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狐-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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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友仁还是个讲究人,拿起小杯漱漱口,又饮下几口燕窝羹这才动筷子。
饭桌前一时无话,独秦老爷时不时说上几句,也无非秦家向来积德,不知被哪里的游魂野鬼缠上了,又说捉到了鬼,定要请陶夙言将那鬼魂飞魄散了才能解气。一番话上句不接下句,也不知为何就听出了一股子乡野粗气。
正静着,倏尔远处一声惊呼。
有下人哆哆嗦嗦连滚带爬的进屋,跪在秦友仁面前,下意识算了距离怕被他踹。秦友仁心下一慌,眼皮子直跳,就知没什么好事,果然。
“老爷,前几天来的那位道士,变成蜡人,连头被掰下来了!”
秦友仁一怔,站起身来,“连头都被掰下来了?”
下人直往后缩,青白着脸色,“夫人癔症又发了,才听到消息,就一路小跑过去,见了那道人,一边说着作孽一边将那人头拔了下来……”
“方才那喊声?”沈微觉得那嗓音到底粗了点,不像小丫鬟的音。
下人点头,“正是夫人的。”
等几人赶去,就见华衣妇人跪坐在地,呜呜正哭,头上发饰落了一地,发丝乱作一团。她身边不远处有一尊蜡像直挺挺站着,脚下一颗头正滚着,模样果然与真人像极,看上去吊诡孰甚。
秦友仁上前一把扯起妇人的头发,重重一掌扇了过去,却被陶夙言半道止住。
“秦老爷可还得留心着家中有我们这些外人呢”一壁指着苏瑞笑了笑,“我这小兄弟平素最不爱看这些,他若不高兴,我们也都不留了。”
秦友仁果然收手,只摆手让丫鬟带夫人回屋,勉强一笑,“贱内教诸位瞧笑话了。”
又想了想,看着沈微,“姑娘试试能不能救活?”却得沈微摇头一叹气,“我只能救人,起死回生这样的事,哪儿能做到?”
正说着,远处的蜡人却动了动,没了头颅的残躯迈开了步子。
作者有话要说: 藏了很多CP,心满意足。
☆、半城月华(三)
秦友仁犹自喋喋不休些什么,沈微错开目光懒得再看他,正好见蜡人颤巍巍迈开第一步。那僵直行走模样瞧上去却不是什么阴森可怖,或许是没了头颅瞧不见路,一步一步走的极为艰难。
沈微起先怔了一会儿,思忖着有点像是寄给死人的纸人,这般艰难行走着,就有点风中凌乱的萧瑟之感,不由的赞叹道:“行动好比风扶柳……”
秦友仁闻声看过去,惊得喊出声来:“妈呀,鬼呀!”
沈微倒不惧那蜡人,侧过眼笑着问:“是妈还是鬼,分得清么?”
秦友仁哪有心思玩笑,一侧身躲到陶夙言身后,身形却比陶夙言大出一圈。陶夙言略一停顿,径自摆开护着秦友仁的架势,引他往院门处走,一壁丢了个眼色给封瑜。再去看,人已不见踪影,陶道长不顾江湖道义,舍下两名女眷,偕同秦友仁逃之夭夭。
封瑜冷眼看着蜡人,目光于其身上巡视一圈,一则无钢牙利爪,二则身上不带邪毒,才在指尖腾起小朵的狐火倏然暗了暗,蹙眉思索其中玄妙究竟。
那蜡人慢吞吞的性子,一步步走的扎扎实实,脚心踏稳了才肯行第二步,想是要走那稳扎稳打的路线。地上的头颅已经止了滚动,距离蜡人不过一步之遥,眼看得那蜡人步步逼近,周身环绕起诡异气息,气氛一时僵住。
“小心脚下!”
沈微不觉脱口提醒一声,无头蜡人一怔,脚下堪堪踩住自己的头颅一个打滑跌坐在地。封瑜乘势轻轻弹指,幽蓝狐火浮在半空停顿片刻,落在了蜡人身上。一时幽火熊熊燃起,将蜡人原本肖似活人的面容融化殆尽。
也不过须臾,地上只剩下一滩热蜡。
沈微见了不由懊恼:“你烧了他,他便活不了了!”
封瑜挥指熄了火,目光在热蜡上留驻一会,一口淡定腔:“这道人应当死了不到半个时辰,寻常人此时三魂六魄应当未散,他却是空空一副蜡壳。纵使黑白无常勾魂,亦不见如此敏捷动作。无魂无魄尚能行动,如此诡奇,你道,他还活得了?”
沈微思索之下,也敛口不语。
隔天清晨,秋日难得暖阳,沈微正懒洋洋蜷在院中的藤椅上犯瞌睡,就听外头一阵喧闹。掀了盖在身上的薄被,凑过去看,只见几个似乎是衙役打扮的人盯着道人化作的那团蜡正皱眉。
“秦老爷,你这让兄弟们怎么做?”
秦老爷一扫昨日狼狈,满面红光,溢满肥肉的胖脸盛着笑,立在日头下胖手拈了帕,正抹汗。听衙役这么说,身侧下人即刻机灵地摸出几个锦袋子,沉甸甸的,这红包看着是包足了诚意,喜得衙役笑得见眉不见眼,只听秦友仁道:“这道士说来是个外乡人,人也不厚道,你说么,偷了我秦家的古董花瓶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官爷呀,你们可一定要替我将他捉回来。自然,我秦府到底是有气量的,寻不回那骗子,也倒罢了。”
将钱袋揣进怀里,衙役点头笑着应和:“本以为他是死了,原来是秦老爷留他个名声,这般好心着实让我佩服,秦老爷千万放心,我必将贼人捉来,重重的罚!”
眼珠一转垂下眼皮,盯着地上那一滩蜡,摆手对身后人道:“还不收拾,怎能留着这等腌臜秽物在秦老爷府里!”
秦友仁将抹过汗的方帕丢在一旁:“官爷记得代老夫向刘大人问声好,问问上次送去的‘字画’究竟合不合心。若是称心如意,自然最好,老夫也能踏实睡觉。只是大人品格清高,唯恐附庸风雅玷污了刘大人的风雅之趣,就真的寝食难安了。”
衙役听了自然懂得字画是什么,银票么,可不是上头写了字添了画:“秦老爷大可安心,我家大人的确喜爱那些风雅之物,其中秦老爷送的最合心意。还说秦老爷素来最知趣,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最宜深交,要寻个日子日摆宴一叙呢。”
秦友仁忙不迭应下:“承蒙刘大人照拂,这宴席,定是要交予老夫来办。”
话说间笑着拱了拱手,兀自走了。
沈微见事情到了尾声,空看着也没什么趣味,折了身准备继续睡。却见苏瑞白着脸站在自己身后,显然也听到了方才那一番恬不知耻的对话。
苏瑞自从到了秦府一直缄默,心事重重,没来由让人看得心疼。沈微拿他当弟弟来疼,叹了口气,一把揽住他慢慢往藤椅处走,一壁拍着他背一壁说道:“小瑞子,神棍姐姐给你讲一个笑话好不好?”
见苏瑞抬头满眼诧异之色,兀自先弯了眉眼笑开:“说是有那么一日呀,纷纷扬扬下了一场大雪。书生、县官、财主、乞丐聚在一处破庙躲着,左右闲来无事,书生望了望了窗外,首先开口道‘大雪纷纷落地’县官闻言,旋即道‘都是皇家瑞气’,财主见县官发话,亦不敢不说话,也附和道‘下他三年何妨?’此时,屋外寒气逼人,却听乞丐道……”沈微微微抬眼,见苏瑞眼中亦有一丝疑惑,便掩着口嗤嗤一笑续道:“那乞丐道‘放你娘的狗屁!’”
苏瑞一时怔住,半天没有话说。彼时艳阳更见明媚,晴光一径落入沈微眼底,只显得她眸子明亮澄澈,便听她放低了声音:“他们放狗屁,你怎么能听到心里去,脏是不脏?”
说着便抬手拿指尖一戳苏瑞心口,下了点力道,苏瑞吃痛一躲,心下的郁气却散了大半。又和沈微斗了几句嘴,便出了院门去找陶夙言,说来这陶夙言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能教苏瑞一得空便去找他,细问之下,不过是几首酸词鉴赏,几个难猜谜题,亦不知怎么就那么勾人。
沈微叹一口气,坐回藤椅上盖好了薄被,重挂起懒洋洋笑意,阖眼欲睡。却听身旁有轻微脚步声,似是缓缓踱步,细细碎碎。
是那狐狸的步子没错了。
睁开眼果然对上她无波无澜的眸,封瑜手里拿着两只梨,一手拨开沈微和她挤在藤椅上,一手将一只梨子递给沈微:“我却不知,神棍的笑话讲得如此有趣?”啃了口梨子,嘴角落了一滴梨汁,伸出舌头慢慢舔去了又慢慢补了一句:“怎么不说给我听听?”
狐狸的风情都只在吃东西时一露端倪,梨子爽脆,漫开舌尖一点清甜。许是吃得高兴,连着脸上冰冷也松懈一分,透出一股慵懒倦意生出风致。
沈微接过梨子在袖子上擦了擦,这倒是她的发现之一。古人的袖子宽大,能塞东西,也能擦手拭汗,真正的一衣多用,非常方便。
“我向来只能骗傻子和孩子,最妙的是苏瑞是个傻孩子。你一则不傻,二则已经由我呵护长大,就不需要听什么笑话了。你若是实在想听,我可以考虑给你讲一个适合你年龄的荤段子。”
封瑜听了果然黑了脸色。
“你有胆便讲。”
那寒气逼人一个战栗,想她千年来也只练会了这个,沈微也不与她计较。蜷了腿缩入被中,想了想方问:“那蜡人古怪,几个命案离奇,我们也未必能如仵作般验尸,这线索断断续续一时也参不透,你待如何?”
封瑜神情淡然,眼中漾开一抹亮色:“我竟不记得,这凡间有什么地方是我去不得。”
“哦?”
转眼日薄西山,远处倦鸟归巢掠过低空一道弧度,沈微缩在停尸房冻得直哆嗦,连连搓手才勉强有了暖意,终将这一句话悟得真切。就见封瑜从容抬手又掀起一具尸体上盖着的白布,面目狰狞,胸口好大一片血渍未干,分明死不瞑目之状。
连掀了几块白布,绕是沈微胆大也知道敬畏鬼神,双手合十直念阿弥陀佛。
第十五具,尸体面色看似安详,唇角却诡异的挑起,似笑似哭,僵直的身子,是蜡尸。腹部已被人剖开,借着月色来看,果然内里也是蜡添实了。天灵盖也被人凿开,里头没什么红白脑浆,空空如也,连蜡也没有。
仔仔细细看了一圈下来,似乎也没什么不同,封瑜看得更细致。指着空空的天灵盖一处道:“你瞧这里,是不是有个小洞?”
沈微凑上去仔细看,的确见上头开了不及米粒大的小洞,尾指抚了抚却蹙起眉:“这有什么?算不准人家之前不小心磕破了头呢。”
封瑜再去看第二具蜡尸,这一具是个女尸,模样秀气精致,同样唇角弧度诡异,想来这个就是秦友仁口中的莲子罢。细看之下,天灵盖也有小洞。
足足六具蜡尸,各个都有这么一个小洞。
沈微死鸭子嘴硬:“搞不好都是幼年不细致,挨个磕了脑袋,恼了土地公公,如今一个个遭了报应。”
封瑜不理会她,催动法诀,只弹指的功夫,两人又身在沈微屋中。屋里到底暖和,沈微松了口气,却不料封瑜看着天色未黑透,找了几个丫鬟小厮问话。
一样是沈微捧着茶,垂眼睨过一众跪着的下人:“起来答话,我个头不高,亦不习惯低看旁人。”
这番话却很得体,一番拉近了与众人之间距离,话题也好展开:“那几个化为蜡尸的,你们都识得吧?”
其中一个小厮首先接了话:“自然识得,一处吃饭睡觉,谁不认识谁。”
“不妨说说他们平素为人如何,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招惹什么事?”
“哪里的话,死的都是老实人,手脚勤快又肯吃苦……也都是些话少的,平素上去搭几句话,回的也都无趣,说过的话也就少,不是很相熟。”
封瑜问话向来扼要,思量片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