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簪记-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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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我很难过，要是我说不用你管我，你会怎么想？”花可馨幽幽望她，满眼委屈。她今天分外软弱，不想信口开河承诺什么。
四娘看了她一会儿，终是勉强笑了笑，换了话题：“我说错了，我有点乱，你不要放在心上。”
花可馨听她退让并不开心，只柔声道：“今天是我乱了，有些话等我想一想再告诉你。”说着，轻轻吻了吻她嘴唇。
四娘也亲昵的稍做回应，却是忽然身后一冷，有风进来。
大嫂僵在车外脸色苍白，手上篮子里热气袅袅。
四娘一下子也僵住，连忙与花可馨拉开距离，挪到车尾嗡嗡喊了声：“大嫂……”
大嫂一把拽住她往车下拖，篮子丢在一边，汤翻了一地。
“跟我走！跟我走！你们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来！”大嫂气得声音打颤，连扯带拽把四娘拉下车。
花可馨追过去正要开口，脸上挨了重重一记耳光，唇角擦破溢出血来。
“可馨！”四娘大惊，挣开大嫂扑向花可馨。
大嫂死死抓住四娘：“你跟我走，不许在这丢人现眼！这算什么事跟你哥去说！要不我马上赶她走！”
远远近近早有许多人在看，花可馨抬手擦去血迹，恨得眼睛里冒火。她长到这么大，还不曾有人敢这么打她。
花可馨要下车，四娘却急急拦她：“可馨你别来，你回车里等我！”说罢竟是极顺从的随着大嫂走了。
花可馨毕竟不是冲动的个性，摔下帘坐回车里，心里一遍遍想：再忍几天而已，再忍几天而已……
直到晚上四娘也没有回来。第二天花可馨独自下车去吃饭，全然不看周围任何一个人。
直到晚上四娘仍没有回来。车里并不宽敞，花可馨独自一人睡，却觉得太空旷。
花可馨捂着肿起来的脸颊，裹着被子想，不知道四娘怎样了？会不会被关起来或者被打？四娘又会怎么说，会不会已经认了错？
花可馨并不觉得有什么错，但设身处地想，她自己若对着父亲、叔叔、堂妹一干人，她也不知道自己敢不敢说：我这辈子认定了她，随你们怎么想，我总不后悔，不改变。这样一来，花可馨便丧气，连去找她的心也无法坚定。
也就是这几天，等救兵来了，便带她走。
可是也不能，带她回家。
花可馨很少觉得自己不好，这一时却知道，眼下她竟是彻底的无能而胆小。
有人突然上车来往被子里钻，花可馨一惊随即发现是四娘，赶紧张臂抱住，一声不发。她有很多话想要问，却又想只这么抱着她什么也不说。
四娘也不开口，只静静偎在她怀里。
车里似乎比平常没人说话时还要安静，彼此心跳呼吸都听得清。
花可馨许久才觉出不对劲，耳语般轻轻问：“怎么了？”
四娘停了一会儿，回答也是轻轻的，好像只想她的心听到：“我和他们说，就当没我这个妹妹了。”
花可馨心里一窒，原来真是她无能而胆小，但她再不肯这样下去。
花可馨不再说什么，低头吻她眼睛，吻得满唇是泪水也不肯停。鼻子，脸颊，嘴唇，下巴，脖子，一路下来终是顿了顿，喃喃自语：“你已经答应跟我走，我也决定了往后都和你在一起……”
四娘任她继续向下，泪也再落下：“我早就想答应了，可是，在一起的话你不要现在讲……”
……》
第二十回 花可馨劫满归去，胡四娘志定随行
救兵没有让花可馨久等，再隔一日便到了。
来时正是傍晚，天上没有霞，只有一些暗，一盏茶的功夫里，逍遥帮刚来得及集齐所有弟兄执起兵械，几十骑人马已从四面将羊谷围住。正东那一方人稍多，大概有十来个，中间首领一样的人物竟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裹着素蓝大氅，水灵俊俏。
“毛贼！束手就擒我放你们一条生路！”
姑娘口气极大，满脸不耐烦。
胡老大并不及时接她话，四下打量了几番才朗声问：“你是哪来的丫头？也不打听打听，带这几个人就想来找我们麻烦！”
四娘这时还与花可馨一道在车里呆着，此时也迟疑着问：“怎么就这点人，是不是有埋伏？”
花可馨有些激动：“有没有埋伏我不知道，不过这些人都是武功高手，在这里至少也能以一抵十——我原本倒没想会来这么多。”
四娘还想说什么花可馨突然向外一指：“快看！”
只见那姑娘轻轻抬了抬手，四散的二三十人霎时都打马冲来，刀剑起落血飞魂散，逍遥帮帮众一合也挡不住，转眼间已有数人倒下。
四娘看得愣住，花可馨一笑握起她手拍了拍：“你看，你们哪是他们的对手。你和我一起在这避一避，等会儿再出去。”
四娘近日格外柔顺，方才花可馨根本没想到她会答应留在车里，坐在车尾看外面一边倒的屠杀。花可馨觉得诧异却只是欣喜：或许四娘真的决定了放开一切跟她走，出外去不也是飞蛾扑火吗！
她等到今日终于可以回归正常的生活，还能带着四娘一道，往后进则人前显赫人后缠绵，退亦能琴书相伴山河同游。此外，她来了，远远的一身素白，大概是以为自己死了吧。花可馨握着四娘的手望外面，激动而得意。
“不行。”四娘突然吐出这两个字，低低的很艰难。
花可馨没有听清，含笑贴过去：“什么？”不在意间手已被反执，毫无防备中受了猛地一推，反应过来人已在车外，脖子上一道冰凉……
“住手！”四娘大喊一声，在一片血腥混乱中格外凄凉。
几乎同时，另一声急切的“住手”也响起，并不响亮却清晰。
来人纷纷退到丈外。不过是几个转念的功夫，逍遥帮已伤亡近半，狼狈不堪。
那首领一样的姑娘身旁这时多了个女子，端庄温婉中透了疏淡英气，一身淡白十分素雅。
白裳女子一笑，正要开口却叫蓝氅姑娘抢了话：“哟！花小姐，你还活着呀！”姑娘玩味的打量着四娘，话却说向那女子，“她既然活着我保证不让她在你眼前死了。让开吧，剿了他们我还要去交差。”
姑娘手里拿了锭碎银把玩，目光只在四娘身上。
花可馨脸上结了层霜，这时却僵硬的张开手臂做出个护卫的动作，唤了声：“茹薇！”四娘横着短刀在她脖子上，那只惯用的长戟还静静躺在车后，竟是早有预谋。
四娘在她身后一直不看她。
花可馨气极，恨不能自己就那刀刃死给她看。但她毕竟不想死，也仍然不想四娘死。四娘不知道对面的人有多厉害，花可馨实在很清楚。
白裳女子极快的一伸手，碎银已到手里，温言劝：“算了吧，世道乱，剿成这样也差不多了。”
“不行，放他们再作恶，你哪里后悔得来！”姑娘断然拒绝，转向四娘道，“喂，小姑娘！你最好不要乱动，我可以把你当人情留给花小姐，要不然，花小姐也会觉得还是自己的命重要。”
“我们，认输，我们再不做坏事了！我们以后都好好的做良民，你们放我们一次吧！”四娘知道挟持不可行，虽然没有放开花可馨，语气已完全是哀求。已经死了许多人，再下去，真的会都死的。
那姑娘毫不动摇：“你弄错了，我们收人钱财为人做事才不管你是不是良民。”
四娘不再挣扎，轻轻道：“那，算了。”
花可馨听这话心上一颤，不管不顾转身去抓住她：“你不许乱想！你答应跟我走你不能反悔！”
猝不及防间，四娘刀刃在她脖侧划出一道口，血先成一线，在她说话时开始往外渗。花可馨自己不觉，四娘已吓得唇色尽褪，一句话也说不出，慌忙拿手去捂她伤处。
花可馨看她泪珠直滚便伸手为她擦，方才几乎要掀了天的怒气全散了，柔声安慰：“不要怕，不会有事。”
白裳女子动容：“萱儿别闹了，这些强盗成不了气候，遣散了算了。”
那姑娘还待说什么，转眼看她神色认真不能通融，便笑道：“也好，这些人命就送给花小姐当聘礼，回去谢媒钱可不能少算！”
天底下还是武力最管用，尤其在没有王法的时候。逍遥帮真正不要命的到底少，真正不要命的大多也冲在前面丢了性命，余下人老老实实收拾场地，垂头丧气接受全然被压制的事实。
蓝氅姑娘给了两天时间让他们自行解散，而后退开十里直到两日后才再来查看：逍遥帮活下来的百余人已基本散尽。
花可馨这两天待在四娘身边，告诉她这姑娘叫时萱，是古雨楼里一个人物，而那位白裳女子则是明英郡主韩茹薇，是江湖侠女九尺白虹，也是她自小认识的朋友。
时萱与手下人还要往西走，韩茹薇却是往南去。
胡老大与大嫂暂且没有离开，挥泪送四娘上路。
四娘离别时哭得厉害，花可馨怕她改主意，一边示弱一边吓唬：“我破相了你难道要抛弃我？为了带你走我可是死也不怕的！”
四娘愧疚难当，抬着泪汪汪的眼看她脖子上尚未好全的伤痕。
花可馨捏她脸颊：“我可没说不和你计较，你要小心点！从今后我去哪你去哪，陪我一百年！”
四娘认认真真点头应，继而破涕一笑：“计较也没关系，我是决定了要负责的。”
正是正月十八，花可馨接过小小一卷考牒，志得意满带着四娘东行。岭州荃城有一座精巧的别院，北廷芃都有一场空前的科选，都在前边等她，而那个答应了携手百年的人，就在身旁。
——完——
……》 作者有话要说：能在冬至完文真是太好了，无坑无压力可以安心冬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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