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如衣-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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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寒就是再笨,也听得出这话里酸气冲天,不由一惊:”我们交往了这些年,大家都是老朋友了
,怎么还说这些负气话儿呢?”
“交往了多少年也不管用。”曹太太竟也加上一口:“谁叫我们既不年青,也不貌美?更不懂学人家整日黏在星姐身边作痴缠状?这就叫「迟来先上岸」,我们还有什么好怨的
?”
“我真的不明白。”星寒举起双手作了个投降的模样。
“星姐,你就别装傻了!”陶小姐性子最急:“现在戏行内外谁不知你最宠那云羽衣?她入行才多少天?当的又是个二、三流的小帮花,居然就可与宋星寒宋大老倌同行同食。我们呢?为了要跟星姐吃一次茶,竟要预早一个月约定,比见督爷还要费劲。”
“给你见了面又如何?”连程太太也不放过星寒:“那姓云的还不一样贴身相随么?斟茶挟菜,嫌冷嫌热,事事也要星姐费心,就是带娃娃也不见得要这么累。我们看在眼里,怎不气在心裡
?”
“她不在身边也不见得好,星姐人虽是伴着我们,心却早就飞了开去……”
她们一人一句,直把星寒吵得头昏脑胀。星寒不免暗自思量…………如果羽衣因为自己而开罪这群太太小姐,那对她在戏行的发展一定造成很大的障碍,这是绝不能掉以轻心的。
星寒定定神:“宋星寒有今天,全仗大家支持,我不是善说乖巧话的人,但对大家的恩情,都牢牢记在心上。”
“至于羽衣,不过是个小女孩,对她再好,也只是扶掖后辈。如果因为这样而伤了大伙儿的感情
,宋星寒真是罪无可恕了。”星寒垂下了头。
“我们也没有怪责星姐的意思。”邱太太讪讪的道。
“是的,不过是希望星姐不要忘了我们一番心意罢了。”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一场小风波算是勉强过去了。
星寒回到戏班,还未进门,却给她听见羽衣正和班里的老衣箱瑢姨吵架。
“……这件衣服跟那腰带根本不配色,你叫我怎么穿?”
“帮花的衣饰都是早定下的,其他人都没意见,怎么就只你一个人多言语?”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说不能穿便不能穿,要不,等会星姐回来,你问她好了。”
“星姐?这些小事也要惊动她?这里谁不知你后台硬,也不用一天到晚搬星姐出来压人!”
“就算不管星姐,你要是老眼不花,也应该知道现在最受观众欢迎的新人是谁,有朝一日,我云羽衣当红当扎了,你才来卖我的帐,只怕已是太迟……”
星寒怎么也想不到羽衣居然这样骄纵蛮横,正要进去,却反被林菁一手拉了出去。
“菁姐,羽衣这小丫头实在太不象话了,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星寒不由埋怨林菁起来。
“我从不说三道四,你自己亲眼看见还不省我唇舌?”
“她年纪太小,不知轻重,说起来都是我疏于管教。”
“说年轻,我记得你入行那年才十四,也没给谁管教过,对人已一直谦恭揖让,十数年来从没跟人红过眼,变过脸,戏行内外,谁不竖起大姆指赞你一句「好好先生」?”
“羽衣本已生来一副刁蛮小姐的脾性,现在又持宠生骄,怎不招人讨厌?你若再只宠不教,让她失掉人缘,对她前途影响极大。”
“你是要爱她,还是害她,你好自为之吧!”
星寒惭愧透了:“菁姐,我知道应该怎样做了。”
星寒走了进去。
“星姐,你终于回来了,怎么出去这么久?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快要闷死了。”
羽衣迎上来牵着星寒的手。
“羽衣,我有话要跟你说。”
“怎么才出去半天,便换了一个人似的!又是谁在搬弄是非了?”羽衣撇撇嘴。
“不是别人说是非,是我亲眼看见的。”星寒道:“羽衣,你刚进蓝星,一时受观众欢迎,实在不应该骄矜自满,惹别人憎厌,你可知道这样下去,会对你前途影响很大的?”
“我怎么骄矜自满了?”羽衣扬眉道:“別人见我受你一手引荐入蓝星,又处处提点照顾,早就瞧我不顺眼;现在我凭实力得了台缘声气,他们又要在背后说我嚣张。他们妒忌我,我不在乎,怎么连你也黑白不分,人云亦云?”
真是忠言逆耳。星寒想不到这小妮儿居然完全不知进退,枉自己还一心为她打算,只气得星寒完全说不出话来。
“你跟他们都一样,最爱欺负人!”羽衣还恶人先告状,发脾气跑了出去。
到了开锣的时候,这蛮姑娘总算没失分寸,准时回来装身上台。
星寒和她碰上了,她仍是黑着脸儿,对星寒不瞅不睬。
她们在台上的几幕对手戏,虽没让人看出不对劲来,但下了台,大家却是形同陌路。
星寒执意要给她教训,便硬起心肠来不作忍让。
…………其实星寒心里也明白,说羽衣骄纵横蛮是苛责了。她这么年轻,个性也率真,对人对事都是简单直接,喜欢是喜欢,讨厌是讨厌,心里想的是什么,口里便是什么,不虚伪不敷衍,难免容易被人误会为不可一世。
林菁把她跟星寒比较,也是不公平的。星寒是穷人家出身,早看惯了人情冷暖,她可不一样,她出身于粤剧名家,自少便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她的刁蛮任性,说穿了也不过是孩子气的撒娇闹别扭而已。
问题是,羽衣既是天生的美人胚子,资质好,根底也厚,只要肯努力求进,攀上高位根本是指日可待。但江湖卖艺,除实力外,人缘运气,也是缺一不可,否则便是逆水行舟,事倍功半。星寒混迹江湖这些日子,亲眼看见不少怀才不遇的人郁郁而终,便是这个道理。
林菁说得好,爱她害她,全在星寒一念之间。羽衣要真为了这事而恼恨星寒,甚至断绝来往,星寒也实在无话可说了。
这冷战持续了两日两夜。
29
29、报答 。。。
“星……星姐。”羽衣怯生生的站在这里,声音有若悲鸣:“羽衣知错了。”
“对不起!羽衣知道星姐是为了我好,我居然不知好歹,乱发脾气。羽衣年纪轻,不懂事,星姐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星姐,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千万不要不理我……”豆大的泪珠终于自她腮边滚下。
“别哭别哭,”星寒有点着慌:“你知道不对便是了。在戏行讨生活,武艺子与人事同样重要,怕只怕你一时得志,便目中无人,失却班里人缘,断送了大好前途,将来便后悔莫及了!”
“前途不前途的,我也不放心上。”羽衣呜咽着:“我只是不要星姐讨厌羽衣,把从前待羽衣的隆情厚意都收回去罢了。”
“小傻瓜。”星寒轻轻的把她脸上的泪儿都拭掉。
“以后,星姐说什么便是什么,羽衣全都听你的。”
经此一役,羽衣顿然变得成熟了。她一改刁蛮任性的小姐脾气,对班里上下也谦敬守礼,太太团跟星寒交往,她也能主动回避开去…………马上便搏得大家的好感,再加上她演出卖力,与星寒合作甚有默契,台缘声气,锐不可挡。
巩班主因应观众喜爱,吩咐编剧不断把羽衣帮花的戏份加重,到了后来,竟几乎变成了双旦戏。
幸好文彩蓝对羽衣的火速冒起,没什么言语,反而更奋发自励,演来场场好戏,由是班中各人全皆卖力演出,观众一致好评。
那夜演罢,巩班主摆下庆功宴,大伙儿都高兴极了,不免多喝了两杯。
酒席未散,羽衣已不胜酒力,星寒只好先行把她送回家去。
羽衣一人独居澳门,只有佣人照料起居。
星寒好不容易把羽衣安顿下来,正要转身离去,“星姐…………”
星寒吓了一跳:“羽衣,你怎么醒过来了?”
“羽衣根本没醉。”她把软枕拥在胸前:“不诈醉,他们怎肯放人?这种庆功宴,没意思,我只想与星姐两人庆祝。”
“你这鬼灵精!”星寒真是拿她没法。
“星姐,”她忽然收起一脸娇憨:“这些日子以来,羽衣一直倚仗星姐提携,今日稍有成绩,也全是星姐的功劳,这恩情,羽衣这辈子也报答不了,只希望……只希望星姐……怜我的心不改,羽衣今生今世,也要追随星姐左右,至死不渝!”
…………羽衣是少有的聪明人,她完全知道自己的优点、缺点、想要的是什么、要怎样才能得到。
事业方面,凭借星寒的扶植,羽衣已以惊人的速度成为了蓝星的二帮花旦。而正印文彩蓝已是开到荼蘼,羽衣深信,只要假以时日,自己一定可以取代她的地位,成为蓝星的正印花旦。
至于感情,羽衣却有点迷茫了。她很喜欢星寒,很仰慕她,很感激她,也很依赖她,但她实在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
但她想报答星寒,她要让星寒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星寒知道自己对羽衣真的抱有一份特殊的感觉,看着她,不管笑也好,颦也好,轻嗔薄怒也好,都能叫星寒心底那柔丝轻轻牵动着…………星寒已很努力很努力地替这感觉乔装,但真的很失败,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她。
但感觉归感觉,理智是理智,星寒已是三十多岁的人,不能再像从前了。
…………过去的日子,星寒总是顺应自己的感觉,从不管对或错,到头来伤害了别人,伤害了自己,星寒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星寒明白,羽衣是这么年轻,感情丰富,思想也单纯,今天的表白,只是一时冲动,误把心里的感激都当是爱,但终有一天,她长大了,便会明白,便会后悔。那时候,两人所受的伤害,一定更深。
“羽衣,你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总会有很多人痛爱你、扶持你,至于我,只是尽一点棉力
,谈不上什么恩义。”
“你真的想报答我,便好好努力,将来成为一个出色的花旦,这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你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起来练功呢!”星寒摸摸她的头,就像是怜爱一个孩子。
星寒走了,但羽衣却彻夜不成眠。
她想不到星寒会这样干净利落地婉拒自己。这应该是悲还是喜?
羽衣听说过星寒过去的故事,每一个都是这样惊心动魄。
…………即使是现在,她每个月都会到某人坟前呆上半天;她会到一间不起眼的小茶馆喝茶;不喜吃甜的她,会买来桂花糕,然后让戏班小孩子们吃掉;她会写信,却从不寄出……
最后,羽衣告诉自己,还是不要想太多,虽然在戏班里,女孩子们厮守在一起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事,但始终也不是一般人会选择的路,这需要面对的问题实在太多,远不及挑个男孩子省事。
单是一