却倦怠地抿了抿唇,也没什么气力。
“沈微怎么,肯回来了?”
“沈微她……你随我去东君府一趟,看了水镜你自然就知道了。”
封瑜仍旧不依不挠道:“她究竟怎么了?”
封瑜眼底亮了亮,看得丹霓更不敢说,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目光错开。
“我求了东君好些时候,你去瞧一眼不就知道了么,别再逼我……”
封瑜深吸了口气,收回复杂目光,压了压心头隐约的不安,将喜帖小心放入怀中。对丹霓稍稍点头,向朱陵外行去,半路却被青舒拦住。
忽就风起,狂风拖拽着青舒裙角向远方而去,青舒却站着定定不动,也不去看目光躲闪的丹霓,只是认真地看着封瑜,目光中千丝万缕道不明,丹霓以为是疾风刮花了眼睛,她竟从青舒的眼神中读出了苍凉。
又如柳絮随风飘忽不定,无所适从,不知将飘往何处,不知何时风停。
青舒当真不懂情么?一万年的含而不发,一经点燃便以燎原之势烧开,热烈,若不扑灭便会一路摧枯拉朽地蔓延下去。又如烘干的茶叶浸入水中,慢慢舒展开来,以轻柔动作将水渐渐改去颜色气味,不动声色。困顿在情字的浓浓淡淡之中,不憾杀人破戒。
可惜,所爱非人,终不会植根发芽,尚未出口便无疾而终。
青舒立于封瑜身前,沉默许久只道了一声:“我等你,回来。”
五个字,不阻不拦,丹霓有些诧异。
封瑜如同往常看了青舒一眼,微微颌首:“感激青莲姑娘这几日来的陪伴。”
她连她的真名都不知道。
青舒不知在想什么,也不去应封瑜的话,静静垂着头,待封瑜的脚步声渐渐淡去,这才猛然转身道:“我叫青舒,你记住,我叫青舒。”
狂风声大,封瑜于风声呼啸之中转过头,懵然看着青舒。
青舒袖底生寒,衣袍随风鼓动,却扬了声道:“去罢。”
丹霓一路蹙着眉看着青舒举动,一面猜测青舒此为何意,又或者这是不是另一桩计谋,半天想不透彻,只得收了心思,侧眸看一眼神色凝重的封瑜,轻轻吐了口气。
东君府距朱陵不甚遥远,也不过是半日的路程,立于府门前,仙婢乖巧地欠了身将二人带入府中。东君许是怕再耽搁时间扰清闲,教仙婢直接将二人带到了水镜前。
封瑜尚未站稳,东君便开口道:“将血滴入水镜,想着要看什么便是。”
不待思量,已将指尖擦破,挤了血滴入水镜之中。
幽绿于水中悄无声息地逸散开来,水波微动,浮出二人,正是沈微与青舒。
封瑜愣在水镜前,听青舒笑着将诸多事情道出,看着封云归低垂着头颅为青舒递茶送水,木然地听青舒说狐王是封云归与她所害。
一寸寸心寒,眼底情愫更复杂一些。
一路看下去,心跳顿在沈微手中握着那一柄刀的时候,自己和杏花村所有人的性命,是了,青舒既然厉害至此,若要亲手逼死沈微,自然要在手中握好十足的筹码。
封瑜指甲陷入掌心,蓄长的指甲几日未剪,又尖又锐,直直刺破皮肤,在掌心涔涔不断的流下血来,顺着指缝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溅开朵朵血花,仿佛谁的心尖刺出来的血,滴滴至纯。
封瑜看着沈微举起刀说:“告诉她,是我不愿死后魂飞魄散,回现代去了。”
都这个时候了,骗我做什么呢?
沈微举起尖利的刀,刀尖冷寒,闭上了眼,手明明还在发抖。当初她在朱陵的时候,取一碗心血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如今要的,可是她的命啊。
刀尖与胸口持平,手上动作凝滞在一瞬。
猛然运足力道向心腔刺去,尖利的刀尖撕开柔软的皮肤,刀却只没了一半。沈微咬住唇将剩下的半部分一寸寸向心腔刺进去,每没入一些,脸上便白上几分,猩红的血自伤口倾洒而下,仿佛流之不竭,汩汩一路如溪水般在地上聚作一团。
有降魂珠,伤口会自行愈合。
刚刚才刺开的地方,又在杏光笼罩下愈合,满是血迹的手扶着刀柄再重复。那肌肤看上去还是无暇无损,却不知受了多少次刀剐。
封瑜一时只觉呼吸都难,宁可沈微动手时干脆一些,总好过这样的循环折磨。
伤口虽愈合,痛意却是丝毫也减不去的,仿佛千刀万剐,却留不下半点痕迹。手在血水泥泞之中几乎握不紧刀,沈微左手撑着地,紧紧咬住唇,摇摇欲坠。运足了仅存的气力猛然再将刀刺入心腔,似遇着骨骼,却不抽出,横着将肌肤生生割开,将心腔剖开,含糊冒出极低极低的一声痛呼,趁伤口尚未愈合,猛然将沉稳跳动的降魂珠掏出来。
封瑜不知那时沈微该有多疼,只隐约眼前微微发白,勉强由丹霓扶住。太过惨烈,连第二次看的东君亦忍不住闭上眼。
降魂珠蓦然破开耀眼杏光,却被沈微一把扔开。
沈微再没有气力可以支撑,颓然伏跌在地上,心腔受损,怎还有活路。周遭血水汇成的地上更是触目惊心。
沈微瞳孔慢慢涣散开来,却是低笑一声,喃喃自语着什么。
细听下,封瑜听到:“狐狸,我怎么这么倒霉,认识了你……”
封瑜眼眶一烫,忍不住哽住。
作者有话要说:
☆、宁为玉碎
水镜中,沈微仰起头来,涣散的目光似捕捉住虚空中的什么,竭力伸出手去,手指虚握,做了十指相扣的手势,突地笑出声来。封瑜似有所感,迅疾半蹲下身,俯下身够到水镜中虚拢的手,然而水中捞月,终究可望不可即,握住的不过沁凉的池水。
这个人,已经不在了。
镜中的不过是一重虚影,无血无肉,再没有曾经十指相握的温存暖和。原来千年后并没有人同自己共看一轮月,千年前的封瑜是孑然一身的孤独,千年后终寻到携手并肩之人,最后还是茕茕孤立。
天玑所言确然不是危言耸听,他说沈微死后便会神魂俱灭,果然如是。封瑜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