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狐-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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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微哪里知道有没有救,只想着试一试,便握住老人一双手。常说十指连心,心腔沉沉跳起来,指尖微光,沈微顺手拢住袖子遮住光,搭住老人脉搏。老人只觉自手腕脉络处冒上淡淡暖意,自血液而上,顿时老寒腿都舒坦了许多,沈微收手看着那老人家:“如何?”
那老人喜不自禁,扶了扶腰摆了摆跨,四处走动一圈:“好了,好了,都好了!”
那青衣郎中险些一对眼珠掉在案几上,忙站起身对着那夫人道:“你过来,让我探脉。”
老人依言伸手,就见那郎中睁着眼一脸诧然:“果真好了?”
沈微已含了笑走上前来:“还能有假?”
一旁看笑话的众人听了也是难捺诧异,停了一会儿,纷纷挤到沈微面前。
“神医姑娘,我这只手每逢下雨便抬不起来,连水杯也端不住,你给看看。”
“去去去,你那算什么,神医姑娘,我这几日头疼身子虚,每日晨起竟还咳血!”
“你那病没法治了,还不如买了好棺材躺稳了,省得别人塞你进去,你不待见那姿势。”
沈微俱是一一亲切友好的握手示意,握一个好一个。
短短三日,皇城之中已众人皆道,天赐神医,纤指一点,仙丹可弃,金手一握,再世为人。
打起名气来倒很容易。
沈微浮开茶叶,抿一口,眼风慢慢扫过去:“你什么病?”
“我没病。”
“没病来看什么病,说话娘里娘气还来找茬?”
那小太监恼了,声调拔高好几截,尖声道:“我说了我家主子害了病,叫我来请你!”
沈微嘴里含着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别!你主子害病,你亲我抵什么用,要亲让他自己来。”
一旁静静候着的封瑜眼角一跳,只是走出来对着那小太监极为敷衍地欠身一礼:“公公莫恼,她贯爱调笑别人,尤其模样标志的,只当她吹口气,散了便是。”
那太监一听模样标致的,立刻弯了眼:“这话中听……”一边转身翘起兰花指戳了戳封瑜脸,笑吟吟道:“就爱你这嘴里含蜜的,甜死杂家了!”
看着封瑜面无表情的神色,那太监便觉得自指尖寒到了心头,忙不迭收手讪笑。
“这位姑娘眼尖,懂得识人,既已知道杂家为何人,四下无人,那杂家也不兜转婉言了。圣上近日抱恙,朝中局势复杂,最可气宫中那些个拿闲禄的御医各个不顶事,听闻姑娘神医妙手,刘丞相嘱咐杂家来,请神医姑娘移步宫中,为圣上诊脉。”
这尖声细气腔调说完好些话,还不带喘气,也算这太监能人一个。沈微有心试探,只端着茶盏有意无意的垂下眼,摆明了在犹豫,隔着一层水汽问道:“刘丞相嘱咐你,治死还是医活?”
那太监翻眼白一瞪沈微,眼睛里冒火:“特特地来请你,自然是要医好!”
“那可不一定了,你能知我有名,旁人便不知了?你先来请,劝我医死了圣上,旁人就没法子了,加之我名声在外,行医不收钱,稍得民心,自无人怀疑。你们谋朝篡位,那可不如愿以偿?”
太监神色不太好,只是手里取出个铃铛来,晃了晃:“总说给了好脸色,便可劲儿往上攀呢,还昏话一套一套的,来人,给杂家捆!捆结实了送进皇宫,她若不乖乖听话,杂家头个捏死她!”
看了眼不远处蹙眉的封瑜,面上笑容有些暧昧:“她……一并带去。”
封瑜虽神色冷冷,想了想倒没反抗。
原本计划也是在皇城闹出名声,使个小阴招在皇宫闹上一闹,趁机混入宫闱,眼下皇帝巧得是病了,似乎鬼魅缠身,正好。
沈微手里拈了红线,悬空搭脉,闭了眼一脸肃容。
一旁刘丞相紧张看着。
也不过须臾后,沈微摆着架势端过封瑜奉上的茶,抿了一口,觉得宫里的茶委实不错,尤其这云雾茶,真正口味上佳。
抬眼打量这金碧辉煌的帝王寝室,单单床幔便竭尽奢侈之能事,绣着龙吟九天,微微泛着金光栩栩如生的龙身下,画着这海晏河清大好河山,那绣工之精细,不知能让多少人瞠目结舌。想来也是,由权利血腥堆砌而成的富贵荣华,怎能不真?
叹一口气,偏头问刘丞相:“不可近身,我又如何医病?那么多繁缛规矩,你懂你明白,那你去治病,又何必劳烦我?”
刘丞相锁紧眉头,眼眶之下眼睑微微乌青又浮肿,像是有几夜没睡好觉了。
沈微见他神色松动,继续趁热打铁:“我若近身切脉治不好圣上,便拔剑自刎以谢天下。”
一边心说自个儿穿越至今连剑都没摸过,还自刎,果真假话说多了舌头如添油,假话一套一套信誓旦旦,脑子也不过便脱口而出。
“罢……如今这般形容与死有什么分别,你去试试吧。”
沈微掀了一角床幔打量起沉睡之中的帝王,这便是所谓的九龙至尊,还蛮好看。
鼻梁硬挺,眉目轮廓分明,虽是阖眼沉睡仍有一份威仪残存,逼人不敢直视。沈微深吸口气握住皇帝冰冷的手,暖意直抵心脉而去,不知这皇帝是怎么回事,沈微只觉得心脏处有些不堪重荷,强忍住不适,握紧了那手。
便觉有一双寒凉彻骨的冷气慢慢攥住自己的心脏,她忙阖眼定下心魄,心说只要还有降魂,自己便是百害不侵,莫让这等小小冰冷吓退,不觉开口喃喃低语。
“阿弥陀佛,大吉大利,恭喜发财,福源滚滚来……”
继续强撑握住,沈微察觉握着的手微微一动,便松开手如释重负的站起身来,不料脚下虚扶,站也不稳。眼前先白后黑,紧接着心头窜上一股砭骨痛意,就直直向后栽倒。一旁封瑜也不顾手里正给刘丞相倒茶的茶壶了,顺手往他身上一扔。
沈微倒地之前觉得陷入一个温软怀抱之中,有只狐狸胸口软软蹭着自己,舒服得紧。
然后便不知人事了。
那帝王自床上扶额坐起,虚隔着一层纱幔,望了望四周,模糊开口。
“南词,南词……”
作者有话要说: 传说断更几天之后,明天会双更,继续扭臀抛媚眼。
☆、红残腥褪(一)
旭日升腾,瑞影罩宫殿,九重宫阙威仪自生。
“神医妙手回春,圣上病症尽消,据说今儿还在朝堂整治了几位心不正的官员,也算找到借口打压了这些个眼中刺,算是心病也一同消了。圣上还特特地嘱咐奴婢仔细着姑娘衣食用度,说是等姑娘醒了,好好答谢您呢。”
宫女笑吟吟看着沈微吃完第四碗粥,接过空碗又盛满,递过去。
“怨不得姑娘饿成这样,昏迷了整整三日。太医说是寒气积聚几处久而不散,恐伤及肺腑,脉象倒是很平和,不像有甚么问题。可也奇了,这太医给姑娘你搭完脉后,整个人神清气爽如沐春风,看上去足足年轻二三岁呢。那位极漂亮的,噢,对了,封瑜姑娘请了一位叫苏瑞的少年进宫,眼下同您一样也在宁宸宫,正在偏殿歇着,您若吃饱了想见他们,只管知会奴婢一声。”
沈微握着汤匙舀粥喝,一边听着这宫女絮絮说道,也是这宫女伶俐至极,不过几句话,已将这几日诸事条理清晰剖来。
“那就劳烦,请他们过来吧。”
“您是圣上座上宾,怎对奴婢说劳烦,万万使不得。”
沈微捏了捏眉心,抬头看那宫女,挽了两个齐整发髻簪着朵花,身上宫装同样妥帖,叹了声到底是宫里的人,连一个宫女都是如此。
未待开口,屋外有几声响动,大约是珠帘掀起的声音。
有一道模糊身影停在屏风前,恭恭敬敬俯身拜下。
“得讯儿姑娘醒了,圣上请姑娘沐浴更衣,到含元殿一见,姑娘可紧着些时间。”
沈微觉得这些个礼节怪无趣,看着人家像模像样的,自己也不好不摆谱,就顺手端起手边的茶盏,低头望了望里头碧绿通透的茶水,慢悠悠问:“封瑜和苏瑞呢?”
那屏风后的太监以头伏地,恭谨答曰:“圣上说,一并请去。”
“噢,劳烦公公走一趟路,趁着天色还早,回去复命罢,我便不留你吃茶了。”
按规矩好似要留着吃杯茶递袋银子什么的,但就沈微目前处境来看,兜里还不足半袋银子,就不兴这些虚礼了。那宫女闻声,为沈微续了半杯茶,至七分未满便停了。一边压低眉目,微微侧头笑说:“奴婢唤人给您备水沐浴,蔡公公既然说了快些,那也就是圣上的意思,不好耽搁。”
沈微顾着嘴里那口粥,心说这得搁多少东西才煮得这么稠,大概放了百合莲子之云,味道的确不错。听那宫女如是道,随便点点头,那帝王阖眼仍颇有气势的模样冒上脑海,心说着若是醒了睁开眼,是不是同非洲草原上孤独的狮子一样犀利?
“狮子”彼时正斜身摆弄桌上一盘残局,凉风轻轻探入屋中拂开纱帐,大殿四角各摆了几个冰盆正丝丝冒着寒气,殿中清凉无半分夏日暑热。自窗棂处洒落几道微光,斑驳在纱帐之上影影绰绰,看不清那案几前微微低头的玄衣帝王。
棋盘上黑白二子看似势均力敌,各自制衡,只轻轻一声“啪”,修长两指并拢叩下一子。局势已经不同,黑子一力挽狂澜,竟连破数枚白子,在细想方才局势更教人恍然,原来方才看似制衡,却是黑子步步紧逼。
棋输一着,再无翻盘之可能。
郑琮将白子收了,一一放入盅里。
侧睨了眼身旁的刘丞相,沉声问:“徐青还不肯将他那几本账册交出来?”
刘丞相听出语气之中暗含薄怒,虽是低声说出来,却也凝成千钧砸向他,忙不迭跪下:“臣之无能,冷热话说尽,他还是油盐不进!”
郑琮不温不火的调子没什么改变,甚或带着点懒洋洋,仍是迫人气场:“刘爱卿心软没招,朕怎会不知,只是拿你试探罢了。他徐青这副反应是不是有鬼,朕心中有数。”
说着摩挲一把手中凉凉的棋子,轻轻喟叹,似是自言自语:“当年徐家随先帝打江山除魔帝何等忠心,如今羽翼颇丰蠢蠢欲动,可教朕想……一根根将那毛羽拔去。所谓君臣,一忠一义,忠既已非,朕何必再充那仁义?”眼也不抬,调也不升,不咸不淡地口气,只是带着笑腔:“时移物换,人也非那人,就赐他徐青一杯毒酒,好好上路。”
刘丞相听了一震,似不可置信:“徐家可是开国功臣,徐青是徐家独子,虽歪心邪道。可若陛下不留他一条性命,朝野之中多得是唇舌啊。”
“朕的爱妃也喜欢摇唇鼓舌,朕一向纵容着,是因女眷无知又寂寞。若朕的爱卿也无知又寂寞,何堪辅佐社稷之大任,不妨告老还乡,或者去刑部清静清静。”眼皮一抬,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刘丞相身上,方道:“再者,谁说徐青是朕所杀?他离奇死后,丞相去他翻找翻找,寻出了他贪赃枉法证据,坐实畏罪自杀,不难吧?”
刘丞相连连称是,暗自抹去额角冷汗。
“徐青尚是树梢,你顺着一路摸下,探到底,我们来一个连根拔起。”
郑琮话音方落,有太监跪身道:“沈姑娘到。”
颌首示意过后,偏过头去看刘丞相:“你寻得这神医可奇啊,气煞了太医院一众白胡老顽固。”
刘丞相却换上三分笑意:“是陛下洪福齐天,得神医如此。”
郑琮闻声微愣倏尔笑开,拍拍刘丞相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