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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美人瓶-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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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奉承几句,他们就乐得给钱,嘿嘿。谁都是为了自己活着,不饿肚子是第一要紧。你看我,现在,要车子有车子,要女人有女人,谁出的?还不是他们傻呵呵交出来的!你班里的事情,满城都知道了。你以为自己是英雄,别人看来就是狗熊。”
  三秀听了,心里冷笑,嘴上说道:“你还真是聪明人。”
  赵希夷又嘿嘿一笑:
  “你也明事理。不如这样,我最近想弄一台戏,就找你们班吧。要是你爹不乐意,那就只借你一个。说起来,程笑卿虽死了,留下的戏,应该不止《彤管记》一本吧?笑卿老友实在是才高八斗,我亦十分佩服。可惜他的戏已经禁了,今后人是再也看不到了。你看这样如何,你把他的遗稿给我,我稍微改动一点,挂上我的名。这样普天下的人就又能看到笑卿老友的戏了。何如?”
  见三秀没有反应,赵希夷以为三秀还在考虑,就笑了笑,又道:
  “你可知道小王爷何以这样重我?别人都说是因为我的戏,我这人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清楚的。若是笑卿老友在世,我绝没有今天。不瞒你说,我这富贵,全是从笑卿老友那里来的。”
  三秀心里很奇怪。赵希夷也压低了声音:
  “说出来怕没有几个信的:小王爷,他不能人道。”
  这事,三秀早就知道了。她装作不知,道:“竟有此事?”
  “一年前,我和笑卿,还有别的几个人,在陶小姐家雅集。笑卿喝得醉了,说起一种药,叫做‘玉女金丹’,乃是素女传与黄帝的。别人都当是醉后的笑话,我却有心记下了。后来听说小王爷不能人道,我也大为震惊。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何以四处掳掠女子?后来我听说了那些活下来的女子手足摧折的情状,就知道,他不过是在那些女子身上,发泄自己不能人道的怒火罢了。与其让他这样为害四方的良家女子,不如就把这药给他,治了他的病根吧。没想到,嘿,他不但赏赐了我,还真的变安分了,整个变了个人。”
  三秀听他说到“不如就把这药给他”时,心中就全凉了,忍不住问:“那陶小姐……”
  “陶小姐?”赵希夷有些困惑,随后恍然大悟,“啊,你是说陶老板的女儿?哈哈,我虽不曾见过她,不过这些天在王府走动,也听说了一些。现在不花待她不比过去,那是极好极好的,恨不得竭尽全天下的宠爱供奉着她,爱得死去活来。王府下人都说,等她一生了儿子,就封做小王妃,也不管她是汉人了。等小王爷做了赵王,小王妃就是赵王妃了,啧啧。我还真是做了件替汉人扬眉吐气的大好事。”
  “我要下车。”
  “什么?”赵希夷问。
  三秀忍住眼里的泪水:
  “我要下车!!!”
  
  “师姐回来了!”呼声划破夜晚的寂静。
  林庆福听见,立刻从椅上跳起来。刚到屋门口,就看见两个徒儿正扶着一个人颤巍巍地穿过小院往这厢走来,不消说便是三秀了,眼下正垂着头如半死一般。好一会儿才进了屋。徒儿看出师父的焦灼,遂说道:
  “师姐好像是去醉鹤楼和孙家的清客一起喝酒去了……”
  林庆福脸色一变,厉声问三秀:“真的?”
  三秀仰起脸,似要说什么,刚要开口,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满屋皆是秽气。徒儿们忍不住用衣袖掩住了口鼻。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三秀的脸上。
  林庆福气得身体都颤抖了。
  “竟然去陪酒……给孙家!还有脸回来!”
  三秀却笑了。
  “爹,你别强撑。班里早不行了。何必端这空架子?”
  林庆福颤抖着把扬起来的手又放下。三秀笑着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宝钞来:
  “出来这一趟,赚了不少钱。这是五百宝钞,孙经济给的。还有些散碎银子,我让醉鹤楼的人帮忙兑成宝钞,明天去拿。有这些钱,咱们班,又可以……”
  话还没说完,她又吐了。这一次吐出的是血。林庆福连忙让徒儿去叫大夫。三秀却猛地将父亲推开,独自一人往自己屋的方向走去。林庆福气得直顿足,突然,身体一歪,颓然倒在了椅子中。
  “师父!”一个徒弟担忧地喊着。
  林庆福的眉毛锁得更紧了,恨恨地捶打着自己的右腿——那里面正钻心痛着。
  
  三秀走进屋子,看见瓶娘正伴灯坐着。胡琴放在了一边,像已经练累了。地上备着热水,冒着恰到好处的热气,正是等三秀的。三秀眼睛里一热,身体也没了力气,但也没往床上坐,只是倚在墙边。
  “瓶娘啊……你说……人死了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会有魂吗?会变成鬼吗?”
  灯影低下,瓶娘欲言又止,低头沉默着。
  灯火暗了一些
  “如果人死了会变鬼,那为什么程笑卿去找不花报仇呢!只有我们这些没用的活人,什么都做不了!”
  三秀说完便后悔了。这话一定伤了瓶娘的心。怎么能咒诅瓶娘曾思慕的程笑卿变成鬼呢?
  希望瓶娘不要在意吧。
  也许她会答:“程大夫那么好的人,不会变鬼的。”
  但瓶娘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着。灯火转眼又暗了。她又用发钗拨了一拨灯芯。火在她的指尖跳跃了一下,但她却并没有觉得痛。
  三秀觉得瓶娘应是伤心了。而就这时,瓶娘回头一笑,道:
  “鬼的事情,人怎么会知道呢……也许鬼呆在仇人身边会痛苦,只喜欢呆在喜欢的人身边吧。”
  
        
作者有话要说:讲两个笑话。
笑话一:
万历皇帝晚年不理朝政每天躲在皇宫里,
据最新的历史学家研究和考古发现,地上地下文献相互参证,
最终得出结论,
——因为他在打网游。
好冷……
还有笑话二。
笑话二:
有的作者以前更新很勤奋,后来突然荒了,
——因为他在和万历皇帝打网游……
今后不打网游了专心更文〒▽〒
新坑预告:下个坑要一口气写完了再发。




☆、第 43 章

  后来大夫来了,也没把脉,给了一付汤剂就走了。大概因为是夜半出诊,走的时候还一脸的不高兴。三秀吃药,再吐药,吐了三番才慢慢缓和下来,在瓶娘的守护下沉沉睡去。
  翌日清早,三秀坐在椅子上,对瓶娘说:“我做了一个梦。你猜我梦见什么了?”
  瓶娘摇摇头,把手中刚沏的热茶递给三秀。三秀饮了一口,道:
  “我梦见我在一间极大的瓦子里。里面正演一台奇怪的戏。我一会儿在下面看,一会儿又像是在台上。戏正演着最末一出,戏班子为了报仇,化妆成鬼魂,将恶人惊落山谷……忽然,那大幕落了下来,我也不在看戏了,而是站在悬崖上面,看见底下的死人长着不花的脸。瓶娘,你说,这可是个好主意?”
  瓶娘脸上有些犹豫的神色,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低下了头。
  “我这就去找我爹商量。”
  三秀站起身来。瓶娘却拉住了她的袖子。
  “算了,三秀,算了。”
  “怎么能算了呢?”三秀非常激动,“他毁了你,毁了程笑卿,毁了我们大家,还有洵美他们家……怎么能算了呢!难道我们没来由受了这么多苦楚,都只是前世的报应么?”
  瓶娘只是不住地摇头:
  “别这样,三秀。”她说,“以前浪迹江湖的时候,我还见过比他更恶的人,恶十倍的人。我已经不想恨别人了。听说他已改邪归正。知道今后不再有人会受苦,我就已经心安了。”
  “不对!明明……”
  “三秀,你不知道,你昨天去醉鹤楼的时候,班主他……去求都达鲁花赤老爷了。”
  “什么?”三秀大感意外,“大家都没告诉我……”
  “……班主不会告诉你的。因为……唉。”
  瓶娘只是叹气。
  “你和我说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三秀问。
  瓶娘踌躇了一阵,才说:“班主他……想求都达鲁花赤老爷开恩,把针对咱们介福班的禁令给撤了。结果,没成。”
  这是在三秀意料之中的。虽然她有都达鲁花赤老爷的义女的身份,但她毕竟是个戏子。都达鲁花赤老爷的亲生子女何其多也,又怎会为着她一个戏子去得罪王府呢。“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们出城,去沧州,或者回南边去。”三秀道。
  瓶娘勉强笑了一笑,似是背后还有隐情,但她并没有说别的。而三秀也没注意这一切。
  “是啊,毕竟还要活下去。”三秀也苦笑起来。
  
  三秀大步出了屋子,走向父亲的房间。林庆福不在那儿。走到前厅,看见林庆福正一面揉着腿,一面向弟子吩咐事情,像是要收拾行装的模样。看见三秀来了,林庆福也就不再和徒弟们说话,转而向三秀点点头。徒弟见三秀来了,也不再说话了。
  三秀看见,父亲的白发又多了几根。
  “父亲。”三秀一开口便落下泪来。“我昨晚不该顶撞你。”
  父亲爱怜地拍了拍她的肩:
  “我正要找你。有客人想要见你。就是朱公子。本来他于你是个极好的归宿,可惜你对他无意。虽说无意,也还是见一面吧。就在会客厅里。他是个正派人,你可以放心去。”
  三秀擦擦泪水,道:
  “我们可是要回老家了么?还是回沧州去?”
  父亲笑道:
  “先出城,走到哪里便是哪里。大有他们已经在装车了。你也莫难过,只当这大都城是我们的一个梦罢!”
  三秀点点头,往前厅走去。一路上她看见这院中的老树,破破烂烂的土墙,还有墙边整齐摆着的刀枪棍棒,五色旗子,顿时觉得无限的悲伤。她忽然觉得,介福班就像是一棵蔷薇苗,移到了这小院做的盆里,好不容易开了花,又要拔掉了。
  也许开过,就不用后悔了吧。
  是告别的时候了!她正叹息着。不知不觉,已经就走到了门口。那里正站着一个翩翩玉立的锦袍公子,不消说,就是朱公子了。
  两人相对行礼。
  朱公子微笑说:“在下来这里,是与姑娘道别的。”
  
  停顿了片刻,他又压低声音,说:
  “敝教出了点事情,要回波斯去。”
  三秀有点惊讶,没想到朱公子也要走了。
  朱公子又道:“听说你们班子也要离开京城了。可惜我们走的海路,不是一条道上。否则真想带你们一程。”
  “哪里的话。我们是外人,贵教行动秘密。也不好带上我们的。”
  三秀说完,忽然注意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黑黑瘦瘦,脸上有刀疤的男子。
  那男子她上次也曾经见城外的农舍家见过。当时,她就觉得他脸上的刀疤有些怕人。没想到这一次又见面了。
  为什么朱公子身边会跟着这么一个人呢?
  三秀这么想着,那男子却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意,大大方方地向她施了蒙古人的一礼。这让她很惊讶。朱公子笑道:
  “吉达是蒙古人,我们的教友遍布天下——他会留在京城,这些天如果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找他好了。吉达,把风筝给她一只吧。”
  那个脸上有刀疤的男子果然从怀中取出一个方胜儿,慢慢展开,如蝴蝶展翅似的,一层层翻开,最后展成了一只大风筝,黑红交错的颜色,眼睛和羽毛都栩栩如生,是一只燕子——看上去和城郊三四月时到处放飞的普通燕子风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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