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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夏日炎炎-第59章

小说: 夏日炎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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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阿姨告诉阿Bei说:爸爸前一天有醒过,醒来的时候就非说是头一天夜里见到了夏果。但人一闪,又不见了。爸爸追了出去,大概喝多了,脚一滑,踩了堆在门口过道上的啤酒瓶,又噼里啪啦地碾着那数百个啤酒瓶滑下了过道。那破破烂烂的家属楼就已经被拆了一半,门外的过道也被截断,截面没有栏杆,截面之外便是那乱石成堆的拆迁工地。而那些堆放在过道上的啤酒瓶也就如同是洒落在楼梯口的玻璃珠子,稍不留神,一踩中,便是无法挽回的“人仰马翻”。
  医院又下了一张病危通知书,医生明确地告诉阿Bei:就是病人再醒来,那也就是回光返照。阿Bei一度以为,爸爸会死于饮酒过度的脑萎缩,却没有预料到,爸爸会死于饮酒过度留下的大量酒瓶。
  阿Bei的脑海里一道道地闪过爸爸见到夏果,爸爸去追夏果,爸爸从楼上摔落,爸爸呼喊夏果的画面。听董阿姨说的,爸爸梦见夏果的那一刻,也正是哥哥最后咽气的那一刻。心里又是一阵阵的刺痛。哪怕哥哥被千夫所指,那也是爸爸的儿子;哪怕爸爸想置她于死地,那也是她的爸爸。
  “事情弄成这样,我们也非常抱歉。但你真别怪我们把楼道给挖了。早就劝你爸危险危险,赶紧搬,赶紧搬。只要条件允许,我们能满足的肯定满足。可你爸呢,非说要等儿子回来。这倒好,我们的工期足足推了半年,你爸摔了,你哥也永远都回不来了。”拆迁组的人跟着说道。
  “你们把楼挖了,才提醒人说危险。这逻辑真强大。”阿Bei并不想理会拆迁组的说辞,但康桥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替阿Bei说出、吼出、骂出她不愿说出的话。
  一个小时后,夏爱群苏醒,也就像医生说的那样,夏爱群回光返照。
  夏爱群抬起如灌了铅一般沉重的眼皮,呆呆地看着阿Bei,又缓缓地撇过头去。似乎是不想见女儿,又似乎是没脸见女儿。
  “爸。”阿Bei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没资格当你爸爸。”
  “爸!”
  又一声“爸”。即便夏爱群再逃避再掩饰,这一声“爸”却也深深地震撼了他如冰原一般荒凉的内心。看女儿已经是泪流满面,夏爱群艰难地抬起手,指尖微颤,轻轻抚过女儿的脸颊。
  “你哥呢,他怎么还不回来?那个警察又是干嘛的?”夏爱群虚弱地说着。
  “康桥,”阿Bei叫了一声,又赶忙擦去眼泪:“是我哥朋友。”
  康桥愣了片刻,又使劲地点了点头。
  “哦,你哥朋友?他倒跟警察交上朋友了。”夏爱群说着,又问道:“那你哥呢,他怎么还不回来?”
  “他一时半活儿还回不来。”
  “他在干嘛?”
  “他,”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堵住了喉咙,阿Bei哽咽着说不出话。
  “是这样的,”康桥跟着接上:“前一阵子我们那有一辆公交车烧了,夏果就在车上,他为了救人受了伤。不过还好,就腿上被烧了一块,现在还住着院,不能过来看你。对了!”康桥说着,又赶忙从文公报里掏出一个本子,展开,竟是见义勇为的荣誉证书。“他过不来,让我把这个带来。你都不知道,那公交车着火,这一车人都能平安无事,就全亏了夏果。”
  “好小子!”夏爱群的脸上露出十足自豪的笑容:“你们让他好好养伤,我要一会儿走了,你们就等他伤好了再告诉他。”
  “爸!”阿Bei的泪水再一次倾泻而下。
  “傻孩子。”
  康桥:“老爷子别这样说。”
  “你是警察,我还有一件事情要问明白,”夏爱群顿了顿,又忽然瞪大了眼睛:“王萌萌的死,是不是跟我儿子有关?”
  康桥:“王萌萌是自杀的,夏果也没有强奸王萌萌。”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说着,夏爱群缓缓地合上双眼,安详平静,却又有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作者有话要说:  

  ☆、迷失

  连轴转了两天,安顿好父亲的后事,阿Bei还得回去接着安顿夏果的后事。这大概就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不幸和意外接二连三地发生,最爱的人走了,最亲的人死了。
  或许是机场大坝的空调太强,又或许是亲人离世的悲伤久久不散,而那一种冰冷彻骨的孤寂落寞也如恶魔的黑斗篷一般将阿Bei紧紧地包裹住,冷,喘不上气。
  阿Bei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抱住自己的胳膊。康桥见状,把空调口的出风方向调向自己。阿Bei还是冷,低着头,双眼黯然无光,又呆呆地盯着自己的膝盖。即便如此,阿Bei还是在余光中瞥见康桥正把胳膊伸向她的脑后:他是想搂住自己。
  “别碰我。”
  康桥僵了片刻,迟疑着把胳膊缩回。气氛略显尴尬,康桥自嘲地笑了笑,又用余光扫了一圈。这是多年来康桥作为一个反扒便衣养成的职业习惯,即便是在机场大巴上。可最终,康桥却把目光落在一年轻女孩那丰盈白皙的胸部上。女孩距离康桥就隔着一条过道,穿了一件低领的背心,胸前的两团白肉呼之欲出,又挤出了两寸深的沟。
  康桥咽了咽口水,隐隐听到咕噜一声。缓过神,猛然发现阿Bei也正扭头看着他。
  “呃,那个,”康桥想了想:“那个……你怎么都不问问我上次我为什么被打?”
  “没兴趣。”
  “别没兴趣啊,你要没兴趣的话,我怕我在你眼里我就永远都是调戏妇女的猥琐男。”
  “你不是吗?”
  “真不是!”康桥小声地说着,又凑过脑袋:“事情真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你想说什么你就说吧。”
  “我反扒的嘛,你知道的。上一次是跟踪一伙扒手,反倒被扒手给下套了。你知道,那个…反正那个小偷就紧贴着那个女人,就你见到下车来还吐我一脸唾沫的那死肥婆。小偷贴着女人,我贴着小偷。我就眼瞧着那个小偷把爪子伸进女人的挎包里,刚想抓着他的手呢,他反过来抓了我的手,还把我的手往女人的屁股底下塞。哎关键是,我的裤裆拉链被人给拉下来。女人鬼叫了一声,我这边还来不及解释呢,就那扒手,就哐地给了我一拳,跟着就是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骂,非说我耍流氓。还不单单是扒手打我,好几个老百姓都凑了一脚。我算是明白什么叫做: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了。就那一会儿,我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我是警察。你都不知道我那天有多倒霉,原来我们是两三个人一组的,我跟老刘一组。要老刘在的话,我被人打,他也好跳出来说:警察!但关键的是,老刘没挤上公交!就我一个人,一个人孤军作战,然后就被那些扒手给下套了。对了,要说最倒霉的是,我被人打也就算了,还被你给撞见。”康桥滔滔不绝地说着,停顿了片刻:“我操,我说的都是什么啊,毫无逻辑性啊。乱得跟团□□似得,啊,啊呸!反正就这样吧,不管你听懂听不懂。”
  “我懂。”阿Bei说着,又补了一句:“但这不管我的事。”
  “我去!算我白瞎了。”
  “其实有件事情我倒想问你。那本见义勇为的荣誉证书是怎么回事?”
  “假的。”
  “假的?”
  “可不是假的嘛。上头又不给批,我就找人办了个假证。你不在乎,你哥不在乎,但好歹能让你老爹临死了也欣慰一下,是不?”康桥说着,又眨了下眼:“其实我还办了一本烈士证。”
  直到夏果被推入焚化炉的那一刻,他还是没能获得这个社会该有的认同。康桥把留下的那张烈士证给烧了,这又在坟前戏谑着说道:“等赶明儿我当上局长,我一定再给你烧一张真的!”
  尽管夏果没能获得任何的表彰,但市政府还是象征性地给发了二十万的抚恤金,与此同时,铸造厂的拆迁组也给阿Bei转了一大笔赔偿金。阿Bei木讷地看着ATM机上的一串数字,比早前多了两个零,将近两百万。可阿Bei的心情却是一阵又一阵的酸楚,就这两百万,那便是哥哥和爸爸用生命换来的两百万。没有任何能值得高兴的地方,甚至于,当阿Bei盯着那一串数字的时候,脑海里就像是发了大雾似得,一片空白。
  从银行出来,阿Bei就近找了家网吧。登录MSN,没有严晓娉的任何留言。她已经跟韩国公司签约了,或许这笔钱能让严晓娉多一个选择。此刻,阿Bei多希望严晓娉能够陪着她,守着她,相濡以沫。
  呆了不过十分钟,阿Bei从网吧出来。刚出了门,又不知道该去哪里。阿Bei看了眼时间,那正是酒吧上班的时候。可还在康复期的右臂根本就做不了任何的活计。即便是胳膊痊愈,她也没法再像过去那样让各式各样的酒瓶凌空飞舞。
  回家?可回去也就是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视。
  不远处有个公园,公园不大,但人流量却不小,又自发地形成了一个夜市。六七点,陆续有三三两两的人群从各处汇集而来。穿过人群,阿Bei在一条石凳上坐下。诸如在自己家的沙发上,一样是曲着腿,一样是抱着膝盖,一样是用膝盖支着下巴发了一会儿呆。
  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阿Bei只习惯一个人的生活。可如今,她害怕一个人的生活。想想,这样的迷茫对于阿Bei而言并不是第一次。在她第二次离家出走后两三年,她一度选择用迷失来抵御迷茫。
  斜对面的石凳上也坐着人,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女人头发凌乱,面容憔悴,两个眼窝深深地凹陷,穿了一件已经变色的白T恤,怀里还抱着半岁大的孩子。孩子要吃奶,女人撩起T恤的一角,□□瞬间弹出,又抖了一抖。
  女人的跟前摆了许多个性茶杯,都印了逗人一乐的网络名言。一个小伙走过,在女人的摊位前蹲下。两个人嘀嘀咕咕地说了什么,大概是小伙嫌女人的杯子这个不行那个不好。女人骂了一句,抢回了小伙手里的杯子,背过身,又从身后的纸箱子里翻出另一个杯子。小伙如愿,交了十块屁颠屁颠地走了。
  整一个交易不过五六分钟,再寻常不过。可阿Bei却是看得格外出神:在女人抢回杯子的时候,杯子里已经装了捆好的几张百元大钞;女人转身换杯子,那杯子里的钱也随即被塞进了孩子的襁褓;那么,换回的新杯子里也一定装了小伙真正想要的货品。
  这并不是阿Bei第一次目击毒品交易。早在十六七岁的时候,她便跟毒品有过一段近距离接触。即便她玩的只是摇头丸,却也让她在幻觉中扯破了自己的耳朵。
  用两百万去吸毒的话,应该能撑过十年。
  这个奇怪的念头并没有在阿Bei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反倒是牢牢占据着。孤独和迷茫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正推着她一步一步朝那个女人走去,像是被摄了魂,毫无意识。
  哇一声,像是刺破黑夜的一道闪电。女人怀里的孩子突然大哭起来,哭声嘹亮,也惊醒了如梦游一般的阿Bei。
  “我在干什么?”阿Bei定了定神,转身离开。
  就这转身的一刹那,阿Bei又一眼瞥见了好些个熟悉的身影:有人装作了商贩,有人装作了顾客,又有一对男女在树底下卿卿我我。就这些人,阿Bei都在医院里见过,只是哪儿会,他们都穿了清一色的警服。                    
作者有话要说:  

  ☆、开门!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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