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画蛾眉-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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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话说这世上有些事情注定会发生的,怎么逃也是无用。对于我来说,继位二十年,然后死去,就是我命中注定发生的事情。七家中,其他人都能够健康快乐地活上十几年,然后在最后的一霎接受冥王的宴请,唯有居于最高位的人,必须经历十多年的病痛,才能够在最后解脱一切。”
“陛下今天怎么走感伤路线了?”九九戏谑道。
“九九,你怎么一回来就整天戴着这个面具?我看不见你的表情,听你的声音总觉得没有代入感。”圣王躺在榻上,却不忘吐槽。
无双手一甩,三根针锁住了圣王的穴位:“陛下是想念我的针了吧。”
“是有点儿,不过过不了多久,你就没法儿帮我落针了。我也不需要再天天扎针喝药了。其实有时候我猜想,就算我不医治,也照样能够好好活完这二十年吧。”
“那毕竟不同。有药和没有药,心理上总是不一样的。有药可吃,往往会觉得安心。”九九将准备好的药端到了他的面前,越无双将圣王扶起来,慢慢将药送了入腹,才重新让他躺下。
收了药箱,九九和无双在旁边等到圣王睡着了,才把职责移交给了侍卫,起身离开了皇宫。
夏已仲,楚越之乱偃旗息鼓也已经有一个多月。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九九一边忙着应对来自幽人族的刁难,来自越国人的质问,一边在等待着簪七回来。多少次她想要放下一切跑到图云去找簪七,想着见到她该说些什么,但是还是屡屡打消了这样的念头。她该耐心地等着的……听着沿路卖冰的吆喝声,看着身穿清凉衣服来来往往的人,九九有些心不在焉。
越无双转过头,看见九九覆着面具的脸,想到了她刚刚回来时的事情。什么也没说,只是找到了这个额头上缺了一块的金丝楠木面具,摩挲了很久,才对镜戴上。从那天起,就连离她最近的紫情和小柚子都没有再见到过她的表情。无双想问点什么,却无从问起。就像现在,九九走在她的身边,她却早已经感知不到九九的心情波动。九九像是一抹随时会消失在自己眼前的烟雾,唯有风平浪静,才会短暂以原本的模样停留在自己的身边。一旦她想要伸手触摸,就会立刻消散。
“没几天了吧。”
“听说还有五天。到那时,越国就真的是砧板上的鱼肉,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了。能够找到图云的帮助,真的是太好了。”
“白莲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他本就聪明,虽说时间短点儿,但是即位之后,总会慢慢做好的。我让青虹大哥去帮着他,一定不会有问题。”
“你到时候如何打算?”越无双终于问出这句来。
九九顿住脚步,半晌才道:“我不知道,或许就像现在这样,或许去找师父,或许……”
九九的话没有说下去,越无双也莫名觉得自己没有听下去的勇气。其实不管九九选择什么样的生活,自己在她的生活中也不会饰演期待中的角色。
五天的时间转瞬即逝,不过是太阳升起五次,落下五次。在第五个日落时分,越国的皇宫敲响了丧钟,满朝文武在皇城外跪送圣王离开这个世界。七家的新任家主跪在灵榻前,恭敬地行了九叩之礼,才正式落棺,开始越王丧仪。
最后一盏灵灯也终于幻灭,笼罩在越国上空神秘的轻灵之气也无形中消散去,各国前来吊唁的贵族使者的车驾也在这一刻得以轻松地驶进越国的土地。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又是五天过去了。众人本以为簪七会随着此番吊唁的使团回来,希望却还是落了空。但是使团中最尊贵的那人,也就是图云国师云落雪曾经单独找九九说了很久的话。他离开之后,九九却对谈话内容缄口不言。
但是当晚,越家便乱了。
…………“她是个怎样的女孩子?”凌雪问。
“她一直戴着面具,我未曾看见她的脸,但是听她说话的气度,并不是个寻常的女孩子。”
“那你告诉她簪七暂时不会回去,她怎么说?是不是准备过来找簪七?”
“这倒不是,我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她说‘师父不回来也没关系’,这让我有点奇怪。”落雪的口气听着有些惋惜,“本以为她和簪儿的感情是对等的,现在看着倒也不是这么回事。二舅三舅他们回来的时候说越无酒配不上簪儿,却又不肯说原因,想来也是因为感觉到了她的感情比簪儿淡薄。”
凌雪轻叹一口气:“我们旁人看着或许是这样,但是最真的东西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簪儿能够这么拼了命去爱的人,若真是这么薄情,也就枉费我们一番心意了。”
“簪儿的病……”
“茗箜说,本来只要三个月便能好,但是因着那一场折腾,她血脉有些受损,三年两载都未必能痊愈。若想恢复以前的武功,就更是痴心妄想了。”
第86章 孤村
九九独自一人……或许又不是孤身一人,背着简单的行囊,带着些许银钱,离开了圣都。行囊里放着简单的衣物,还有她用以谋生的针药包。她知道自己就这么一走了之实在是狡猾了些,留在圣都的家人朋友或许会有一段时间的慌乱,或许会派很多人来找她,但是如今的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些熟悉的人。
绕过越家的所有眼线,她趁夜离开了圣都。留下一份信,只写了“勿寻”二字。
本来前些天她就准备离开了,只是自己捅的篓子不修理好,她就总觉得良心不安。师父不回来,她虽然觉得很失落,但是那一瞬间又感觉松了一口气,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云落雪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他一定觉得自己对不起师父吧。可是……
一不小心,她踏进新雨后的泥水中,绸面的鞋子很快便污湿了。她怔然停下脚步,想到半个月前的那一次自诊。
医者不自医,这是自古以来医道中奇怪的定律,没有人制定,只是很多人莫名地遵守。九九自己也不例外。但是唯有这一次,她不能假手于人。被掳到南楚又被救回来,紫情她们什么也不说,但是所有的迹象都表明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而且,不放心地给自己把了脉之后,才知道最糟糕的情况也发生了。
如今她真的不是一个人。
想到这里,九九的脸就不自觉地垮下来,虽然戴着面具,别人看不见,但是她已经委屈了一个多月了。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自己的身体里就多了另外的生命,她还没满十五岁啊,她还是个喜欢女孩子的人啊!!而且,孩子的父亲,十有八九就是南楚那个幼稚又好…色的奇云……这还算是好的了吧,最可怕的就是,如果不是奇云……
她想过随便调制一种药剂,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多出来的东西清理掉,就像紫情姐姐她们那样,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但是药剂调制好,她却狠不下心做这件事。
九九抱着头蹲了下来,裙摆拖到泥水里,她也管不了了。每一次想到这件事,她的脑袋就混乱无比,恨不得什么都不想,最好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是痛苦万分的那种心情,因为事情发生的时候她什么也不知道,过了一个多月才终于确定有东西在自己的体内生了根,就像从天而降的外来物种,除了混乱的喜脉之外,给不了她任何直观的感受。
她微颤着手抚向自己的小腹,什么也感觉不到。
“唉……师父,怎么办才好呀,怎么办……”一头青丝被主人的双手揉得乱七八糟,泥水浆过的裙摆被风干成僵硬的形状,一双精致的绣鞋更是不见了原色。
九九拖着这副模样找到一家偏僻的小客栈时,店家迟疑了半天才让她进来:“这位……姑娘,我先给您准备水洗洗吧。”别弄脏了小店的床铺……
好不容易清洗干净了身上的灰土,九九才躺到床上,面具也不摘去,衣服也下意识裹得严严实实的。走了许久的路,加上体力真的大不如前,她实在是腰酸背痛,脚也疲累得很,脑袋却还清醒着。前进的方向大概还算是明确的,去没有越家兄弟姐妹们的地方避一避,等自己想通了再作考虑。
但是,没有越家别苑的地方也屈指可数,只能走到哪儿算哪儿了。
第一次孤身一人在外“流浪”,九九的精神竟然出奇地好,直至半夜也睡不着觉。月黑风高之时,她听见门上窗纸“噗嗤”一响,不像是风声,立刻坐起身来,果然隐约看见一个小竹管颤悠悠伸进来。九九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悄悄翻身下床,将窗户打开。
“这么大分量,应该差不多了,那个女子孤身一人又满身泥水的,当真会有钱么?”
“所以说你不识货,你没见她脸上的面具么?金丝楠木,那是一般人能有的么?还有她那身衣服虽然脏,却都是精巧物什,寻常人家能有么?”是客栈老板和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九九有些头疼,怎么第一次出门就遇到黑店呢?!她拎上包裹,爬上桌子,打算从窗户跳出去。
门在这时突然被打开,三人六目相对,皆是愣了一阵。九九还没来得及惊呼,便见那女子伸手指着自己:“快抓住她!”
九九也顾不得那么多,转身便从窗台跳下,差点儿崴了脚。但是听得身后喊声,她也顾不得别的,撒腿就跑。黑夜中前路陌生而模糊,脚下不是平整的土地,而是被连着几天的雨水浸透的泥浆。
身后追逐的声音渐渐远去,九九只觉得头脑很轻,脚步漂浮,一切的一切都被身后的黑暗吞噬。
等到周围终于安静下来,她才顿住脚步,倏然跌倒在泥水里。手中的包裹一点分量也没有,想来是跑路的时候散落在了何处,孑然一身,如今只剩下师父给自己刻的面具还在。被掳到敌营的时候她没哭,得知自己有了孩子的时候也没哭,但当一切都远离,她孤身一人跌倒在陌生的土地上时,万千愁绪才一下子涌上来,让她心口发堵,疼痛,说不出为何伤心,但所有的事情一下子将迟来的情绪爆发,九九几乎喘不上气来。
什么人也没有的荒郊野岭,隐隐能听见压抑的哭泣声,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痛楚,似乎是用尽了一切力量,从骨髓里挣脱出来。
九九哭累了,才终于知道,一直以来的自己是那么幸福,小时候有爹娘的爱护,有师父的疼惜,后来有朋友的扶持,还有大侍的信任,她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人,可是谁也没有抛弃过她。
现在的她还回不去,还不能回去。
黎明将至,东方的天空微微泛出青白,九九借着微弱的光亮寻到了一条小渠,将自己身上仅存的衣物稍微清洗了一下,在隐蔽的树林中晾干了换上。精致的布料终是染上了泥土的暗沉,不再像以前那么光鲜,但是这样或许更适合现在的自己。
“大娘,这城外可有什么小村庄么?”
“往东走个二十里地,就有一个小村子,姑娘这是去……”
“哦,我是一个游医,沿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